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回英國是什麼意思?”
赤司說完那些話以後,就彷彿不在意了似的走到了一邊,慢條斯理地翻閱起妹山萊家藏書室里的書。
聽到身後的少女那困惑語氣里不易察覺的忐忑,他沒有轉身,只是彎唇一笑。
“當然...是你想的那樣。”
赤司的語氣有些意味深長,萊萊茫然地眨眨眼。
“你是說,景吾以後不會再留在日本了嗎...”
赤司原本漫不經心地翻着書頁,在聽見妹山萊對跡部景吾的稱呼時,他的手指才突兀的一頓。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少年眼睫微垂,紅眸里情緒不明。
平整的紙張在他素白的手指下,都多了些褶皺。
[要加快進度了啊]
這樣想着,赤司若無其事地放下手裏的書本,指尖捋平那片摺痕。
隨後,他轉過身,直直對上了妹山萊的眼睛。
“不錯。”
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符合赤司征十郎的風格,精英冷淡,又不失對妹山萊那習慣性的柔情:
“一場沒有未來的戀愛,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傾注精力。”
—
慢吞吞反應過來赤司的話是什麼意思,萊萊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只剩下一個念頭——
我、不、會,又要分手了吧。
抱着這種想法,她努力堅持着,直到赤司走後,妹山萊才捂着臉跑到了樓上的房間裏。
她的房間裏,擺放着跡部景吾走之前送給她的巨型玩偶,粉粉嫩嫩又毛茸茸的,萊萊太喜歡了,今天她的社交平台上都是和玩偶的自拍。
但是現在萊萊卻覺得這個玩偶變醜了,她趴在床上,嗚嗚嗚地抱頭痛哭。
因為一看到玩偶就想到跡部景吾,一想到跡部景吾,就想到赤司說的話。
征十郎從來不會騙她。
萊萊越想越傷心,越想越覺得自己好慘。
——天可憐見,她只是想談個戀愛而已。
怎麼就這麼難!!
英國那邊剛好是上午,跡部景吾忙完手頭的事情以後,這才有時間坐下。
手邊是助眠的無酒精香檳,半個小時以前給少女發的短訊還沒有得到回復,大概又玩遊戲去了?
日本現在是下午的五點左右,她一定是沒睡的,所以跡部景吾直接給萊萊撥了一個電話。
已經一個星期沒見了,每天都會電話、視頻,但是這遠遠不夠。
然而——妹山萊的電話被佔線了。
跡部景吾:......
看着手裏的電話,他華麗的五官都有些微微皺起。
和誰打電話呢?
正在沉浸式悲傷的萊萊根本不知道這些。
她長這麼大以來唯二兩次戀愛,和幸村同學在一起才一個月...就分手了。
現在,和跡部君在一起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這是什麼魔咒。
為什麼她這樣的超級美少女要經歷這些呢...她是不是真的不適合談戀愛啊...?
這樣想着,手機就嗡嗡嗡地響了起來,萊萊不想接,但電話鈴聲一直鍥而不捨。
“摩西摩西......”
少女帶着哽咽的聲音隔着手機,顯得不太真切。
對面卻沉默着,緘默的聽不見任何聲音,良久才似乎不確定地問:
“你哭了?”
萊萊一開始沒聽出來對方是誰。
對方在聽筒對面很有耐心又很安靜地等待着,因為這種似曾相識的風格,妹山萊很快就想起
來他是誰了。
“手冢...同學。”
她擦了擦眼淚,帶着哭腔的聲音有些微弱。
“啊。”
對方依舊是這樣冷言少語,可又分外的單刀直入。
“為什麼...哭呢。”
少女趴在軟綿綿的粉白床鋪上,看着被淚水暈濕的毯子。
“我可以不說嗎...可是,不說又好難受。”
也許是少女的語氣有些輕微的懊惱和鬱憤,手冢國光在手機對面似乎輕微笑了一下,是很短暫的一下。
萊萊當然沒有察覺到,她擦擦眼淚,努力忽略被人撞見哭鼻子的彆扭感。
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不能將自己的情緒隨意地遷怒他人。
“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了,手冢君。”
她記得她和對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絡了。
而且又會有什麼事情能讓手冢國光主動給她打電話呢。
手冢似乎頓了頓,像是在醞釀著說:
“今天是你的生日。”
萊萊紅紅的眉眼一愣。
“手冢君怎麼知道的。”
她今天好像暫時沒有發佈任何有關生日的動態啊。
又是一陣小小的安靜和沉默,萊萊聽見手冢國光用清冷的聲線說:
“可能會有些冒昧,但我給你準備了禮物。”
“有時間嗎?”
