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話
楚半文一巴掌就捋到了二牛的脖頸上,卻又捨不得用上幾分力氣,笑眯眯的罵道:“老子讓你飛!說,誰給你起的這個鳥名?起個鳥名就能飛了嗎?”
楚飛鬱悶的撓着頭:“我自己。”
楚半文訕笑:“你一天書都沒念過,還能識字不成?盡扯淡!”
楚飛蹲了下來,杵着手指就在地上寫下了‘楚飛’兩個大字,然後洋洋得意的仰頭道:“爹你看看,是不是這麼寫的?”
楚半文蹲了下來偏着腦袋讀:“楚……什麼?混小子你當你爹不識字是不?飛字是這樣寫的?”
楚飛一愣,心裏就苦了:對啊,現在用的是繁體字……繁體的飛字怎麼寫啊!
楚半文一醒神,心裏也嘀咕上了,於是道:“誰教你寫的字?雖然這飛字寫錯了,楚字卻是極對,而且寫得不難看哪!看着,真正的飛字是這麼來寫的,你怎麼就只寫了一半?”於是在地上筆劃來開,寫下個‘飛’。他好歹也是識得幾個大字,要不然也不會去衙役供份差事了。
楚飛嘿嘿的乾笑:“自己學的呀!你們不讓我去讀書,還不許我自己學了?”
楚半文左右是個神經大條的粗漢子,也沒追問,只作驚訝的道:“喲喝,我楚家四代沒出個讀書人,難不成還能在你這輩上有個指望,可是……”他撇了撇嘴搖頭,嘆了一口氣為難起來。
“可是怎麼了?”
“兒子你還不知道吧?這衙役啊,其實是個低賤的差事。”楚半文站起身來,搭着二牛的肩膀往屋裏走,“我們沒有俸薪,臨時受聘於縣衙,有事就把我們叫去使喚。每個月就領一點縣令老爺的賞錢,運氣好逢年過節的能發點米肉。但是,律法也歸定了我們一輩子也不能當官,老了朝廷也不給管。而且,我們的子孫三代以下,都不能參加科考得不了功名。所以呀,我才沒花錢讓你去念書。這念了也是白念唄!”
楚飛還真是不知道有這麼一個規定,追問道:“那你辭了不幹了呢?”
“一樣,還是不行。”楚半文撇了下嘴,“所以,你改個什麼響亮的大名也沒什麼屁用,二牛二牛的叫着還順口些。”
“不行,我要改!必須的!”楚飛很堅決的嚷道,“我將來一定會當大將軍的!大將軍,怎麼能叫二牛?!”
“大將軍?”楚半文怔了一怔,鮮有的沉默了片刻,點頭道,“兒子啊,你跟我小時候一樣,做夢都想當將軍去打仗。可惜你爺爺以前家裏實在太窮了,都湊不到糧食送我去參軍。”
楚飛愣了一愣:“參軍還要自己帶糧食?”
“那當然。”楚半文道,“咱們大唐的府兵制,就是這麼規定的。閑時為農,戰時服兵役。各家各戶的丁壯,自帶糧食有的還自帶馬匹兵器去投軍。每個州城都有折衝府,專收本州縣的丁壯新軍……你爺爺當年也是個衙役,可是他有點好懶讓田都給荒了。勉強養活一家人,哪裏還有餘糧送我去參軍。結果你爹白長了這一副好身板,只好在家種田。後來為了多掙幾個錢養活你們娘倆,也就重操了你爺爺的舊業去當衙役嘍!”
楚飛聽得很認真,時不時的點點頭。他平生最大的志願,莫過於當個將軍衝鋒陷陣,痛痛快快的殺一回。沒想到在大唐想當個兵也這麼不容易,還是21世紀好哇,進了軍營什麼都包了還發有津貼。
“楚飛楚飛,名字倒是挺響亮。不過你要投軍的事,至少還得等六年。”楚半文說道,“我大唐男子十六歲為丁,到時才能投軍。實際上律法名文規定的是二十歲,但在我們這種小地方男丁不夠,十六就夠了。不過啊,你娘肯定不會讓你去。自從你哥夭折后,她恨不得把你含在嘴裏養,哪裏會讓你去軍隊玩命?”
