第一章 風住塵香花已盡
“男人!”
“什麼?”
“小姐,有男人!”
屋內傳來女子的輕笑,“一年到頭,這荒山野嶺連人影都沒有,哪來的男人?”
“小姐,你出來看看吶,外面真的躺着一個男人!”
梅飛若微微一愣,“躺着”這個詞勾起了她一絲興趣,放下手中的醫書,緩緩走向屋外。
“小姐,你看他死了沒有?”
眼角瞄了一眼地上全身泛紫的男人,“沒有,不過也快了。”
“啊?小姐,那他豈不是要死在咱們屋門口呸,大吉大利!”
“也是,”飛若點點頭,表示同意婢女的看法,“那你將他拖遠一點,死個乾淨。”
娟兒臉色瞬間一變,不情願說道,“小姐,我……”
“怎麼?難道要小姐我親自將他拖走?”
“不……不是……我是想以前您師傅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姐醫術這麼好,不如救了他吧。”
“師傅也說過,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飛若淡淡的挑了挑眉。
見她絲毫沒有出手的意味,一旁的娟兒連忙道,“小姐,您平時用針扎那些小兔子,小狐狸,不也是為了最後扎人嗎?您看眼前這個半死不活的……”
聽着娟兒一番添油加醋的說辭,眼角掃向那個隨時可能斷氣的男人。不否認她確實有些“心動”。況且能穿過那片“八陣林”走到此處……
片刻之後,嘴角揚起一抹淡笑,“拖他進來。”
“啊……”
……
回房之後,飛若開始整理着一會兒“實驗”需要的工具,看着一旁師傅臨走前留下的一堆醫書以及藥物,心底不由的又將她那不負責任的師傅罵了一遍。
天下間哪有這樣的師傅!在她來到山上這一年,不過教了她一些醫術方面的皮毛,便拍拍屁股走人!走之前卻不懷好意的留下了幾本曠世奇書,以及這些年來自己辛苦培養的奇花異常。
卑鄙啊!卑鄙!明知道她醉心醫術,居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將她“困”在山上,自己卻跑去與男人“私奔”。留下半塊破玉紀念她們所謂的師徒之情。以及一句什麼,“不必太在意過去及別人的眼光。”
過去?看着不遠處正端着一盆熱水進房的娟兒,“娟兒,你說我這失憶……能不能治好?”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失憶,卻還是試探性的問道。
“啊?”娟兒一愣,“小姐……過去的事情,既然您不記得了。就當是……忘記也好吧,呵呵!”
究竟是怎樣的過去,忘了比較好?
飛若心底嘆了嘆,無論她如何威逼利誘,旁敲側擊裝可憐,這丫頭總是支支吾吾的迴避。好歹也讓她知道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個千金小姐會被扔到這鳥不生蛋的荒山野嶺,還指望她修鍊成仙不成?
“東西準備好了沒?”微微調整思緒,看着躺在榻上一動不動的“屍體”,一雙如水般的美眸散發出一股磨刀霍霍向牛羊的湛湛光芒。
“小姐,都準備好了。”
“恩,”飛若滿意的點點頭,餘光掃向地上的一灘血跡,淡淡開口,
“去!把他的衣服脫了!”
“啊!?小姐!”
就讓你連他褲子也一起脫了!”