萊萊下意識就想婉拒對方。
一是第六感告訴她事情有些古怪,二是因為,她暫時還不想用這種樣子出去見人。
她擺出最真誠的語氣:“不用了,手冢君,謝謝你的禮物。”
“我現在...心情不好。”
.
掛完電話以後,萊萊在床上趴着,內心萬分糾結。
不如直接去問跡部景吾好了。
手機傳來一聲短訊的聲音。
【手冢國光】:生日快樂。
心間一團亂麻,少女正要回復對方,房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敲響。
“萊醬,媽媽剛剛看見院子對面的那個男生,好像是上次送你回家的男同學?”
*
手冢國光背着網球包,不急不緩地走在林蔭道上。
冬天有些冷,地上一層薄薄的雪,他穿着淺駝色的大衣,這樣的暖色調中和了少年眉眼裏的清冷和難以接近。
安靜的地面上,只有他一個人走動的聲音。
可很快——
“等等——”
不遠處傳來的聲音讓手冢腳步一頓。
身後,不擅長運動的少女正努力在小跑着,朝高大的茶發少年而來。
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手冢國光就已經主動往回走了。
他體貼的舉動有效地緩解了萊萊的困窘,她乾脆就停在了原地,沒有再往前跑。
等手冢在她面前站定,萊萊就忍不住了。
“...”
“為什麼來了都不告訴我一下。”
冰天雪地,天氣又冷,他在她家外面等了多久?被她拒絕了就真的掉頭走了。
天知道,她真的沒想到手冢國光人就在她家外面,電話裏面他居然什麼都不提。
好傻。
萊萊兇巴巴地看着他:“你是想讓我愧疚死嗎?”
手冢國光清冷的眉眼有些微融化。
“抱歉。”
他微微掃過少女因為跑動所以有些白裏透紅的臉蛋,因為哭過所以微微泛紅的眼角,還有凌亂蓬鬆的頭髮,她粉色漂亮的大衣裏面是白色的針織,下面......是短裙。
手冢微微蹙眉。
“
回去吧。”
萊萊對上手冢的眉眼,他繼續說:
“外面冷。”
心裏莫名其妙的愧疚,在剛剛打開門看見手冢國光越走越遠的背影時,一瞬間飈到了頂點,所以萊萊此刻彆扭地背着手。
“沒關係,我不冷。你,你既然來了,只需要告訴我一聲,我...”
哪怕再不願意用哭過以後的樣子來見人,在知道對方居然跑來她家門外后,妹山萊都不會真的拒絕手冢國光的。
“啊。”
茶發少年微微搖頭,一副並不在意的模樣。
“你不願意的話,沒有關係。”
四目相對無言的時候,手冢國光率先移開視線,他從大衣的內襯口袋裏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
“是禮物。”
“回去拆吧。”
又催她回去.....就僅僅是因為覺得她穿少了會冷?
手冢國光好奇怪啊。
妹山萊心頭縈繞着隱隱約約、朦朧不清的疑惑。
為什麼...手冢君會知道她的生日呢?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為什麼他會跑到這裏,就為了送禮物給她,她和對方並沒有多麼熟識呀。
再想想許久之前,對方初次見面所表現出的體貼和周到、送她回家的人不是不二周助,而是僅有一面之緣的手冢國光、後面他又恰好出現在冰帝,在體育課上把生理痛的她抱去了醫務室..
再後面,又為她擋住了鹽酸......
