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回 易理玄機,有緣人指點迷津路
十五回易理玄機,有緣人指點迷津路
觀前街乃蘇州城中鬧市,歷來商賈雲集、遊人不絕,因位於玄妙觀之前而得名。柯瀟然到了觀前街上,不禁讚歎於平江府的繁華,又不禁有些傷感,真不知道這人間天堂,又如何能經受住戰火的洗劫。
此時已是午後十分,街上行人漸稀,喧鬧聲也慢慢散去,對柯瀟然來說,正好悠閑地逛着,欣賞四周的風景,不一會兒,便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一座巍峨壯麗的殿宇,那正是玄妙觀。
玄妙觀始建於西晉咸寧二年原名“真慶道院”,元至元元年改名“玄妙觀”,號稱“江南第一道觀”,香火旺盛,遠近聞名。三清殿中供奉着元始天尊、靈寶天尊和道德天尊,其中道德天尊又稱太上老君,傳為老子李耳,其像座有老君像石刻,為唐代大畫家吳道子所繪,唐玄宗題贊,大書法家顏真卿書寫,堪稱稀世珍寶,因此常年香客雲集、遊人如織。
柯瀟然走進正山門,走到大殿前的廣場上,看見殿前香爐里青煙裊裊,有幾個道士走來走去,有一些香客正在點香,石凳上還有老人在弈棋飲茶,果然一派寧靜祥和的景象。
柯瀟然停下腳步,站在一棵大樹下,以敬畏的神情望着不遠處的主殿三清殿,那三清殿果然雄偉莊嚴,名不虛傳。
在大殿的東首,矗立着一塊高大的石碑,氣勢不凡,但石碑上卻空空如也、沒有鐫刻一個字,想必這就是唐朝武則天時期遺留的著名的“無字碑”了,柯瀟然嘖嘖稱奇。
柯瀟然正看得出神,完全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個年青道士向他走來,那道士走到柯瀟然身邊,先施了個禮,接着叫了聲“公子”。
“嗯?”柯瀟然突然一怔,這才發現有個道士在招呼他,頓時覺得自己有些失禮,連忙向道士回禮:“失禮失禮!剛才我只顧觀看景色,未曾注意道長,望道長切莫見怪!”
“公子不必在意,”那年青道士笑着說,“我是專門在此等候公子的。請隨我來吧。”
“哦!”柯瀟然奇怪了,自己是來找明月道長的,除了姐姐何袖香知道,其餘什麼人也不知道,而且自己是頭一回來,與這裏的道士更是素昧平生,他們怎會派人在此等候?柯瀟然一想,一定是這年青道士搞錯了,連忙笑着說道:“道長一定是認錯人了,我只是個過客,不是你們要等待的人。”
“哈哈哈。”那年青道士又笑着說道,“公子不必推辭,你就是我要等待的人。”
“道長可曾知道我是何人,為何來此?你我以前從未相識,道長如何認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呢?”柯瀟然更是一頭霧水。
“你是何人,我不知,你來作甚,我卻知道。”那年青道士說道,“我是奉明月道長的指示在此候人。明月道長說了,今日未時一刻,從正山門會進來一個青衫男子,將在這棵千年古樹下站立片刻,此人是專程來尋訪他老人家的。明月道長命令我將此人直接帶領至他的書房。剛才就是未時一刻,所以你就是我要等待的人。你是專門來尋訪明月道長的,我沒說錯吧?”
