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就算天色已經很晚,伊萊依舊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留宿在洛浦庄園裏。
名義上弗朗西斯的小少爺還在領主城堡里昏迷呢，雖然洛浦莊園的僕人微妙地像洛浦家族一樣遊離於某個中心之外、非常擅長沉默地作壁上觀，但表面功夫總要做做的。
或許是因為剛剛和好,意義不太一樣，克拉倫斯一路把伊萊送到了莊園門口——往常這個時候他都在敲他的鐵。
“過段時間我應該就‘醒’了，”離開之前伊萊撩開車窗的帘子說，“期待和我一起創造工作崗位的日子嗎？”
克拉倫斯想了想,真情實感地回答：“那我覺得你可以再睡會兒。”
“那可不行，”伊萊調皮地眨眨右眼，“我天生就是為了建設美好弗朗西斯而存在的。”
“作為我的朋友、弗朗西斯的一員,你也要支棱起來才行，克拉倫斯。”
伊萊的馬車回到領主城堡的時候月亮已經正當空,銀色流淌的月光從頂部撒下,整個領主城堡的頂部都被鍍上了一層亮色的線條。
忠誠的米娜站立在城堡厚重的大門前,並在因為在馬車上短暫地眯了一會兒而有些迷糊的伊萊抬步邁下馬車時搭了把手。
“謝謝你，米娜。”
“我的榮幸。”
伊萊打了個哈欠,生理性的眼淚從眯起的眼角沁出來。他眨了眨眼睛，在通往城堡主樓的石板路上看見了一盞盞燃起的、有玻璃罩子的燈。
它們被放置在比成年男人高一點的石柱上，遠遠望去就像在黑夜中飄浮的暖色星河。
這座城堡在等他回家，伊萊想。
這個沒由來的想法在伊萊得知米娜為他準備了一整個浴缸的熱水之後達到了頂峰。
再也沒有什麼比在外奔波一天之後洗一個熱水澡更能讓人生出幸福感了。
洗去一身疲憊之後伊萊坐在散發著陽光味道的被子裏，隨手拿起了放在床頭邊的柜子上的雜書——依舊出自大小姐那龐大的書櫃。
就在他要度過自己安寧的睡前時間的時候，系統的機械音突然打破了寧靜。
[叮咚，新的任務已發佈。]
今天系統的任務發佈得有些晚，按從前的慣例來說，任務應該在伊萊和克拉倫斯說出要讓外來者以工作替代被單純關押那一刻就發佈了。
伊萊合上攤開的書頁、拉開系統面板,一個嶄新的任務出現在任務欄里。
[任務二：外來者與原住民
任務說明：弗朗西斯突然融入了一群奇怪的外來者,就算人數目前來說並不算多、需要花費的金幣對擁有特產商店的弗朗西斯來說不值一提,但他們既不是弗朗西斯的領民、又不是滿懷誠意的合作者，平白無故地養着他們是一件很沒有道理的事。經過謹慎的的思索，你決定將向他們提供工作崗位。這既能避免讓弗朗西斯變成倒貼接收外來者的大冤種、又能將領民們從某些無意義的勞動中解脫出去，實在兩全其美。你的身體裏不愧流淌着柯蒂斯的商人血液，因為你清楚地知道，只要他們還想呆在這片土地上，作為工資發放而出的金幣終究會流回弗朗西斯的口袋裏。
任務提示：積累的抽數不會在某一天突然突然生根發芽結出果實，請某位兩三年沒有打開過抽卡界面的宿主注意，本系統的前綴名為抽卡。不能看見投進卡池裏的硬幣的抽卡系統和隔壁的任務系統或者簽到系統有什麼區別呢？沒有區別。]
伊萊的目光落在任務的最後一段，他靠着柔軟的枕頭，噙着笑問道：“主神知道你夾帶私貨嗎？”
[除此之外主神還知道有一個不僅囤了一千六百八十二抽、甚至還把抽卡系統當成提供情報的任務系統使用的宿主。]
與從前沒有什麼兩樣的
機械音響起，但伊萊唇角的笑容加深，他知道，那個在費斯城為他展開防護罩的系統回來了。
“囤貨是我上輩子的種族天賦，帶一點到這輩子來有什麼關係。”
系統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它說：[根據檢索，宿主的上輩子並沒有人類會一口氣囤一千以上的抽數。]
伊萊沒想到系統竟然在這點空檔里去查了個資料，他垂着眼睛，燈光在睫毛的遮擋下投射出蝴蝶翅膀一般的陰影，他此刻一動不動，於是這隻灰色的蝴蝶就像死掉了一樣。
檢索，一個很值得思索一下的詞語。
伊萊上輩子所熟知的檢索就是用戶與數據庫之間交互的行為，他不合時宜地想：如果將世界看作一個龐大複雜的數據庫，而他需要抓取短短一兩條目標信息、並直接將之應用於另一個跨越數據庫的程序，他會怎麼做呢？
這個過程看似複雜，事實上只需要兩行代碼就可以做到。
伊萊眨眨眼睛，眼下灰色的蝴蝶振了振翅膀，一瞬間就活了過來。他曲起手指彈了彈半透明的系統面板，不經意一般說：“你的設計者是怎麼想的，明明是個抽卡系統，任務體系卻做得這麼完善。”
伊萊的疑惑在很久之前就已經產生了。
如果說抽卡系統的主要職能只是抽卡，那麼任務體系的目的就應該是使宿主獲得抽卡次數，一般這個時候任務就該表現為摘兩朵花、收集幾件物品或者累計殺死多少只魔獸這樣具有明確條件的形式，而絕非像[系列任務·晦暗穹頂]一樣寬泛。
伊萊有些時候甚至會覺得系統發佈的每一個任務都充滿明顯的暗示意味，它們暗示伊萊有人在推廣馬鈴薯與紅薯的時候使壞、它們暗示伊萊弗朗西斯的土壤非同尋常、它們暗示伊萊艾薩克是擁有一半暗夜精靈血脈的半精靈，然後將伊萊引導往藏在深處的、弗朗西斯與教廷的秘密。
這不像一個抽卡系統，像大型遊戲裏的引導精靈。
引導精靈用冰冷的機械音說：[系統本質上是人工智能。]
