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送給你的歌
嚴安盛夫妻自從女兒欣欣患病之後便很少再看電視,整日裏不是在忙工作,就是在陪女兒,根本沒有時間去關注其他。
起初兩人以為周瑜只是個老師,後來見醫院裏的一些年輕人對周瑜態度熱烈,才知這個脾氣極好的小伙原來是個大明星。
這事兒是小猴子告訴他倆的,當時小傢伙仰着頭,咧開嘴露出八顆大白牙,驕傲極了:“老師可是大明星,唱歌可好聽了!”
欣欣知道后也自豪得很,于是之后每天看書之餘,就纏着爸爸媽媽要手機,看周瑜以前參加過的節目。
小丫頭知道周瑜要忙着工作,不能天天來看自己,所以每當在電視上看到周瑜出場時,她總是很高興,會笑着朝上邊的周瑜揮揮手打招呼,就像是老師又來看自己了一樣。
小猴子有時也會過來,兩個小傢伙坐在一起,腦袋挨着腦袋,看得很認真。
又到了周五,《歌手》播出的日子。
欣欣早早地吃了飯,滿心期待地坐在床上,等着節目播出。
老師之前打來電話,說他這周有些事情,就不來醫院了。
欣欣有些悶悶不樂,不過老師還說了,他唱了一首歌要送給欣欣和小猴子,讓他們一定要看這周的《歌手》。
兩孩子高興壞了,逢人就說,然後整個樓層的醫生和病人全都知道了。
於是到了周五這天,欣欣的病房裏便坐滿了人,大大小小都有,都是過來瞧個稀奇的。
此時的小猴子拿了個小板凳靠床尾坐着,雙手捧着臉,抬頭盯着電視,廣告都看得格外認真。
“媽媽,怎麼還不開始啊?”小猴子覺得這廣告好長,有些煩人。
“應該快了。”潘學紅笑笑,給倆孩子剝了幾顆橘子。
幾個年輕的護士輕輕地推開了門:“節目開始了嗎?”
她們這個年紀本就喜歡追星,加上兩小傢伙前些天的宣揚,此時也是對周瑜所說的“送給兩個孩子的歌”很是好奇。
欣欣微噘着嘴搖搖頭:“還沒有。”
“哦,那我一會兒再來。”護士便又拉上門走了,她們可不敢一直在這待着等節目播出,幾十個病房,忙得很,頂多一會兒周瑜上場了,過來瞅那麼一眼。
幾個老人在旁邊聊着閑天。
他們其實對於《歌手》並無甚期待,只是覺得在病房待着太冷清,而欣欣和小猴子這倆孩子平日裏惹人憐愛,於是過來看看孩子,順便湊個熱鬧。
“飛潔洗衣液《歌手》,現在播出!”
伴隨着湘台那有些獨特的提示音,《歌手》終於開始放送。
“欸,開始了開始!”
嚴安盛說道,病房裏的十幾號人頓時停下了說話,就連那幾個老人也都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心中滿是好奇。
因為周瑜每一期都是唱的新歌,為了保持懸念,第一段周瑜只有兩個鏡頭。
“其他歌手綵排都剪了好幾句,但周校長的硬是一句沒放出來,這也太吊人胃口了。”一個年輕人說道。
“湘台一貫的尿性。”另一個女孩撇撇嘴。
一段廣告過後,節目繼續。
第二段依舊沒有周瑜。
護士已經過來問了幾次了,每次都是失望地離開。
“感謝小喬精彩的表演,讓我們再次把掌聲送給她!”
電視裏傳來方栩的聲音:“接下來讓我們期待周瑜,給我們帶來這首《送你一朵小紅花》!”
“是老師!快看,是老師!”
終於等到周瑜登場,兩個小傢伙一臉的興奮,伸手指着電視讓旁邊的幾個小夥伴看,一副生怕他們不認識周瑜的樣子。
送你一朵小紅花?
聽到歌名,幾個大人都愣了一下,接着他們便聽到了周瑜說的話。
“我不是神,我什麼也幫不了他們,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像現在這樣,送他們一朵小紅花,謝謝你們,如此努力地生活。”
除了幾個孩子有些懵懂,仍在興奮地嘰嘰喳喳外,其餘大人全都沉默了。
“媽媽,老師說這首歌是送給我們的哦!”欣欣拉着媽媽的手,小臉上滿是自豪。
“那你一定好好聽。”母親笑着摸着女兒頭,只是眼眶有些發紅。
“嗯。”小姑娘點點頭:“等我學會了就唱給老師聽。”
病房的門又被推開了,幾個年輕的護士走了進來,找了個還算空的地兒站着:“還好來得巧,沒錯過。”
電視上,周瑜已經開始唱了。
“送你一朵小紅花
開在你昨天新長的枝椏
獎勵你有勇氣
主動來和我說話”
欣欣和小猴子也在跟着唱,雖然不是太理解歌詞的含義,但欣欣覺得這一段是在說自己。
“不共戴天的冰水啊
義無反顧的烈酒啊
多麼苦難的日子裏
你都已戰勝了它”
嚴安盛沒有說話,他只是盯着電視,呼吸粗重了幾分。
“送你一朵小紅花
遮住你今天新添的傷疤
......”
一旁坐着的年輕人悄悄地捋起袖子,看了一眼手上針孔,深吸了一口氣,又將袖子給放下了。
“小鄭,你們怎麼跑病房裏偷懶來了?”醫生突然走了進來,皺眉看着幾個護士,隨即發現病房裏坐滿了人,感覺有些奇怪。
護士卻轉過頭看着他,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醫生不要出聲,又指了指電視。
醫生覺得好奇,便順着護士的手去看電視。
“送你一朵小紅花
開在你心底最深的泥沙
獎勵你能感受每個命運的掙扎
是誰揮霍的時光啊
是誰苦苦的奢望啊
這不是一個問題
也不需要你的回答”
醫生沒再追究護士們溜號的行為,聽着周瑜那低沉的歌聲,他一時間只覺得胸口有些發堵。
他在這醫院待了二十多年,見過很多的人,或年輕或年老,或陰鬱或開朗......
他看慣七情六慾,人心複雜,自是能清楚地感受到這歌詞的重量。
他轉頭看了看病房裏的其他人,只見大夥全都低着頭。
老人們似乎已經看開了,只是嘆了嘆氣,幾個年輕人卻滿臉凝重,用力咬着嘴唇,身體往後一倒,靠在了牆上,像是突然丟了魂的蝦,慢慢蜷縮成一團。
一個年輕的姑娘終於是沒忍住,她抬頭望着天花板,放聲大哭:“為什麼老天要這麼對我?為什麼呀?我還年輕,我還沒談戀愛,我還不想死啊!!!”
她如紙一般順着牆坐到地上,緊緊抱着自己,將臉埋在了雙臂間,抽泣着。
頓時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卻並未說話。
因為他們都一樣啊!
患着一樣的病,也承受着一樣的痛。
那姑娘仍縮在角落,低聲嗚咽。
“姐姐。”
姑娘被人拍了一下。
她仍帶着幾分抽泣,抬起頭,只見欣欣站在自己面前。
瘦瘦小小的女孩,剃着個大光頭,個子不高,她就那樣站在姑娘面前,伸着雙手,兩隻手掌合成一個小碗,捧着個東西,小心翼翼的。
“姐姐,我把老師給我的小紅花送給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小女孩把手往前遞了遞,姑娘仔細一瞧,只見那雙小手捧着一朵用紙折成的花。
電視上,恰好也唱到最後一句。
“送你一朵小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