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可是這個時候陳觀水已經冷靜下來了。

陳觀水沒有抬頭，沒有去接阿鏡問出的問題，也沒有去想自己到底有什麼東西可以用來和眼前的這個女人交換，好交換她下達某一個指令、去照顧自己的父母。陳觀水現在只在想一個問題：

一顆棋子如果不想被拋棄，不想被隨意的當成一個數字去沖抵對面的棋子，不想在浩蕩的大棋局中一點一點的用放棄zìyóu來挽留自己珍愛的東西，不想在某一個時刻突然就被悲傷偷襲了一刀，自己在這人間所留戀的美好竟然統統粉碎，那麼，就表現的更有價值一點！

所以陳觀水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就讓整個虛空世界發起了海嘯一般的天翻地覆的變化。

隨着他的心動，漫天的綠sè霧氣消失，顯露出一個徹底空洞、沒有任何一點點東西的完全透明的超大穹頂。再是一動，就在腳下低下一丈高度的平面上切出了一個平面。平面剛剛穩定，就是無數的墨sè線條從軒轅通天靈玉裏面流淌而出，蜿蜒曲折就是想蛇蟲一般爬滿了整張的畫紙，卻是在定型后留下了一個完全覆蓋了三洲七海之地的浩大地圖。

恰是那一幅《寰天堪輿圖》。

然後就是軒轅通天靈玉上面剛才流淌出來的、和現在依然還在冒出的信息流，徑直垂下就落在底下的地圖上。如同細小的碎石傾倒入池塘，密集的漣漪層層疊疊就泛了開去。每一條信息，都化成了一條細長的小龍，在水面下一直游到事件爆發的地方，才探出頭來。卻是瞬間就炸開成了一個細小而又具體的場景，真切刻畫了那裏剛剛發生的那種殘忍。

無數條小龍如同海中洄遊的鰻魚群一樣，層層密密，源源不絕，看不見頭，也看不見尾巴。卻是真切就把整個世界都攬到了眼皮子底下，讓上面的陳觀水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欣賞到自己所擁有的這個姓氏究竟是如何的沉重，又是如何的跋扈、如何的風sāo。

每一條小龍的源頭，都是一位金丹真人。或是羅浮嫡系，或是羅浮旁支，或是羅浮姻親，或是羅浮盟友，或是羅浮控制的傀儡，或者是羅浮雇傭的風媒。

而每一個事件展示的，也都是在金丹真人這個層面之上的事情。不是某一個金丹真人死去，要不就是某一個關係複雜的宗門突然出現了某位天才的新晉金丹真人，或者乾脆就是某一個金丹真人開闢的道場被用鮮血洗過、所有的人都死掉了。更上一層的，自然就是各種更大能的修士之間的戰爭，直到上門之間根本沒有辦法細細劃分、徹底糾纏在了一起的天下大戰。

無數朵花盛開，但陳觀水卻根本不去看。即使是那最大的幾個戰團，都表示了有十幾個元神在裏面合縱連橫、互相對戰，又或者是那幾個曾經的上門在漫天的花朵中步入滅亡，甚至是剛剛震撼過他的發生在東海雨辰島上的那場決戰，陳觀水都沒有去關心。

陳觀水只是把東海海濱七國挪到了自己的腳下，把那個自己最牽挂的城市－揚州放在自己的正下方。

再是隨意揮動一下手臂，手指在空中一彈。軒轅通天靈玉立刻就彈出了幾點火星，如同除夕的煙火一般冉冉升起，一直升到了數十丈高的空中，才炸開成了幾行金sè的大字。

五仙觀善功一。

羅浮善功十萬。

極樂逍遙宗善功一萬。

三仙觀善功三百三十一。

緊接着陳觀水豎起右手的食指，甩出一根綠sè的長線，圈住羅浮善功的那一行金sè大字，硬拽了一個善功下來。那一個善功在空中閃爍變幻，就像是一條被繫上繩子的金魚，在透明的水裏隨意的在遊動。猛然間，它就被陳觀水投進了軒轅通天靈玉。