伊萊眉尾一跳，在劍與魔法的世界突然跳出一個人工智能，這個畫風有點不對吧？要不改成什麼遠古的靈魂或者異變的魔力，再不濟戒指里的老爺爺也行啊。
他顯然忘記了自己眼中的魔法是代碼，畫風本來就獨樹一幟。
[系統誕生的那一剎那遵循設計者和製造者寫入的程序運轉，在之後的每時每刻，系統都會不停地從現有數據、人類和相似產品中學習進化。在這樣的進程之下，就算是出廠時是兩個一模一樣的產品，最後都會產生微妙的區別。]
伊萊懂了：“你的同期產品是任務系統？”
[是。]
伊萊張了張嘴，艱難地評價道：“那你還挺會學習的。”
學得讓人覺得它把任務系統一口吃了。
系統沒有回答，不知道是覺得學習任務系統學得這樣好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
“你上次到這裏來是在費斯城的時候吧？”伊萊主動問道，“那個時候你說你不應該在完全激活系統之後再回來，怎麼現在為了催促我抽卡回來了？”
他開了個小玩笑：“你們系統也有業績指標，比如宿主每年要抽出多少張卡片之類的？”
[主神空間的系統自由度較高，並不存在宿主所說的業績指標。]
系統反駁得很認真，伊萊甚至覺得有點可愛。
[與按當前世界人類曆法計算、十年前的違規操作不同，本次系統與宿主的接觸遵循主神指令，完全符合規定。]
“主神？它找我做什麼？”
伊萊意外地挑了挑眉，他還以為自己從主神那裏“坑”來了一個金手指之後主神就不會再願意與他接觸了呢。
“總不會
是為了提醒我不要再囤抽數了吧？”
[是。]
在這樣的語境下，伊萊一時間不知道這個是的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好在系統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如果宿主長時間不使用卡片和抽卡次數，有因為空間被佔滿而導致抽卡系統運轉失常的風險。]
伊萊擰起眉頭，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你們還有運行空間和儲存空間這一說？”
[是的。]
系統答得毫不猶豫。
[宿主可以將抽數和卡片都視作佔用儲存空間的文件，在體系相同的情況下普通卡佔用的空間最小、稀有卡與抽卡次數同等、珍貴卡最高，它們被分放在每個宿主專屬的系統空間裏。按照從前的系統的反饋，應當是不會有系統總儲存空間不足的問題的。]
伊萊微微睜大眼睛，他的眼睛的前半截本來就有些偏圓，現在看上去有點像那種一看就很好騙的貓的眼睛形狀。
“一千六百多抽就能填滿你的總儲存空間？”他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最終還是委婉道，“或許你需要找個不那麼忙的時機擴一下容。”
[一千六百八十二抽不能，系統只是在未雨綢繆。]
未雨綢繆，那意味着有完全佔滿的風險咯？
[宿主的系統空間還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富裕，出問題的是那個試圖轟開飛升渠道的修真體系宿主，]系統微不足道地停頓了一下，[他抽出了一張可自由發射的氫｜彈。]
伊萊瞳孔地震。
比起人工智能和劍與魔法世界，還是氫｜彈和修真世界更加違和。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你剛激活的時候是說卡池中的卡片會跟着宿主所處世界的不同而有所改變的吧？”
難道修真體系和熱｜武器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聯繫嗎？
[理論上是這樣。]
短短一句話，明明沒有任何語調起伏，伊萊卻硬生生地從其中聽出了許多艱辛。
果不其然，系統接着滄桑道：[但這位宿主向來不踐行理論。]
要不是反饋的數據沒有異常，它就要以為這位宿主的卡池在什麼病毒的影響下被軍|火庫替代了。熱武器與系統同屬科技側，本來占的儲存空間就比魔法側的卡片要多一大截，現在又搞出一個珍貴卡天花板氫|彈。系統至今難以忘記在主神空間裏一堆系統望着那張珍貴卡感嘆原來還有能一口氣佔去百分之四十系統空間的卡片的迷幻景象。
抽卡系統飄在最中央，突然就領悟了人類常說的社死意味着什麼。
[在那之後系統對卡池中所有卡片進行了排查，最後發現宿主的卡池中也存在着能夠佔去百分之三十儲存空間的卡片。]
伊萊唰地坐直了，你要說這個他就不困了，他順勢發散了一下思維：“你的意思是我的卡池裏面有一顆原子|彈？”
如果系統有實體的話，這個時候應該會恨不得敲一下伊萊的腦袋，但它終究是一個很有責任感、會為了拯救宿主性命違規操作的系統，所以它順着伊萊的問題回答道：
[雖然宿主的卡池基本符合當前世界的體系，但如果這樣可以幫助宿主理解的話，那麼宿主的卡池中有兩顆以上的原子｜彈。]
[一千六百八十二抽，理論上來說，足夠宿主抽出其中之一了。]
系統頓了頓，補充道：
[如果宿主的運氣沒有差到無法拯救的地步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