柯瀟然早已驚得目瞪口呆,連忙點頭,說道:“正是正是。”
看着柯瀟然驚訝的申請,那年青道士又微微一笑,說道:“公子不必驚訝,明月道長精通易理,神機妙算,這算不了什麼,你見到他就會明白了。他老人家已經在書房裏等候你多時了,請隨我來吧。”
柯瀟然於是跟着那年青道士向大殿方向走去,心裏仍然驚訝不已,不一會就走進了三清殿,又繼續往後走,出了大殿後門,拐了兩個小彎,看到了幾間道士休息的廂房,再進了一個小門,便到了書房門口。
柯瀟然心想,論輩份,智圓是自己的師父,虛雲道長則是師伯,那麼清風道長就是師祖,而即將見面的明月道長,則是師祖清風道長的師弟,因此明月道長就是自己的師叔祖了,馬上就要見到自己的師叔祖,柯瀟然不禁緊張起來,心怦怦直跳。
那年青道士站在書房門口,轉過身看了看柯瀟然,說道:“公子請留步,且讓小道先進去通報一聲。”
柯瀟然點了點頭。
那年青道士進了書房,只片刻工夫便又出來,對柯瀟然說:“公子請進吧。”
“多謝。”柯瀟然回答道。
或許是看到了柯瀟然有些神色緊張,那年青道士笑了笑,輕聲說道:“公子不必緊張,明月道長向來平易近人。”
聽了這番話,柯瀟然心裏輕鬆了不少,連忙向那年青道士施禮致謝,便獨自一人進入了明月道長的書房。
書房並不大,但也算比較寬敞,書房裏的東西整整有條,靠牆的書櫥整齊地擺放着書籍,書房正中的書桌很大,放着筆墨紙硯,桌上放着一張宣紙,上面是一幅剛完成的寫意山水畫,意境幽遠,墨跡仍未乾。
書桌后的椅子卻空着,沒有坐人。
柯瀟然再往裏走了幾步,轉過身,發現書房裏還有個隔間,用書櫥隔開,走進隔間,可見隔間裏面有個茶几,幾把椅子,牆上還掛着一幅畫,靠牆正中間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個白髮老者。
那老者身着白色道袍,身體清瘦,面容和藹,雙目慈祥,眉長髥美,雖然頭髮、眉毛、鬍鬚皆已花白,雖已逾耄耋之年但依然精神矍鑠,臉色潤澤,真可謂鶴髮童顏。
“白鬍子爺爺!”柯瀟然不由地驚嘆了一聲。
對柯瀟然來說,這位老者是再熟悉不過了,十幾年前在靈岩山時,就已經見過這位老者,只覺得這位老者鬚髮皆白、腰仗長劍、氣度不凡,頗有仙風道骨之境界,很是敬畏,因此稱他為“白鬍子爺爺”。柯瀟然還記得,這位“白鬍子爺爺”經常來靈岩山,和靈岩寺方丈慧空大師是摯友,時常弈棋、品茗、吟詩、作畫,慧空方丈十分尊重這位“白鬍子爺爺”,而自己的師父智圓更是對這位“白鬍子爺爺”萬般謙順、敬重有加。
但不知什麼原因,後來這位“白鬍子爺爺”便不再來靈岩寺了,柯瀟然已經有近十年時間沒有看見這位“白鬍子爺爺”了。
柯瀟然之所以能一眼認出這位“白鬍子爺爺”,是因為他的容貌和十年前基本沒有什麼變化,尤其是那眼神,還是這般和藹慈祥。
能夠在此遇見這位昔日老者,柯瀟然自然驚喜異常,因此才會不由自主地喊出了一聲“白鬍子爺爺”。
剛剛喊出口,柯瀟然就有些後悔了,開始懊惱自己的魯莽,因為他知道今天來的目的,他是來尋訪自己的師叔祖明月道長的。
柯瀟然一下子就明白了,這位“白鬍子爺爺”原來就是自己的師叔祖明月道長!難怪當年自己的師父智圓對這位老者如此敬重。
柯瀟然撲通一下跪在了明月道長的面前,說道:“晚輩柯瀟然拜見師叔祖!”
“哈哈哈,好好好,”那明月道長從椅子上站起身,又一把扶起柯瀟然,說道,“起來起來,什麼‘師叔祖’,叫我‘白鬍子爺爺’豈不挺好?”
“晚輩不敢。”柯瀟然說道,於是起了身,心裏也不再像先前般緊張,原來這明月道長不僅是個平易隨和之人,而且風趣爽朗,不拘小節。
“你認得出我,我可認不出你嘍!”明月道長笑着說道,“快八、九年工夫沒見面了吧,你從一個毛孩子已經長大**了,我怎麼認得出你呢?”
柯瀟然也笑了,問道:“師叔祖以前常來靈岩寺,為什麼後來就不來了呢?”
“這都怪慧空,還有你師父智圓,他們說我年紀大了,不便出行,便不讓我去了,慧空方丈要和我下棋,便主動到玄妙觀來找我,我拗不過他們,於是就八、九年沒去靈岩寺了。”明月道長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鼻子裏喘着氣,說道,“哼!他們怕我難耐舟車之苦,其實我身體硬朗得很呢。你看我現在已經八十多歲的人了,不是照樣好得很嗎?”