“……”
風吹簾動,純透似金的陽光絲絲射入屋內,略微潮濕的新鮮伴着山間草木的清香陣陣襲來,飛若靜靜的坐在屋內專心研究着眼前這本《金針過血》,享受着午後淡淡溫暖的陽光,好不愜意。
身旁忽然傳來一陣劇烈響動,不知是她醫術太好,還是這男人的生命力過於頑強,竟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醒來。
不可否認退去一身劇毒之後,這男人確實擁有着一張迷人的俊臉,層層包裹的白布凸顯着他一身黝黑,強健而俊拔的身材。但見他翻身而起,一臉戒備的打量着四周,那陰冷的眼神頃刻便掃射到她的身上。
“誰?”男子似是條件反射性的一把撫上腰間,驚覺一空,一臉戒備。
飛若不禁在心底慶幸自己一早便將他腰間軟劍卸下,不然此刻恐怕就是刀劍相向。所以說,懂得知恩圖報的畢竟是少數,翻臉無情的大有人在。好在此刻他體內餘毒未了,應該沒有什麼攻擊力。
飛若緩緩的斂裙站起,一臉無害的揚起手中書籍,笑道,“大夫。”
在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的那刻,她不確定是否有一種名叫“輕視”的東西一閃而過,隨即又換上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森冷。
沉默片刻之後,似是放下一絲戒備,薄唇緩緩的吐出兩個冰冷的字眼,“多謝。”說完,便逕自起身穿戴着放在一旁的衣物,似是準備離去。
殷天燁萬萬想不到那人竟敢在中途對他動手,眼底不禁泛起一股陰狠,那人如此瞞天過海的設下層層埋伏卻終究百密一疏的讓他走進這八陣林。八陣林……殷天燁目光轉到眼前這個自稱是大夫的女子,驚訝眼前的年輕女子竟然懂得如此高深的陣法。
在他的意識里,女人通常軟弱而不明事理,或是佯裝可憐,博人同情,或是蠻橫跋扈,仗勢欺人,或是搔首弄姿,千方百計的勾引男人做為下半輩子的倚靠。
而從他醒來到現在,只看見一雙清亮如水的雙眸,眸中並沒有他向來厭惡的失魂和愛慕的神情,也沒有絲毫的羞澀靦腆。一如此刻,那雙美目毫不避諱的注視着他更衣的全過程。
待他穿戴完畢起步離開時,胸口傳來一陣莫名的劇痛,竟讓他邁不開腳步,耳邊傳來一陣溫軟的聲音,
“公子,以你現在的身體,恐怕很難走出這間茅屋。”抬眼對上一雙明亮依舊的雙眸,卻讓他意外發現一抹一閃而逝的笑意,這女人分明早有預料,卻故意……
“需要幾日!”
飛若信誓旦旦的保證道,“五日!”這男人一股高高在上命令般的口氣,索性給他多加兩天。
看着眼前這女子如此溫和的笑容,殷天燁心裏不由得一沉。
而在接下來的幾日裏,這女人也的確讓他“刮目相看”,一如此刻。他躺在榻上,而她坐在一旁為他施針。一張美麗的小臉上滿是糾結,
“怎麼會這樣呢?這支正穴明明在腕上五寸啊?”反覆將刺入男子腕上的銀針拔出,飛若不解的問道。
“沒關係,小姐,這次不行,多試一定可以的。”
“恩,我再試試。”飛若點點頭,接受娟兒的鼓勵,一臉認真再接再厲。
聽着主僕二人的對話,殷天燁挑了挑眉,冰冷的俊臉沒有絲毫不悅,完全漠視銀針在自己身體上來來回回。
……
五日之後,飛若有些不舍的看着門前一臉神清氣爽的冰塊男,這幾日,無論她如何用針在他身上插來插去,甚至最後那日,她故意在一個地方亂刺了好幾次,他都沒有任何怨言,如此高度的配合,實在讓她……哎,心底微微一嘆,該走的始終要走……
似是發現她注視的目光,他驀然轉過身,從腰間拿出一枚小巧的墜子,極為精準的扔在她手裏。
看着手中忽然多出的金色小東西,仔細一個看,是一枚的印章,底部用小篆雕刻着一個四周雕刻着金龍含珠,印記下面繫着金黃色的流蘇。不由得疑惑,“這是?”
“金龍印。”只見他眸色一沉,繼續道,“他日若有所求,來京城找我!”
他日?她一覺醒來便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來到這片荒山野嶺以及這個不屬於她的身體,還指望着繼續待在這裏,等哪天一覺醒來又能回到原來的世界。似乎不怎麼可能出現他所說的他日,更不可能上京城了。不過,不管怎樣,她都不可能和他有任何交集。
飛若假裝小心的收起金印,瞄了一眼地上的泥土,笑道,“多謝公子。”心底思索着一會兒將這個什麼金龍印的扔掉。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冰冷的聲音,“名字?”
名字?從他略微升高的語調中判斷應該這是個問句。
“你的名字。”
又一陣冷冷追問,這惜字如金的男人居然問了兩次?抬眼對上一抹深沉的目光,
“小女子梅語嫣!”毫不猶豫,理直氣壯的將大名嫁禍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