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麟大典
次日清晨,朝陽自天邊灑下,皚皚白雪已是遍地金黃。
青麟城中,操練聲、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交相呼應,一派繁榮景象。
誰都知道,今天是江湖上重要的日子之一,——青麟大典。
曲長歌也早早起來,在阿星、阿月的陪伴下,用了早膳。
早膳很簡單,一碗粥,一壺茶,幾樣小鹹菜。
雖然簡單,卻極為考究,各種食材搭配起來精緻的很,味道更是人間絕味。
曲長歌心情好極了。
他說過,世間唯美食與美酒不可辜負,在青麟城中可以吃到各色美食,總歸是能打發無以聊賴的一天,況且今日還有青麟大典,對他這個看客來說,也增加了不少樂趣。
阿星、阿月的心情也好極了。
因為她們在早上聽到的讚美之詞比這一年還要多。
人只要開心,話就會多,這跟喝酒是一個道理。
人要是開心酒量就會好。
於是,阿星、阿月給曲長歌講起了往年青麟大典上的奇聞逸事。
二人一唱一和,學龍畫虎,極為傳神。
曲長歌不禁讚歎,就算是長安廣雲樓的說書先生都不如她們。
“有你們兩個在,久兒姑娘不會覺得悶。”
阿月嘟着嘴,搖頭道:“大小姐平常可不允許我們講這些,她說往事已矣,何必追憶。”
阿星道:“唉,大小姐雖平日嚴厲,卻是對我們最好的人,而我們卻無法排解她心中的苦悶。”
阿月奮力地點頭,補充道:“她從不向他人傾訴,我們看在眼裏心疼得很,卻也沒啥辦法。”
可她們不明白的是,人生苦悶太多,能傾訴的人又有幾何。
曲長歌不也是這樣?
天涯一浪子,孑然在江湖。
可他是樂觀的,依然對這個江湖懷抱熱情。
他常說,江湖之大,任鳥飛,江湖之遠,任我行。
難的是曾經擁有,再放下,再去洒脫。
如今,青麟城背負盛名,何來洒脫,這裏的人會被高看一眼,一舉一動都代表着這座城,所謂榮辱與共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曲長歌是天生的浪子,在這裏他只願當一個看客。
可是滾滾的洪流,又有誰來阻擋呢。
青麟大典就是被洪流推上舞台。
起初,青麟大典是為了祭祀上天,祈求新的一年風調雨順,青麟城得以好的發展。
久而久之演變成武林盛會。
來參加的江湖上門派繁多,大體分為南派武林和北派武林。
最開始,江湖並沒有南北之別,各大門派割據一方,明爭暗鬥。
隨着兩大勢力的迅速崛起,一些門派選擇聽從它們的號令,演變成今日的局面。
但,南、北派在地域上並沒有明顯的劃分,南方的門派也有加入北派的,北方的豪門也有歸順南派的。
所謂南、北派,是以龍頭的位置為了方便江湖人士稱呼。
南派以江南許家莊為首,北派自然是以青麟城為尊。
十幾年間,南、北派雖然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衝突,但許家和青麟城互相忌憚,關係微妙的緊。
但,每當青麟大典,許家都會派遣分量極重的人來觀禮。
正因為南、北的人都會來,青麟大典變得十分盛大。
通常情況下,在清晨會進行祭祀天地的儀式,午膳后,便是江湖人士最期待的節目。
屆時,大家會去忘秋峰,高手會在此設擂,切磋天下武學,不管是觀摩還是參與都會收穫頗豐。
對年輕人來說,這更是難得的機會,如果實力足夠,這是一個跨越級別,一步登天的機會。
運氣好的話,青麟城主會親臨,為優勝者送上大禮。
當然這也是曲長歌的機會,可他卻另有目的。
而且在他心中,這目的遠比成名要重要的多。
所以在大家都去參加祭祀大典的時候,他就在城裏閑逛,深切地感受到整座城設計之精妙,青麟之宏偉。
青麟城背倚大山,距長安約兩百里,整座城依太白山勢而建,自山腳一直延綿至山腰,是匠作巨子——鬼斧十七的絕筆。
“老夫畢生心血耗在青麟城,它是完美的。”
這是十七先生最後說的話。
為了建好青麟城,十七先生經年累月、廢寢忘食,最終氣血耗盡,在青麟城完工之際撒手人寰了。
所以便有了那座名為鬼斧十七的石像。
石像在山腳下,這裏有一個小鎮,穿過小鎮,便是青麟城的山門。
站在山門下頭往上望,一條通天大道直達雲霄,雲霄的盡頭是一座沉浸在煙霧中的寶塔,謂之鎮山塔。
曾有人言,鎮山塔開,星斗移位,天下大亂。
江湖傳聞,這塔里藏着天大的秘密,但這塔沒有門,從沒人進去過,更沒人知道那秘密指的是什麼。
大道上掛着各色各樣的燈籠,若是晚上全部點亮,整條大道宛若倒掛的銀河自雲霧處流下。
青麟城就在銀河裏,濃點纖波,錯落其間。
行走在這樣一座城裏,多少都會感到自豪。
曲長歌在讚歎的同時,不知不覺走到了祭祀大典的圜型廣場。
廣場分三級台階,每級台階上都站滿了南北來客。
當然越靠近圓的中心,地位越尊貴。
最中心就是祭壇,祭壇前站着一位身着藍色長衫的中年人,正主持着祭祀。
顯然祭祀早已開始,幾近入尾聲。
曲長歌站在最外圍,悠閑地看着台上的人,就像看戲一樣。
台上都嚴肅而立,但還是有人小聲嘀咕。
“往年祭祀城主必然親至,今年怎麼是由大總管代勞?怪哉。”
“也不見青麟城的大小姐,一年也就這時候能見她這一次,今年莫不是白來了。”
“噓,不會做動作的,看大總管的動作跟着學。”
曲長歌暗笑道:“怕是城主昨晚醉酒,今早沒起來,這才找人替代。”
畢竟是江湖人士,做什麼都不會一板一眼。
祭祀禮成。
只見那身着藍色長衫的中年人,高聲道:“午膳設在秦韻閣,望大家吃好喝好,午膳后希望大家移步忘秋峰。”
說完,他掃視四周,似乎特別關注到那個懶散的人--曲長歌,一雙冷峻的眼睛,似乎在命令曲長歌一定別缺席。
曲長歌直覺得背脊發涼。
不過,他也不願錯過江湖高手之間的對決,那絕對是一場好戲。
但,逛了那麼久,肚子驅使他走進了秦韻閣。
他到的時候,秦韻閣早已高朋滿座,空餘座位寥寥無幾。
大廳擺着幾十張大圓桌,落座的人不是在高談闊論,就是在推杯換盞。
曲長歌隨便找了一個座位,微笑向同一桌的人示意。
剛要坐下,就有人故意輕咳兩聲。
“咳咳!”