看着明月道長這個樣子,柯瀟然忍不住噗哧一笑,說道:“那是方丈和師父關心您,怕您身體吃不消。”
“嘿,你個小毛孩子,倒挺會替方丈和你師父說話,嘴巴倒挺甜啊,哈哈,”明月道長笑了起來,接著說道,“其實我都知道他們的一片好意,這些年來,他們也常來,前些日子我還收到他們的書信,所以你們的事情我也全都知道。”
“哦。”柯瀟然點了一下頭,接着心裏又着急起來,不知道智圓師父身體如何,自從他離開靈岩山後就不知道師父的狀況,想當初師父挨了鐵掌幫副幫主羅崢豹的一記鐵砂掌後身負重傷,不知道現在是否痊癒,因此柯瀟然急切地問道,“不知道我師父的身體怎樣了?”
“不礙事,你師父早已痊癒,”明月道長說道,“慧空大師乃何等人物,精通少林內功和佛門醫術,那區區的羅崢豹之流豈可與他相提並論。”
柯瀟然聽到這個消息,終於如釋重負,他急忙掏出虛雲道長寫給明月道長的書信,呈給明月道長:“師叔祖,這是虛雲師伯托我交給您的書信。”
“好好好,”明月道長接過書信,一邊拆了看,一邊說道,“我是老了,記性不好,可這也不能怪我,你看你師父,我既要記住他叫苗青山,也要知道他如今叫智圓,還有你師伯,我既要記着他叫賀雲飄,又得記着他還叫虛雲,你說我苦不苦?”
看着明月道長詼諧的樣子,柯瀟然又暗自好笑。
看完了書信,明月道長搖搖頭,忿忿地說道:“虛雲真是啰嗦,他寫信告訴我,他回了川蜀,那隻消一句話就行了,他居然寫了如此長篇大論,費了三張紙,他不知道我年紀大了,看字吃力嗎。他說要把你引薦給我,說你是太極劍派第三代傳人。嗨,這個還用說嗎?只要看到你身上背的龍血玄黃寶劍,就知道你是正宗嫡傳了,因為這寶劍就是傳承的衣缽啊。我當然相信這寶劍是虛雲傳授給你的了,難道是別人搶來的不成?呵呵,普天之下,劍法在虛雲之上的,恐怕是鳳毛麟角嘍。”
柯瀟然明白,雖然表面上明月道長一臉埋怨的表情,但始終掩飾不了他老人家對晚輩發自內心的憐愛。
“我知道,你的劍法也不錯了。”明月道長對柯瀟然說道。
“晚輩愚鈍,只學了皮毛,還望師叔祖多多指教。”柯瀟然連忙說道。
“你福分可不淺啊,你想想,你已經從智圓和虛雲那裏學到了太極劍法的奧妙,慧空方丈還把他的少林絕技大力金剛掌和大力鷹爪功也悉數傳授給你,這些都是不傳之秘啊。”明月道長說道。
“前輩們對晚輩的厚愛,瀟然將永記在心。”柯瀟然說道。
“不過,”明月道長點點頭,接著說了下去,“你雖然已經領會了這些秘技的要旨,但你的功力仍然淺薄,今後要不斷努力,勤學苦練,才可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太極劍法十分精妙,講求循序漸進,沒有十年的苦練是達不到大成境界的。”
“是的,弟子在習練下部‘潛龍部’的時候,就經常出現疑惑,有些招式為什麼要那樣,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好好好,你習武的根器果然不錯,因為你善於用心去思考,看來智圓和虛雲沒有看錯人,”明月道長用手捋了捋鬍鬚,滿意的說道,“習武不是靠蠻力,靠的是用心、用腦,要在一招一式中體會,在體會中不斷提高。這就是虛雲把你引薦給我的原因。”
明月道長這時候站起身,從書櫥里拿出一本書,遞給了柯瀟然:“你我有緣,這個是送給你的,我等待此刻已經等了很多年了。”
柯瀟然恭敬地接過書,翻開一看,是一本普通的《易經》,但書上密密麻麻寫上了註解,竟然都是關於太極劍法奧秘的闡述。