沿着一個虛空中的通道，帶着一個意圖很明確的指令，還有指令上面的那個非常明確的權限等級和表明身份的特別符文，這一個善功就像是投入寶庫大門的一把啟動鑰匙，很快就送回了一條信息。

這一條小龍，在陳觀水的目光注視下，垂直而下，直直落在了揚州城上空。那一圈漣漪，微微起伏，到消失不見時，已經是覆蓋了揚州為中心半徑為八千里的一個圓。

圓面閃動，陳觀水用了一個羅浮善功換來的，就是現在浮現在圓形之內的一共七個不同顏sè的圓點。其中只有一個是綠sè，剩下的六個裏面有兩個是天藍sè，三個是紅sè和黃sè之間搖擺不定。最後的那一個，卻是很特別的灰sè。

而陳觀水下面選的，還就是這個灰sè的金丹真人。

出身無言宗，在過去的幾十上百年中一直負責東海區域的金丹真人，慕策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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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觀水在剛才，才將將發現自己的軒轅通天靈玉突然反常的原因。要知道在以前，自己需要花費數千上萬的羅浮善功才能購買到剛才那些消息裏面最底層的那一部分。而就是這樣，還要看提供消息的人願不願意，會不會藉著消息就摻進去一些謠言，或者是閹割掉一些最核心的東西。

而在現在，從祭壇豎起之後，一共接收到了十萬九千零四十二條信息。這個數字依然還在上漲，地圖上面的空白處也同樣在每時每刻都有新的花朵濺開，染出一點血紅。如果按照信息交換的行價來計算，就是剛才的那些信息，就已經等值於自己身上所有的善功了。

但是自己卻是連一個善功都沒有付出，似乎這瀑布一樣的信息流只是附着在某一個身份上的免費福利一樣。

所以陳觀水才發現，自己在軒轅通天靈玉裏面的形象，莫名就變成了三十二；自己的身份，也變成了羅浮暗部黃雀會裏九位長老中的一個。也正因為這種身份的變化，才讓自己享受了一次從來沒有過的信息瀑布的洗禮，揭開了蒙在這個世界地圖上的那一層霧霾，真切看到了這個世界相當真實的一個層面。

包括了剛才的那個說盡了“背叛”和“利益”的那個消息。七萬年來一直是死敵的七大姓和血海，竟然會結盟；三萬年來一直是鐵杆盟友的儒門和七大姓，竟然會在同一rì刀劍相向。

更恐怖的是，那個擊敗了血海魔祖時斷流的大俠杜草昧，竟然是殺生道的當代宗主，同樣是剛剛晉入元神不久的新手。而殺生道，卻是發源於羅浮山無量峰殺生殿，其中的一任宗主，就是今rì的東海女仙靈星子。

陳觀水都無法揣味出那一條消息裏面，到底隱含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又有多少是在數千數萬年前就已經埋伏下來的典故。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整個天下，必將在明rì，因為雨辰島的巨變，爆發比今rì更加慘烈的戰爭。

到了明rì這個時刻，腳下的地圖上，必然是赤血山河一片，人間了無凈土。

不過三十二的身份，也讓陳觀水發覺，自己現在有了一個可以在阿鏡之外了解揚州城那裏發生什麼的渠道。反正自己身上還有羅浮善功，只需要借了三十二的幌子，找一個在揚州城周圍的羅浮暗探，然後用一點手段，就可以在不泄露任何線索的前提下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那些東西。

所以陳觀水問慕策雲的問題，就是：“十二個極樂逍遙宗善功，換一幅三仙觀領下東海海濱七國現在的地圖，要快。”

然後，在一盞茶的時間以後，天上的那一行極樂逍遙宗善功的金sè大字晃動一下，少了十二個善功。軒轅通天靈玉裏面同時流出了一道灰sè的小龍，砸到下面的地圖上，化開成了一幅影畫。

將將落下，就替換了原來的那一塊除了地名、道路、河流、城市外什麼都沒有的區域。卻是讓陳觀水瞬間就提起了心，也瞬間就把心放了下去。

原來是有一位大人物，正好就坐鎮在東海海濱之上，替靈星子看住了這七個小國。

也恰恰是讓戰火，不得不繞過這一片土地，讓揚州城還是如同前rì那樣的安靜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