“哎呀,先說改名的事!”楚飛老不耐煩的抗議了。
楚半文摸着下巴輪了幾下眼睛:“跟你娘商量一下……”
“爹,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沒主見?這種事情也要跟娘商量?”
“渾小子你說什麼?”楚半文又一巴掌捋了過來,“誰說我沒主見?改就改唄!明天我去找里正和保甲說一聲,這事就成了,輕而易舉嘛!”
“謝啦,老爹!”楚飛這才欣然笑了起來,“以後我就叫楚飛!除了我爹和我娘,誰再敢叫我二牛或是二愣子,我就跟他急!”
“好,楚飛就楚飛,哈哈!”楚半文也兀自高興,心忖這兒子從小有志氣,終歸是好事。
爺倆進了屋,周氏正在廚房裏忙活。周半文涎着臉找周氏討了一碟兒鹹菜倒了一碗渾酒,拉著兒子坐了下來。
現在還不時興四條高腳的八仙桌,普遍用矮几,而且是分桌飲食。正兒八經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得跪坐下來,一人一桌各不相擾。只是這山裡窮苦人家講究就少了些,矮几就一張,一家人時常擠在一起同桌吃飯。周半文不在家的時候,娘倆就在灶台上草草解決。
周半文啜了一口酒吃了一塊鹹菜,瞥一眼楚飛,他就挺直了腿雙手撐在身後一屁股坐着,於是罵咧:“坐沒坐相,還想當將軍呢!”
楚飛卻是瞪着酒碗和鹹菜直舔嘴。
楚半文瞟了一眼廚房,低聲道:“怎的,要不要試一口?”
“好!”楚飛一下就來勁了,飛快的搶過酒碗就往嘴裏倒。
“渾小子你慢點,你喝完了老子喝什麼?”楚半文急了,就到兒子手裏來搶酒碗。搶過來一看,傻了眼,只剩一小半了。於是一巴掌捋了過去愣愣道:“喲喝長勁了哈,還學會喝酒了?”
楚飛嘿嘿直笑的舔着嘴:“好喝,就是淡了點。”
相比於21世紀的白酒,大唐的酒的確是淡得可以。白酒釀造的蒸餾法在宋朝才問世,因此現在的酒水度數都不高,就跟喝啤酒似的。但好在沒有什麼添加劑,天然釀香。也就難怪李白動不動就‘斗酒詩百篇’了。折算起來也就差不多是一件啤酒的量。
楚半文心疼的瞅了一眼酒碗,急急的喝下了剩的小半碗,又貓着腰溜進廚房倒了一碗來,嘿嘿笑道:“爹今天高興,給你講個故事!”
楚飛一雙眼睛就盯着酒碗:“好,你說。”
“你這孩子,咋不問問你爹為啥高興?”楚半文自問自答道,“本來你爹被征去剿匪也是提心弔膽。倒不是怕死,怕的是老子死後你們孤兒寡母怎麼辦?今天正要動身,上頭突然來了命令不讓我們走,還給了幾個賞錢讓我們都回家歇着了。”
“為什麼呀?”楚飛舔了下嘴唇,盯着酒碗目不轉睛。
“因為……”楚半文還賣起了關子,悠悠然的啜了一口酒慢條斯禮的道,“因為象州來了個神仙人物!將由他帶領府兵去剿匪,於是就沒咱們什麼事了。”
“神仙?”楚飛嘿嘿的笑,“神棍吧?”
“住口!不許對他不敬!”楚半文又一巴掌捋了過來,卻被楚飛一晃腦袋躲過了。
“那可是真神仙!神話中的人物哪!”楚半文嘖嘖的道,“他這半輩子打下的戰功創造的奇迹,那只有神話才能形容!”
楚飛被勾起了一絲興趣:“誰啊?”
楚半文一字一頓: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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