“虛雲劍法高超,但不善易理,為了讓你能夠真正參透太極劍法的奧秘,達到超然至極的境界,必須要熟讀易理、領會太極的精妙,所以他要你來找我。”
“師叔祖精通易理、神機妙算,望能不吝指教。”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萬事萬物皆可歸集為六十四卦,陰陽生克,周而復始。這本《易經》的每一卦,我都做了詳細註解,將卦理解釋得清楚明了,將太極劍法中每一招每一式都和卦理結合起來,你仔細研讀便會覺得一切疑問皆可迎刃而解。”明月道長說道,“將此書和你手中的太極劍譜參合着讀,才是真正完整的太極劍法。另外,仔細研讀此書,參透太極的真諦,你不僅可以達到人劍合一、氣隨劍走、劍氣四溢的境界,而且完全可以掌握八卦占卜之術,疑難之事,掐指可算,禍福吉凶,皆在一掌之中。”
柯瀟然感激不盡,急忙下跪謝過:“多謝師叔祖指點迷津。”
“唉,我老了,精力不濟了。”這時候,明月道長長嘆了一口氣,神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他接著說道,“想當年我和清風道長是道學上的師兄弟,雖然我的劍法遠不如清風道長,但我們喜歡一起鑽研劍法,他舞劍,我論道,其樂融融,宛若鍾子期、俞伯牙‘高山流水’之意境,終於創立了太極劍法。只可惜,世事難料啊,清風已仙逝了那麼多年,太極劍派土崩瓦解,居然還出了個寒劍門禍害百姓,可悲啊,可悲。”
道這裏,明月道長兩眼噙着淚水,柯瀟然也不禁落淚。
明月道長沉默了許久,轉過身,對柯瀟然說:“老天有眼,如今太極劍派終於有了傳人,我的心愿今日終於可以了解了。瀟然,你重任在身,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明月道長於是招呼柯瀟然起身,又讓他坐在椅子上,叫門外道士給泡了茶水,兩人便一邊飲茶一邊敘話。
明月道長對柯瀟然說道:“根據虛雲道長書信中所述,我大致可以了解你現在劍法和武功的程度,因此給你一些忠告。報仇乃大事,光復太極劍派更是大事,皆不可魯莽而憑一時意氣行事,大丈夫應該深謀遠慮、高瞻遠矚,既要有勇,更要有謀。”
柯瀟然點點頭。
“你的殺父仇人羅崢虎是鐵掌幫幫主,他的鐵砂掌威震天下,在江湖上已經揚名了二十餘年,屬於江湖絕頂高手,一掌可立即致人於死地,憑你現在的功力要和他正面交鋒,恐怕還要再練個十年八載。因此,萬一碰到羅崢虎,你一定要記住四個字:‘劍不離身’。鐵掌幫善使長刀,但其刀法恐怕敵不過你的劍法,羅崢虎雖然身強力壯,但靈活性稍差,你只要遵循太極劍法的要領出招,就一定可以將其擊潰。”明月道長說道。
“晚輩明白。”柯瀟然說道。
“至於鐵掌幫的副幫主羅崢豹,其刀法已經遠不如你的劍法,但其鐵砂掌的功力,與你現在大力金剛掌的功力旗鼓相當,因此也要注意防範。”
柯瀟然點了點頭。
明月道長喝了一口茶,繼續說了下去:“你的殺母仇人薛長鋒乃寒劍門副掌門,此人武藝高強,劍法登峰造極,以快劍著稱,出劍速度極快,往往對手還沒反應過來就已斃命,因此有個綽號叫‘疾風劍’。你無論是要報仇,還是重振太極劍派,都必須戰勝薛長鋒,但以你現在的劍法,還遠不是他的對手,因此他才是你最大的勁敵,你即使碰到他,也絕不可以貿然出戰。”
“晚輩記住了。”柯瀟然說道。
