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山

第二章 下山

下山後四五里路,就能隱隱看到炊煙在林子上方飄蕩,孫付明一行人尋着炊煙而去,不到兩盞茶的光景,就來到了一處村口。

諸人走進村子,孫付明還饒有興緻的左右打量着戶數不多的院落,正巧有個扛着鋤頭的村民路過,說明來意后,村民執意說村裡就村長家有兩頭耕牛,牛車的話,前些年曾有一輛,村長家閨女遠嫁,牛回來了,車留下了...

問清村長家去處,幾步路的功夫就到了村長家門口,院落只比一般人家大點,院牆有半人多高,兩頭黃牛都在家中拴着,看來並未出去農作。孫付明敲了敲門,並無人應答,便笑着推門而入,黃走臉上不喜,但也和幾位師弟跟了進去。

村長果然在家,只是耳背聽不太真切,孫付明湊近后大聲說明來意,村長點了點頭,說道:“老朽如今也不能常去地里走動了,上了年紀后就靠這兩頭牛營生,租給村裡鄉親換點糧食...諸位官人要是牽走一頭,日子就更發過得不濟了。”村長眼睛不停在孫付明扇子上遊走,看到扇底掛的上好翡翠后,更是眼中精光一放。

這一切都看在孫付明眼裏,別說是他這種人精,就連黃走那幾個師弟都看出了這老頭是打算臉皮都不要了也要從這富家子弟身上趴下層...皮來?

“我願拿出五兩銀子購得一頭耕牛。不知老丈意下如何?”孫付明把扇子一合,眯了眯眼笑着說道。

村長先是一臉驚喜,瞬間又把臉皮拉倒了喉結:“這位公子,不瞞你說,我這兩頭黃牛可是從小到大吃那精麥麩長大的,如今老伴歿了,閨女遠嫁,這兩頭牛已經是我最親、最難割捨的...”

“行了,給你八兩,連夜打輛車出來,我們急着趕路。”

“起碼九...不不不,十兩銀子,否則對不起鄉親們啊!到時省不了一番解釋:是彤雲派天大的面子,庇護我們,才割捨了一頭耕牛,打一輛車報答仙師的。”

孫付明拍拍老人肩膀,在行囊中摸索一番,拿出了一錠十足官銀遞於村長:“老丈,您且收好,既然談妥,就安排我們吃頓便飯,不要太糙,有酒更好!不過車要抓緊,路上顛簸,車打結實些,別誤了行程。”

村長大喜,慌忙接過銀子,看到印底灌樣印戳后不僅有些遲疑,可用牙一咬,硬中帶軟,錯不了,真真足斤足兩的地道官銀!今兒個算是遇上冤大頭了,也算不枉我每年都給財神爺上香!隨即恭敬回道:“要的要的!飯菜馬上找人去做,酒要現去臨近村子沽,我找個腿腳利索的孩子現在就去!”

“勞煩老丈。”黃走等人看村長揣着銀子匆匆離去,趕緊答謝,心裏不免迷茫:“上山二十年,十兩銀子僅夠買輛牛車了嗎?那我這快要到手的五十兩可就大大貶值了...”

其實不怪黃走等人這樣想,老村長和孫付明打的這機鋒又哪是這幾個涉世未深的武把式看得懂的,十兩銀子別說一牛一車,就是兩牛一車也購得了,只是孫家公子財大氣粗,懶得計較而已。於是就演變為老村長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孫公子就負責風流倜儻一擲千金,僅此而已。只是這別樣風流顯擺給了這師兄弟四人,有些牛嚼牡丹大煞風景了。

夜裏,孫公子一行人獨佔一屋,酒已過了三旬,菜雖無肉但也算炒的精緻,屋外乒乒砰砰敲打着牛車,黃走等人都已醉了,只有孫付明還饒有興緻的自斟自飲,說著黃走他們一輩子都未曾聽過的奇人怪事:從未有人進入過丸州以南,潭州以北的高大山林,還能活着出來的;皇帝出行儀仗隊伍,場面壯大,一百名精選禁軍,騎在一種謂之“馬”的動物身上,似牛,但是極其高大威武,鳴聲若龍,一日可奔襲三百里;放題城白府三少爺白朮,天下頭號紈絝,無數姑娘和小媳婦被他糟蹋,帶上諸位赴京,就是怕路上遇到這號人物,再次憑白遭到羞辱...

