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醉月閣中聞琵琶

第十章 醉月閣中聞琵琶

雪愈下愈緊,縱使西流鎮離得不算遠,施倚仁還是為他們安排了馬車。

馬車裏非常寬敞,織着流雲圖案的錦被把裏面包裹,減少路途上的顛簸,早早點起的腳爐使得整個車廂十分暖和,浸了水的風乾花瓣散在角落,回香陣陣,增加水氣,讓車廂不太過乾燥。

兩匹同樣矯健的白駒,拉着馬車疾馳而去,那趕車的人更是千挑萬選的好手,他雙目如鷹,夜能視物,從不迷途。

曾經,施倚仁也是為陝悲客這樣安排的,如今一代新人換舊人,望着遠去的馬車,恍若隔世。

“悲客兄,好走。”

施倚仁脫口而出。

望着低落的施倚仁,藍婧仇上前安慰道:“陝大城主說過,人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給後世留下什麼,陝大城主雖然魂歸天際,但留下了萬世英明和千秋功業,他這一生是圓滿的。”

柳心禾也接着話說道:“是,城主定會踏上凌霄,位列仙班,在遙遠的天際繼續照拂着咱們,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順從李青峰?”

施倚仁沉聲道:“據我所知,悲客兄踏入江湖的目的就是為了報仇,如今幾十年過去,報仇之事還是難如登天,我猜李青峰定是用此作為交換。”

柳心禾不禁問道:“是什麼樣的仇人,連城主都無可奈何?”

施倚仁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謹慎地說道:“悲客兄曾囑咐過,永遠不要打探他的仇人,否則會招來殺身之禍!”

藍婧仇道:“只可惜啊,這李青峰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搞得青麟城分崩離析,不知咱們的小城主能否像陝大俠那般帶領咱們重鑄青麟。”

施倚仁道:“我觀他胸懷坦蕩,無所畏懼,是不會甘心成為棋子的,我等竭盡所能輔佐他吧!”

柳心禾點頭道:“三天,若如音訊,我親自去尋他。”

雪在下,車在趕。

曲長歌、許九久、莫雲更坐在馬車裏,一言不發......

馬車裏很暖,許九久眼神很冷,冷冷地盯着莫雲更。

莫雲更更冷,現下縮成一團,一聲不吭。

他終於明白,許九久不是一般女子,這股子冰冷的氣質,如針扎一樣,讓人坐立難安,更不要說與之聊天了,之前準備的花言巧語現在是一句也想不起來。

曲長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幕,聳了一下肩膀,推開車窗,望着前方在黑暗中燈火通明的西流鎮,若有所思。

“城主!天色已晚,咱們直奔醉月閣?”

那趕車的虯髯大漢問道。

“好,出門在外莫要張揚,不要再喚我城主了。”

“是,公子。”

西流鎮是青麟城與長安之間最大的鎮店,來往的客商、顯貴不在少數,如今大雪封天,不少旅人滯留在這裏,使得寂寞長夜增添了幾分熱鬧。

若說西柳鎮上最熱鬧的地方還屬醉月閣,這裏總會有你想要的。

你若想吃點好的,這裏有隨時都有廚子給你做最可口的菜肴,你若覺得寂寞,這裏有最親的狐朋狗友與你喝到天明,你若想來上幾手,這裏有最公平的莊家陪你殺到昏天暗地。

如果你還不滿足,要尋些刺激,老闆會親自給你安排,絕不會讓你後悔……

當然,首先你得有銀子。

醉月閣有兩層,第一層是大廳,放置了五十八張八仙桌,每張桌子都是紅木製成,雕刻技法古樸厚重,看得出來名貴無比。

第二層是閣樓設有雅間,是為一些有身份的人準備的,在雅間裏無論做些什麼都絕不會有人打擾。

櫃枱前,總是有個男子坐在那裏,眯縫着眼睛,瞧着前來享受的客人,他就是醉月閣的老闆,笑容似長在了臉上,如果見來的人是達官顯貴,他就會親自上前噓寒問暖。

所以曲長歌一推門,老闆就發現了他們。

他以飛快的速度抄起雞毛撣子,為曲長歌、莫雲更撣去肩頭散落的飛雪,就連那趕車的大漢也享受到了老闆的關照,至於許九久,一個眼神就把老闆伸出去的手給嚇回去了。

他尷尬地笑道:“諸位大駕光臨,樓上請,樓上請!”

老闆一邊引路,一邊說道:“諸位大駕光臨,小店把最好的雅間獻給諸位。”

莫雲更問道:“老闆,你可曾見到一個身着白衣,戴着面具的劍客來此?”

老闆回答道:“諸位大駕光臨,小的不曾見到。”

“那可有人在此留書?”

“諸位大駕光臨,沒有人留書。”

“諸位大駕光臨,這雅間叫聽月,會給諸位個驚喜。“

老闆先敲了敲房門,示意他們推門而入。

他們推開房門,一個身着輕紗,香肩美背,抱着琵琶的女子映入眼帘。

她坐在窗前,聽見推門聲,緩緩轉身,青姿優雅,撩撥琴弦,淡淡說道:“琵琶一曲,君莫笑,還請夜飲,把家還。”

老闆見狀小聲說道:“諸位大駕光臨,好好享受,小的告退。”

隨着關門聲,琵琶聲也響了起來。

只是讓曲長歌和許九久沒想到的是,這女子彈奏的曲目竟是李青峰譜的那首《陳風-月出》!