一個人會熱情好心到,頻頻對另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普通朋友這樣嗎。
這種自然的熟稔感是善意的。
更何況,手冢國光和【熱情】這種字眼並沒有任何關係。
“手冢君...”
少女的聲音在靜謐的雪中,顯得分外迷茫。
“我們...以前認識嗎?”
銀白色的雪地里,手冢的眉眼漸漸變得有些柔和又傷感。
手冢國光漂亮的茶色眼睛專註地看着她。
“你真的想知道嗎。”
被不二周助發現自己對外校的女生投以關注,是在國一的冬假。
那是手冢國光很偶然的一次失誤。
在靜謐的書店裏,三三兩兩的學生交頭接耳,她們議論的都是前幾天,在書店裏那個驚鴻一瞥的某位陌生女孩。
“真是非常漂亮的人啊,不像現實生活里會有的類型......”
“就像夢一樣呢,才剛剛出現一會會,很快就被人接走了。”
“看起來應該和我們同齡,為什麼這樣的人從沒在周邊學校見過?”
還是國一的手冢國光,立在拐角的書架邊,聽着她們的聲音,少年翻着書頁的手指早已靜止不動了。
也許是聽的太入神,哪怕身後傳來不二周助的腳步聲,手冢國光都沒有發覺。
心思細膩如不二周助,或許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現了他的秘密。
不......也許對方早就發現了。
畢竟,手冢國光並沒有多做什麼遮掩。
第二次被發現,依舊是在那家書店。
已經是第二年的春天了,手冢國光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緩慢啟動的那輛黑色車體,少女緋色的裙角也很快消失在了車門裏。
她很喜歡來這家書店,這是手冢國光在很久以前就探知得來的信息。
等他在原地看了一會書籍,正施施然轉身,手冢國光對上了身後一排八卦的腦袋。
對上這群人調侃又揶揄的目光,茶色髮絲的少年面無表情,他裝作若無其事的冷淡,但其實手冢國光是有些不自在的。
很快,混跡其中安靜吃瓜的不
二周助就笑眯眯地打了圓場。
“窗台上的花很好看,對吧,手冢。”
這無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大家一番打鬧以後,跳脫的桃城武等人則是摩拳擦掌地要幫手冢國光拿下妹山萊。
但不久后,手冢國光就聽說了她轉入冰帝的消息。
...
寂靜的雪裏,手冢國光低低地撫上他的手臂。
“我很遺憾...”
“你忘記了。”
“國一的時候,你其實去過青學的。”
可惜你不記得了。
對上手冢國光沉靜的眼眸,少女微微睜大眼睛。
電光火石間,妹山萊終於想起來了。
其實,妹山家在國一時就有提前挑選學校的想法,而他們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距離最近的青春學園。
那天,被幾個保鏢跟着的少女在路過網球部的時候,突然就停下了腳步。
看着網球場的妹山萊,臉上的表情有些難以言明的悵然和失落,看着這樣的她,女傭正想打電話告知遠在帝光的赤司征十郎,卻被少女敏捷地制止了。
在球網前,漂亮的少女微垂着眼睫,素來生動的臉竟有些鬱鬱寡歡:
“只是想起了以前的同學和朋友。”
“並不需要告訴征十郎。”
萊萊記得,當時的青學網球場裏除了打網球的,竟然還有對峙的。
似乎是有人被高年級的前輩拿着球拍教訓了。
但很快,保鏢進去干涉了。
其他的,少女一無所知。
少女怔忪地看着手冢國光撫向的地方。
“你的手臂...?”
“被阻止了呢。”
實際上還是受傷了的手冢如是溫柔說道。
有了保鏢的干涉,原本還打算繼續的學長們則灰溜溜地跑遠了,但在保鏢進來之前,他的手臂已經遭到了傷害。
家裏請的醫生說,好在就那一下,如果對方再拿着球拍對手臂多來幾下,手冢的手臂就廢掉了,至少他想再打網球是萬萬不能的。
萊萊嘴巴張了半天,才訥訥又愧疚地:“抱歉,我忘記了。”
所以手冢對她的特殊待遇是因為這件事情嗎,沒有別的意思吧......感覺莫名鬆了一口氣的萊萊肩膀都放鬆了下來。
她現在面對手冢國光都輕快了許多。
剛剛她差點就以為...以為。
“手冢君,你可以早一點告訴我的...我差點以為,”
萊萊看了一眼沉穩安靜的手冢國光,才接着坦白,
“我還以為你對我有什麼呢......差點就誤會了。”
所以說她的直覺好像真的不太准,她就是個戀愛苦手吧!