黃走一聽禁軍來了精神,忙問是否是那種身披金甲,頭戴紅穗金冠,腰挎制式戰刀的那群人,孫付明笑着點頭稱是,黃走臉上就有了激動之色,又問以他現在的身手,是否能進禁軍,當個錦衣衛?孫付明笑着說禁軍都是皇帝信任的人,不太看重身手,更重要的是出身...

黃走有些失望,臨行前他問過師傅能否到皇帝面前展露身手,謀求一份禁軍官職,師傅明確答覆:若能投入禁軍,也算為師門效力了,朝廷里有人,師門就會安穩一份,當上頭領,即便人已不在宗門,死後也會在祖師堂留名,享受後世香火。但照孫師弟的說法,難道沒有指望了?

黃走自提一杯,不禁有些鬱郁。

懷着這種心情,黃走沉沉睡了過去,天亮后,一輛匆匆趕製的二輪牛車已經擺在了門前,老村長斜坐在車上扒着吃食,看他們推門走出,立馬很狗腿的問睡得好不好、牛車樣式行不行,又說眾鄉親勞苦功高,一宿沒睡,等套好了耕牛,更是掏出自家的油衣斗笠,想要強買強賣給孫付明,這位孫師弟又是笑着掏出了一兩銀子,說是犒勞鄉親們的,更加讓黃走對銀價貶值的想法深信不疑。

黃走的二師弟封撰是個比黃走還要木訥的人,什麼都聽師傅和師兄的,極少有自己的主意,聽師兄讓他駕車倒也不含糊,翻身就上了車頭的位置,學着村長教習的樣子掌控韁繩,其他人也跳上半敞篷的牛車,揮手與村裡人告別。

不到兩個時辰,牛車就按照孫付明指點的路線看到了如一面鏡子般的綠色湖泊,黃走安排封撰給牲口飲水吃草,自顧自的喝了口昨晚未喝完的濁酒,邊飲邊思量昨晚孫公子的話,“萬一是酒後亂性胡謅的呢?”便問道:

“孫師弟,昨晚的話,可都當真?”

孫付明正半躺車上,搖頭說道:“都是聽長輩說的,做不得真。”

黃走精神一振,忙問:“當真?那我去皇帝老爺面前施展拳腳,就有機會當上禁軍了?”

孫付明猛然坐起,雙手抱臂,認真說道:“師兄,別的都當不得真,唯獨這個,真不蒙你。”

看到黃走失望的樣子,孫付明也心中瞭然,安慰道:“黃師兄不必如此,等趕回梧桐城拜見了家父,我自會向他老人家提起師兄,安排個機會施展拳腳,父親自會幫師兄尋個出路的...”

可黃走不搭這茬,就只是自顧自地玩弄那枚酒葫蘆而已,孫付明撥開扇面輕輕拍打身子,一笑置之。

我發自肺腑與爾等交心,豎子當我是吹牛,待得入了梧桐城,保管你黃走被我拽着鼻子走。

此後一路無話,沿着導河出了潭州,來到梧桐城管轄境內已是深夜,算來這次歷練一路無事,既沒有強人劫路,又沒有百姓訴苦,一行人更加覺得師傅安排此次歷練,真的就是陪這位孫公子趕路的,倒是孫付明回歸故里,越發意氣風發,偶爾吟一首詩,偶爾拍打着扇子按着節拍哼首曲子,都是哥幾個聽不懂的。

“梧桐不窮變,放題豈可安。待得雛鳳憑地起,誰叫白家欺人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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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陸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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