這首曲子傳下的孤本應在青麟城的忘心閣中,許九久也是僥倖學到。

曲長歌不禁脫口問道:“姑娘所彈的曲子是從何處學來?”

那女子沒有停止彈奏,而是答非所問:“公子何不先靜心傾聽。”

曲長歌也覺唐突了,不再說話,示意眾人坐下來安心傾聽。

琵琶反彈,緩弦急弦錯落而至,如切切私語催人心肝。

飄雪掩月不見明,盡在異鄉空思君,流水千情無歸處,一曲送君伴秋月,只是路遙,人哀,風悲切.....

“一翩驚鴻,一場輕夢,曲公子久等了。”

隨着那女子的話語,琵琶的彈奏也結束了。

眾人還沉醉其中,誰也沒有開口。

“曲公子......”

那女子喚道。

曲長歌回過神來,回禮道:“姑娘琵琶才藝無雙,不過,你怎知我的姓名?”

自開始彈琵琶時那女子就一直看着曲長歌,此時更是毫不避諱地一邊打量他一邊說道:“自然是花卿羽告知的,這曲譜也是他贈予我的。”

莫雲更問道:“他在哪裏?”

那女子沒有看莫雲更,只是簡單的回答道:“我不知。”

曲長歌道:“姑娘在此,不只是為了彈琵琶這麼簡單吧?”

那女子還是目不轉睛,一時間含情脈脈,她說道:“他讓給我告訴公子,今夜還請安眠,明日午時自來相見。”

許九久也看不下去了,突然問道:“他為什麼贈你這本曲譜?”

她也沒有看向許九久,回答道:“因為他欠我的。”

莫雲更顯然有些不忿,突然假笑道:“哈哈哈,堂堂劍神會欠你什麼?”

那女子瞪了一眼莫雲更,不再說話。

曲長歌輕咳一聲,問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起身,步子悠然走到窗前,說道:“一翩驚鴻,一場輕夢,有緣再會。”

說罷,那女子推開窗,抱着琵琶從窗而出,翩若驚鴻,飄飄然地消失在黑夜中。

許九久冷冷道:“曲公子當真是艷福不淺,能得到洛陽浣花閣主沈輕夢的青睞。”

曲長歌一時尷尬,道:“這......久兒姑娘怎知她是沈輕夢?“

許九久面色更加冰冷,道:“誰都知道,這樣的琵琶只有沈輕夢能彈出來。”

曲長歌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岔開話題自問道:“難道這花卿羽真是李青峰?”

莫雲更問:“曲兄,為何這般確定?”

曲長歌把昨夜許九久彈奏《陳風-月出》的種種對莫雲更說了出來。

“久兒姑娘當真才藝無雙,遠勝沈輕夢!”

莫雲更讚歎道。

許九久瞪了他一眼,道:“怎麼?你見過我彈琴,還是聽過我彈琴?”

“這......”

莫雲更啞口無言,只得找個理由緩解一下:“這天真冷,我去把窗子關了。”

莫雲更關窗是向窗外看了一眼,發現並無明顯的腳印,這才意識到那女子輕功之高,竟達到了踏雪無痕的境地。

他轉念一想,眼前一亮,突然道:“這女子絕非這醉月閣中人,老闆有古怪,待我去問問他!”

莫雲更匆匆來到樓下,給老闆遞了個顏色。

老闆馬上跑了過去,滿臉笑容地道:“諸位大駕......您大駕光臨.......”

莫雲更道:“得了!我問你那樓上的女子是如何來這兒的?”

“您是說那懷抱琵琶的絕美女子?”

“她有我們家久兒姑娘美么?”

“沒有,沒有!絕沒有!”

“行了,少廢話!說重點!”

“事情是這樣的,那美......誒,那女子是傍晚前來的,訂了聽月,要我見到諸位時,把諸位帶上去。”

“你沒問是為何?她是一個人來的?”

“人家花了大價錢,像這樣的主兒,小的可不敢多問,您知道問多了生意就砸了,生意砸了,就毀了醉月閣的名聲,毀了名聲,在這個行當,我這老臉往哪擱啊,唉.......”

莫雲更用摺扇敲了敲櫃枱,道:“說重點!”

“是!是!是!她一個人來的,還安排了一間客房供那位曲公子休息。”

“也就是說,當時她不知來的是三個人?”

“應該不知,她沒有提到您和那位姑娘。”

“他是如何描述曲公子的?”

“她說,來的這位公子穿着不一定華麗,但他給你的感覺一定很高貴,舉手投足風度翩翩,禮貌而文雅,所以諸位一進來我就知道那位是曲公子了。”

莫雲更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在老闆面前晃着,道:“我們今夜要住下,再給我們安排兩間上房,順便給那車夫和馬匹安排妥當。”

老版直勾勾的盯着銀子:“好!好!好!您樓上稍待。”

隨即把銀子攬入自己的懷中。

莫雲更一邊上樓一邊想:“從這老闆的話語中感覺得出來,這沈輕夢很熟悉曲長歌似的,難道是花卿羽告訴她的?”

待莫雲更進入房中,怔住,房間內已空無一人!

莫雲更馬上去檢查窗子,窗子嚴絲合縫,沒有被打開過。

他心想:“壞了!”

他馬上轉身往外跑,剛邁出一步,直覺眼前一黑,天旋地轉,然後墜入無盡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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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之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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