“世事難料啊,想當初薛長鋒也是個勤奮好學、忠義仁厚之人,是清風道長的得意門生。除了大弟子陳凜義外,清風道長當年最喜歡兩個弟子,一個就是好學的薛長鋒,另一個就是忠厚的賀雲飄,也就是你的師伯虛雲。沒想到後來陳凜義和薛長鋒背叛了師門,清風道長只好將衣缽傳授給你師伯虛雲。可嘆薛長鋒,原本也是正義之人,卻黑白不分,善惡不辨,投奔陳凜義,助紂為虐,為江湖人所不齒,真是可惜了一個人才。”明月道長搖着頭說道。
柯瀟然給明月道長添了茶水,繼續聽他說下去。
“論劍法,薛長鋒和陳凜義都是絕頂高手,薛長鋒可能略勝一籌,但相差不大,因此薛長鋒也有個‘寒劍門第一高手’的稱號。對於這個稱號,寒劍門掌門陳凜義不僅不反對,反而公開表示肯定,因此使得薛長鋒更加忠心為其賣命。太極劍法分‘飛龍’、‘潛龍’兩部,薛長鋒和陳凜義都只學了‘飛龍’部分,當然他們學的程度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你將來要與他們抗衡,除了學好‘飛龍’部外,更要苦練‘潛龍’部,功夫不負有心人,只要肯鑽研,你的造詣一定會超越他們。”
“師叔祖過譽了,但依晚輩看來,要達到他們的程度實屬不易。”
“呵呵,”明月道長笑着說,“你不必憂慮,世間萬物皆陰陽相濟,任何事物都有弱點,‘飛龍’劍法過於剛烈,所謂‘陽至盛則轉陰’,你看了我的易理書就可明白,‘飛龍’劍法也有弱點。論劍法,薛長鋒和陳凜義都在你師伯虛雲之上,但由於你師伯虛雲學全了整套太極劍法,參透了‘飛龍’、‘潛龍’兩部的要旨,因此要單獨對戰,我看薛長鋒和陳凜義都不見得能夠勝得了你師伯虛雲。瀟然,你的根器比你師伯要強,將來超越他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一定要有信心,切不可妄自菲薄,記住了嗎?”
“晚輩謹記師叔祖教誨。”柯瀟然斬釘截鐵地說道。
“好好好。”明月道長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柯瀟然神情突然黯淡起來,嘆息說道:“羅崢虎我已和他照過面,只是不知道薛長鋒身在何處,長什麼模樣,父母之仇不知何時可報。”
“凡事皆有定數,一切皆在安排之中,你不必焦慮,”明月道長說道,“讓我為你算上一卦。”
接着,明月道長閉上眼睛,掐起了手指,口中彷彿念念有詞。
柯瀟然屏住呼吸,絲毫不敢打擾明月道長。
“不好!”明月道長突然睜開雙眼,神色嚴肅,脫口說道。
“怎的?”柯瀟然焦急地問道。
明月道長說道:“依我所算,你今日即可見到薛長鋒,而且就在這個時辰。”
“啊!”柯瀟然一驚。
“莫急莫急,不必慌張,”明月道長急忙說道,“可能是我年紀大了,算錯了,再說了,你早晚都要見到他,慌張什麼?”
柯瀟然點了點頭。
正在此時,門外跑進來一個年青道士,見了明月道長就說:“外面有幾個人正欲求見道長,其中領頭的自稱是寒劍門副掌門,叫薛長鋒。”
明月道長和柯瀟然都十分吃驚。柯瀟然更加欽佩明月道長的神機妙算,同時也想親自見見自己的殺母仇人薛長鋒。
“他來此作甚?”明月道長說道,接着又吩咐那個年青道士,“此人來者不善,叫他在東廂房等着,說我一會兒就到。快取件道袍給這位柯公子穿上,同時叫幾個師兄弟來,大家不許隨意講話,凡事皆看我的旨意行事。”
“遵命!”那年青道士說道,便快速離開了。
明月道長拿出一塊灰布,遞給柯瀟然:“把你的劍包起來,等會兒混在道士裏面,不許說話,不許衝動造次,決不能讓寶劍落在薛長鋒手裏,你現在還不是薛長鋒的對手,明白了嗎?”
