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妄心6
第94章妄心6
有一個小姑娘，她離開了自小長大的地方。
她在找她的哥哥。
她不飲不食，不言不語，不眠不休，僅用了一年的時間，就走遍了九州大陸。
她又回到了山上，披着的斗篷已經襤褸，踩着的長靴早已破敗。
她瞧見，那院中已經枯槁百年的鐵樹，竟然開花了。
她看了很久，忽然笑了，笑得涕泗橫流。
她將鐵樹掘了起來。
鐵樹下，乾乾淨淨躺着一個人，白衣清雋，未染分毫泥漬，正是容與。
他倏地睜開了眼，已是脫胎換骨，所有失去的的骨血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容與看着靈犀，問道：“巫覡宗？”
靈犀緊緊抱住了他，將他禁錮在她嬌小的懷中，問道。
爬起來，走上去。
東華淡淡道：“你何以助我？”
他本已凝結的鮮血又浸染開來。
“轟隆。”
靈犀就跟在他身後。
那魂王看着這男子：“你是何人？”
她稍稍一頓，走近了東華：“帝君可能不認識我，不過我同清靈是好姐妹。尚有一大禮未送給帝君，先前，我去找了帝君的父親，盤古師侄，他說帝君乃是先天東華之氣凝聚而成，為他所養，實非他所生。何況，我那三師姐同她夫君伏羲亦是同胞兄妹，東華帝君，可懂？”
是夜，崑崙桃花林中，東西兩座桃花庵上，都躺着一雙男女。
靈犀長長嘆了一聲，鬆開了他，粲然一笑：“那麼，我死。”
忽然，他重新睜開了眼眸，那眸中有着與以往不同的光彩，他輕巧地起了身。
她說著，便飛走了，來去無蹤。
三百二十年前，子桓年歲尚小，卻是巫咸最得意的弟子。
“踢踢踏踏。”
東華看了她一瞬：“三弟？秦方？”
話音未落，她忽然抬起了手，一掌劈在自己的天靈蓋上，沒有半分猶疑。
他淡淡一笑：“逆天改命。”
巫咸活了整整三百歲，壽終正寢，臨終前囑咐子桓，要他切記，守護好這盞燈，燈滅魂出，天地將有一場浩劫。還將他珍藏的那朵讖花交給了子桓，讖花曾斷言，此燈會因一女弟子而滅。故而巫覡宗至此輕易不收女子。
他頓了頓，又道：“事成之後，我自放你。”
子桓瞧了眼空空如也的燈台，又望了一望沒有屋頂的天，淡淡笑着走了出去。
她微微一笑：“二哥好眼力，是我，都是我。千錦，我叫千錦。”
幾百年前，有人用邪術召集世間陰魂，妄圖逆天改命。這些陰魂，都是從煉獄之中爬出來的，已近成魔。事情敗露，不知被誰扼殺陣前，那人犧牲了自己的性命，用東華遺落的這盞靈燈封印了這些陰魂。陰魂在山谷中徘徊低吟，不得超生。人有三六九等，魂亦有之，竟也奉了一個強者為王。
他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伸出了手，輕而易舉掐滅了這盞燈。
魂王大笑：“真是奇了，我等孤魂，有何困之有？”
“至此，四劫已過，賀你大喜，東華帝君。”
“我在清靈那見過他哥哥的畫像，那畫像上，他就捧着這盞燈，是他的愛物。”
“轟隆。”空中陡然一聲驚雷，向這高高的閣樓劈了下來。
“是。”
容與抬起眼睛：“那就試試看。”
“哪怕是死？”
“小八，我這個本子，是不是編排的還不錯？”
容與頗有些詫異，他意識到了什麼，有什麼東西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卻沒能夠抓住。他獃獃怔了良久，終於還是撐着最後的氣力站了起來。
那山谷中卻站了一個男子，玄衣翩躚，阻截了千軍萬馬奔涌而來的孤魂。
忽然響起了一陣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千錦看了一眼樓下涌過來的宗門中人，拍了拍衣襟，唇角微微揚起：“再教帝君一招，做完好事，溜之大吉。帝君可別忘了我們結拜的誓言哦。”
“是。”
千錦眨了眨眼：“她自然，是回到她該回的地方，等着她的哥哥呢。”
“是。”
千千萬萬的孤魂從山中呼嘯而出。
靈犀一動不動地盯着他：“除非我死，否則哥哥，你進不去。”
素華微微一笑：“血陣主人已死，你們永生將徘徊於世間。我可助你等安息，投胎再入輪迴，只要，你幫我一個忙。”
如此這般十數次，他那身乾淨的白裳上已沾滿了斑駁血跡。
“哥哥喂，你可知道，那荒古居然做了天帝？”
彈指之間，她就散作了灰塵，微風拂過，了無痕迹。
他看着那盞小燈，竟彷彿似曾相識。
“不惜任何代價？”
另一頭話風雨。玄衣素雅，紫衣矜貴。
而今燈滅，魂未出，看來他的使命也已完成了。
靈犀抱住了他：“是的。”
容與歇了口氣，正要繼續，靈犀攔住了他：“哥哥，要幹嘛？”
東華略一頷首：“齊楚呢？”
容與看了一眼東邊最高的樓閣，鬆開了她，從坑中爬了出來，徑直朝東邊去了。
一頭道家常。白衣清雋，紅衣歡脫。
他說得很輕，也很重。
“嗯，夫人排戲，自成一派。不過，夫人怎知，那盞燈是東華的舊物？”
“你非要如此？”
千錦笑意更盛：“我從不誆人，我助帝君，亦是助我自己。還想請帝君答應我一件事，暫時不要讓各位仙友們知道你回來的消息。”
與此同時，巫咸山谷中自下而上裂開了一道豁口。
鬼魂竊竊私語。魂王挑了挑眉：“我們打一場，你若贏，盡數歸你。”
素華不慌不忙道：“我來，自是解你等之困。”
“清靈，待事情過去，我們成婚吧。”
“哥哥喂，你可知道，道祖都娶了一房妻室，生了一個女兒，千錦妹妹，就住在我隔壁，有空，我帶你去看她。”
那道印界，果真消失了。
這不過五層高的樓，竟好似綿延不絕，黑不隆冬整整爬了一個時辰，終於瞧見了透進來得陽光。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淡淡笑了，原來，一切都是假的，一切，只是一場局。
聞言，他轉過身，廊上不知何時站着個美貌女子，一襲紫衣。
他跌倒在地。
東華難得泛起了笑意，將那盞熄了的燈放進了懷中，也飛走了。
那九道天雷，如絕世神兵般劃開了容與身上的封印。是他最後一道劫難。
靈犀在原地滯了片刻，便見容與被那術法彈了開來，吐出一口鮮血，從樓上滾落到她的腳邊。
響雷劃破天際，一道接一道劈了下來，掀開了東閣的屋頂，劈在燈前的容與身上。
“哥哥喂，你可知道，你不在這十萬年，爹娘又生了個弟弟？”
他掙開了靈犀的手，繼續沿着陡峭的樓梯向上走去。
這男子眉眼如畫，多一分則剛，少一分則柔，正是素華。
“那麼夫人，當真去找了那元始天尊？東華和清靈，當真不是那親兄妹？”
千錦微微一笑：“我自是去了。至於結果嘛，你猜。”
素華看了她很久，輕輕嘆了一聲。
半晌，從懷中摸出了一根玉簪，戴在了她清淡的髮髻上，在月下散着泠泠水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