曲長歌不解,問到:“抱歉,難道這裏有人?”
“沒人。”
“那在下就坐這裏了。”
可在他周圍的江湖客你一言我一嘴的說道。
“這就坐下了?,還不快給朱老敬酒。”
“只要朱老喝開心了,憑藉朱老的地位,咱們至少能在擂台上混個名聲。”
“以後在江湖上立足,就靠您啦,新來的,快,先敬三個。”
在正中央坐着的正是朱老,似乎準備接曲長歌卑躬屈膝的酒,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
曲長歌搖了搖頭,道:我的酒只敬朋友。”
“你什麼意思?朱老不配做你的朋友?!”
曲長歌輕描淡寫地道:“配么?”
朱老頓時火冒三丈,拍着桌子喊道:“小子狂妄!”
只見他大袖一甩,三發透骨釘直奔曲長歌而去。
不到兩丈的距離,幾乎沒有人能躲開。
只不過,他是曲長歌,不知何時手裏竟多了只筷子,隨手一揮,那三發透骨釘齊刷刷地釘在房樑上。
朱老見一次沒得手,準備二次進攻,卻被旁邊的人攔下。
那人小聲在朱老耳邊說道:“朱老息怒,這可是在青麟城,壞了城主的規矩可不好。”
只要是在城裏,任何人都不敢造次,天大的怒火都得憋回去。
朱老只得大力拍桌子,道:“真他娘的操蛋!”
隨即奪門而出。
“朱老!朱老!別跟他一般見識,咱們另覓它處,讓您喝好。”
“朱老可是持有青麟令的人,你一個小小人物,也敢造次,唉。”
所謂青麟令只是一個能自由出入青麟城的憑證罷了。
這桌上的人一個個都隨朱老而去,徒留曲長歌一人。
他又搖了搖頭,心想:“這就是所謂的江湖地位么?”
不禁讓人苦笑。
雖說人都走了,卻也怡然自得,接下來的珍饈他一人獨享,豈不美哉。
可他想錯了,有一位翩翩公子,在旁邊坐下,道:“少俠獨自飲酒,豈不寂寞,不知在下能否與你共飲?”
曲長歌瞪大了眼睛,面前之人好生俊朗,卻也好生奇怪,他身穿多彩錦衣,手執摺扇,頭戴玉冠,全身上下一塵不染,着裝配飾一絲不苟。
新奇感直由心生,這樣的人與他和酒,自然不會拒絕,曲長歌點頭道:“好。”
而後又問道:“在座的人,方才都追隨朱老而去,公子為何還來與我喝酒?”
那公子輕蔑的一笑,道:“朱老,拿錢辦事,趨利舍義,小人也,不值,不值。”
曲長歌道:“但他能讓你成名,豈非簡單高效?”
“雖說成名是我所願,須以君子之道,侍一明主,掃盡江湖罪惡,匡扶天下正義,再說我此來並非全為名利。”
曲長歌暗自道:“有如此胸襟抱負,放眼天下群雄也只有陝悲客能入你的眼。”
但曲長歌還在靜靜地聽,等他說下去。
那位公子忽然眼光閃爍,道:“你可知青麟城的大小姐,要是能見她一面,便不虛此行。”
這位公子怕是還沒感受過許九久的冷淡,比冬日的清晨還要冷
曲長歌眼裏泛起異樣的光,道:“許姑娘....我與她有過一面之緣,若有機緣當與你引薦。”
然後搖搖頭,似乎能預見他們見面時的場景。
那公子一聽,連忙舉酒一飲而盡,道:“少俠,敬你,在下幹了,我叫莫雲更,虹有七色,吾身有七彩。”
曲長歌也跟着幹了一杯,笑道:“故而你身上的衣着色彩花樣眾多。”
那公子也跟着爽朗一笑,道:“哈哈哈,每一種色彩都代表着一種智慧,只是無論用哪種智慧也猜不出少俠的高名。”
曲長歌笑道:“兄台見笑了,在下曲長歌。”
“長歌兄,我再敬你一杯。”
“來,共同幹了這杯。”
二人相談甚歡,舉杯間已快到了忘秋峰擂台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