“明白!”柯瀟然說道。
不一會,好幾個身負長劍的道士趕來了,柯瀟然也換上了道袍,混在道士中間,跟着明月道長一起往東廂房走去。
剛走進一個拱形的石門,走進一間小院,就看見前面不遠處的石階上站着三個人,都是腰仗長劍,中間一個年紀大些,四五十歲的樣子,身穿白色長袍,臉色白皙,面相溫和,身形強健,頗有氣度,另外兩個身着青袍,年紀稍輕,應該都是此人的手下。
柯瀟然知道,這個站在自己面前的儀錶堂堂的白袍男子,就是他的殺母仇人薛長鋒!真沒想到外表如此溫文儒雅的人竟然心如蛇蠍,殺人如麻,真可謂衣冠禽獸。
殺母仇人近在咫尺,柯瀟然自然是怒火中燒,但是他始終銘記明月道長的告誡,知道自己還不是薛長鋒的對手,因此只能強忍怒火,一言不發。
“師叔!”那白袍男子看見明月道長一行走來,便高興地叫道,隨即急步走到明月道長面前,跪拜在地,說道,“師侄薛長鋒叩見師叔!”
“哼!”明月道長冷笑了一聲,用眼角瞟了薛長鋒一眼,慢慢地說道,“我看你還是起來吧,你我已非同門,我可受不起薛副掌門這一拜。”
薛長鋒面帶笑容,起了身,仍向明月道長施了個禮,說道:“多年未見,晚輩惦記着師叔,這次路過蘇州,特來拜見。”
明月道長並未理會薛長鋒,一甩衣袖,徑直走進了屋內,坐在椅子上,其餘人也跟着進了屋。
“上茶!”明月道長吩咐身邊的道士,又朝薛長鋒看了一眼,冷冷地說道,“薛副掌門請坐吧,此處簡陋,招待不周,還請多多見諒。”
“哪裏的話,”薛長鋒笑着說,“晚輩站着就行,今日見得師叔,晚輩已經心滿意足了。”
柯瀟然心想,薛長鋒果然是個笑面虎、偽君子,外表偽裝得如此天衣無縫,不愧為絕頂高手。柯瀟然一直也在提防着他的兩個手下,那兩人面無表情,但眼神始終精明,精力集中,看來也不是等閑之輩。
“薛副掌門此時千里迢迢到平江府來,不知有何貴幹啊,”明月道長飲了一口茶,說道,“是不是又來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啊?”
柯瀟然和眾道士皆倒吸了一口冷氣,明月道長雖然為人正直,但未免膽子也太大了些,這次薛長鋒來不知道是什麼目的,明月道長竟說出這樣的話,豈不是惹禍上身?薛長鋒乃絕頂高手,況且寒劍門也已全部到了蘇州,真要是動起手來,那難免要血濺玄妙觀這清凈之地了。柯瀟然和眾道士皆全力戒備,以防發生什麼不測。
沒想到薛長鋒毫無生氣之意,仍然向明月道長施了個禮,說道:“師叔哪裏的話,晚輩來此只是看望師叔而已。如今天下戰亂,蘇州屬於吳王張士誠的地盤,張士誠自稱國號大周,而實力又不及朱元璋,因此蘇州將難免戰亂之苦。晚輩惦記師叔的安危,希望能將師叔接回川蜀,安度晚年,以盡晚輩一片孝心。”
“這都是你們的掌門陳凜義的意思吧,想把老夫控制住,任你們擺佈吧?”明月道長說道。
“此事皆是晚輩的意思,大師兄並不知道。”薛長鋒說道。
“那謝謝薛副掌門的一番美意了,”明月道長說道,“老夫年事已高,難耐舟車之苦,不便離開這蘇州玄妙觀了,薛副掌門還是請回吧。”
“這?師叔……”薛長鋒一時怔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怎麼了!”明月道長突然怒目而視,聲音也突然提高,對着薛長鋒怒斥道,“你是不是回去不好交差啊?是不是要取了老夫的人頭你才滿意啊?”
柯瀟然和眾道士知道事態嚴重,一觸即發,都為明月道長捏了一把汗,同時精神全力集中,隨時準備出擊,不敢怠慢。
“晚輩不敢!晚輩不敢!”沒想到薛長鋒看到明月道長生氣,居然立即跪拜於地,“師叔莫要發怒,晚輩告辭便是,改日再來拜見。”
薛長鋒起了身,帶着兩個手下告辭離去。
等到他們離開,柯瀟然和眾道士才緩過神來,才發現各自的後背皆已濕透,看來是剛才過度緊張,因此都未能察覺到。
“記住那人的相貌,那便是你的殺母仇人,”明月道長對柯瀟然說,“好好練劍,終有一天你能超過他。”
“嗯。”柯瀟然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