原本按照手冢國光的性格,萊萊以為她不會得到回應的。
可是少年卻說:
“不是誤會。”
一時間沒有繞過來的萊萊:“...納尼?”
深深地看了一眼少女微紅的眼圈,手冢國光又把視線移到萊萊的臉上。
國一的時候,他跌倒在角落,狼狽又疼痛,透過面前身形高大的保鏢,少年徑直望見了球網外那個纖細漂亮的影子。
然後再也忘不掉。
她的臉還是沒變,和現在眼前的這張一模一樣。
然而與那時不同的是,現在他站在了她的面前。
與從前每次看着對方的背影都不同的是,現在她終於能看見自己了。
手冢國光的茶色眼睛斂重地看着她,似乎蘊含著百轉千折的情緒。
他不緊不慢地說:
“
你剛剛想的那些,不是誤會。”
誒?
腦袋都快要被繞暈的萊萊愣住了。
“不是誤會的話,那...”
難不成手冢國光真的喜歡她?
見少女應該已經理清了思緒,手冢國光才微微直起身體。
他的眼神專註又柔和,明明是從容不迫的表情,卻莫名讓萊萊覺得有些緊迫感。
手冢說:
“喜歡你這件事情,是我哪裏表現的還不夠明顯嗎。”
*
手冢國光走了,萊萊一個人打開門,就又聽見媽媽的聲音。
“萊醬,怎麼這麼久。”
少女拍拍微紅的臉蛋,“怎麼了嗎。”
雪原吉世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妹山塱則是看着報紙,似乎有些吃醋的樣子。
“男朋友打越國電話來了。”
“打了好幾個,聒噪。”
跡部景吾?
萊萊下意識就高興起來,但很快,她就耷拉着腦袋。
“好的。”
女兒這麼反常,妹山塱從報紙里抬起頭,看着萊萊的背影,他露出老父親憂愁的表情。
“親愛的,我們這次才出去一個星期,不會這個又要分手了吧。”
雪原吉世忍不住優雅地翻白眼。
“剛才是誰一臉怎麼還不分手的表情...”
糾結死你好了。
女人又笑了。
“寶貝這麼可愛,誰會捨得讓她傷心呢。”
室內,妹山萊看着跡部景吾的幾通未接電話,剛剛被手冢打斷的那些情緒又排山倒海地湧上來了。
想念跡部君,想聽跡部君的聲音,也想看跡部君的樣子,可是她也討厭跡部君,想狠狠和跡部君鬧彆扭。
這樣想着,對方的第十通電話就來了。
跡部景吾今天一上午撥了九個電話,前八個均是無人接聽,到第九個的時候,手機那邊終於被人接通了。
還沒等他說什麼,對面就傳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嗓音,似乎還帶着一絲不爽。
“萊萊在見朋友。”
是少女的父親。
這樣嗎,跡部景吾則風度翩翩又禮貌地問候了長輩,對方哼了一聲,就掛掉了電話。
這很正常。
妹山萊從小到大被家裏寵大,當父親的對女兒的男朋友表露出這種彆扭的態度,再正常不過了。
跡部景吾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生日宴應該早就結束了,她會在這種時候見什麼朋友呢。
等到第十個電話被對面的人接起的時候,跡部景吾才輕輕挑眉。
“終於肯接電話了。”
“我以為你被ufo抓走了,寶貝。”
是調侃的一句話,但是跡部景吾話音剛落,就聽見手機對面傳來少女哽咽的聲音。
?
還沒等他說什麼,萊萊帶着哭腔的聲音就傳入耳膜。
“你要跟我分手嗎,跡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