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

入夜。

天綴繁星，銀河低懸。

如明鏡般的太湖，清風徐徐，輕拂水面波光，暈散了陣陣漣漪。

湖面倒映星光斑斕，有一葉扁舟，如同銀河間游移，激蕩了浩瀚縹緲。

舟中。

有一個少年仰卧，頭正枕着右臂，遙望着宇宙，一雙清眸入神的清點無盡繁星。

舟中。

有一個少年仰卧，頭正枕着右臂，遙望着宇宙，一雙清眸入神的清點無盡繁星。

不知不覺間，少年閉上雙眼，緩緩進入了夢鄉。

輕舟如枕繁星，少年卧舟，清夢壓星河。

某一刻。

本是寂靜的湖中，現出一隻白鱗覆身的獨角蛟龍，在水面上露出近半的身子，靠近湖中游浪的那一葉孤舟，輕輕吐着露氣，安靜的凝視舟中少年。

隨後。

白龍伸出一隻四爪的前肢，用爪尖掂着舟右舷，輕輕地搖晃，如同正在搖動的是嬰兒的搖床，立瞳的金色雙眼中泛着柔光。

“睡吧，睡吧，做個好夢吧……”白龍並未開口，卻有發出銀鈴般清脆的女聲，“今夜一切安好，夢裏有人喚你，孤苦的孩子喲，安心睡個好覺……”

溫柔似母親正在為自己的孩子唱搖籃曲。

似乎是聽到白龍的輕輕柔語，少年將頭側向一邊，身子也是倦縮一團，雙手攥地很緊，胸膛微微發抖，呼吸漸漸變得急促。

不知在何時，一行清淚，已在少年雙頰上悄悄流淌，並在睡眼朦朧間，不停地呼喚:“師父，師父……”

眉頭緊鎖，嘴唇泛着牙痕，神情依稀可見痛苦。

當聽見少年所喚，當看見少年偷泣，銀色鱗片璀璨閃耀的白龍，忍着劇痛，摘下胸間的一片鱗片。

鼻中吐出了清寒水汽，隨後化成一道無形的氣旋，托起這一枚鱗片，送進少年略微張開的懷中。

這枚鱗片剛觸碰到少年胸脯，便是發出流形的橙色光澤，逐漸縈繞少年周身，並且像是能馭動清氣，撣去了少年雙頰的顆顆淚珠。

且升騰有一股適宜的溫暖，如同是一張厚實的被子，將少年全身緊緊包裹住。

名叫雲逐月的少年，感受到覆身的溫暖，露出了恬淡的微笑。

終於在某一刻，不再哭泣，也不再顫抖，更沒有囈語。少年真正沉入夢鄉，一定做了個好夢。

白龍見狀，未沒有發出聲，依舊輕輕地搖動輕舟，呵護少年整整一夜。

直到晨曦出現，方才收回了前肢，重新游回湖中去了。

……………

第二日。

雲逐月從睡夢中蘇醒，覺得自己昨晚做了個好夢。在夢中，他夢見了師父，聽見了師父的聲音。

當看見懷中那枚鱗片，雲逐月確信並不是夢，昨夜師父是在自己身邊。

“師父……”望着碧波蕩漾的湖面，雲逐月捏緊三寸大的銀鱗，心中暖流不斷涌動，久久不能平靜。

原來師父沒有遺棄自己，她一直都在關注自己。

原來……自己並孤單！

思罷。

雲逐月小心地將鱗片收起，深吸了一口氣，覺得人間值得。

隨後。

拿起合放同一側的兩支木槳，前後將這兩支木槳伸入到水中，並且撐在左右舟舷對齊的兩個支點上。

雙手緊握，有規律的前推后拔，擺正輕舟的方向。

然後繼續划槳，繼續划舟前進……

順着水向馳出太湖后，雲逐月划入了一川碧綠，兩岸細柳連棉，繼續往前行進，朝着京城方向劃去。

“師父，這一次進京，逐月一定會討回個公道！不僅是只為你我，也是為那些冤死的魂靈！”

雲逐月咬緊牙關，帶着愧疚，暗暗的發誓。

京城方向的天穹，霞雲千丈，曦光奪目，橫無際涯。

少年遙望，心中激蕩起澎湃巨浪，往事回憶不斷浮現，歷歷在目。

三年前。

朝野昏暗，奸臣勾結世族，拉幫結派，禍亂朝綱，殘害忠臣義士，最終，朝庭形成了楊黨和李黨分庭抗禮的局面。

天子年幼，太后無用，雖能保住皇室正統，卻對‘楊黨黨爭’無能為力。

最終。

黨爭以楊黨的得勢告終。

雲逐月本是道家弟子，而道家本是站在李黨一邊的……

李黨失勢后，為保住超然的地位，道家選擇殺雞儆猴，最後將雲逐月師徒作為政治犧牲品，逐出宗門，流放到關北苦寒荒域……

雲逐月想到這，上齒撕咬下唇，留下一道血痕。

倘若不是師父破塵得道，飛升玄天，位列天階，有了翻身的資本，道家迫於師父的威壓，上奏聖上擬旨將自己特赫……

自己畢生恐怕都得待在關北荒域，才學無處施展，最終落得凄涼孤亡。

但如今的自己，也已如喪家犬，失去了曾有的一切。

師父得道飛升，位列神階，不同三色散仙，無拘無束，她的命格須受天規束縛，不能隨意插手凡間事……

再看自己，只剩一身的屈辱，同自己回到京城。

有些人，他忘不了……

有些仇，他不能不報！

“新仇舊恨，一起清算！”雲逐月低聲一喝。

雙手扣緊木槳，忽生一道蠻力，力量之大，使得兩條暗褐色的木槳頓時生了凹陷。

木屑浮空。

而在碧淵深處，登時衝出了十數道水柱，有八丈來高，七尺等寬，懸浮於空中數刻。

轟！

轟！

水柱陡然爆炸，化作漫天的雨汽，盡情搖墜兩岸柳林。

雲逐月迎風撲雨，手中蠻力稍稍減少。

繼續划舟，念動道術，馭水之力。

不一會兒后，舟便駛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