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麟城的叛徒
此時，天空飄起了小雪，搖搖曳曳，一片一片地墜入凡塵。
像是陝悲客的即將消散的靈魂，終要回歸塵土。
猶如一個人的逝去，沒什麼能帶走，留下的是善與惡。
這雪是善是惡？
有人喜愛它，有人憎恨它，誰又能說得清呢？
只盼在雪中行走的人，不要迷途。
曲長歌一行人在雪裏走着，只是這一次他們沒有擇走昨夜的小道，而是循大道，到青麟城的正門去。
雪漸漸濃厚起來，掩蓋了黃昏，使黑夜來的更早。
青麟城正門，有一群人舉着火把，圍着另外一群人，爭論不休。
其中一個女子說道：“加入青麟城時所立下的誓言，你怕是全忘了吧！”
被圍的男子道：“正是因為立過誓，我才要如此！”
此時，與女子站在一邊的另一個男子憤恨得說道：“如今青麟城存亡難料，你卻在此時背信棄義！沈追呀沈追，我真是看錯你了！”
原來那被圍的男子是流雲堂的堂主沈追，而另外說話的兩人是藍婧仇和施倚仁。
沈追道：“今夜不讓我走，有本事把我的命留下！”
“好！很好！那就讓我領教領教你的雙儀刀！”
說時遲那時快，藍婧仇解下腰間的長鞭，轉瞬間揮出五鞭。
沈追也不是軟茬子，他輕功絕高，很輕鬆就避開了藍婧仇的攻擊，然後吼道：“我不想對自己人動刀！莫逼我出手！”
藍婧仇罵道：“自己人？哼！誰是自己人！你這青麟的叛徒！”
“叛徒”二字如針刺耳，沈追拔出了雙刀，憤恨地說道：“還有你施倚仁！你們一起上吧，從此以後我們一刀兩斷！”
藍婧仇被激怒：“對付你，我一人足夠！看招！”
霎時間，鞭動如雨，噼里啪啦，連空中的雪都朝着沈追飛去。
沈追也不甘示弱，他以雙刀破空，用極快的速度反覆出刀、收刀，在抵擋軟鞭攻勢的同時又避免刀刃被鞭子捲走。
但藍婧仇的軟鞭勢強，範圍深廣，佔了兵刃上的優勢，沈追只得防守無法展開攻勢。
一百回合下來，雙方僵持不下，只要施倚仁出手，優勢便會一邊倒，可他不想對昔日的同門下殺手。
他想回到過去，那時候大家一起抵禦外敵、征戰四海，雖然步步殺機，處處兇險，卻是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那時候，大家可以開心一起笑，難過一起哭，但在青麟城大出武林后，每個人好像都變了，身邊多了些黨羽親信，心裏多了些算計。
他被孤立，不是因為沒人陪他喝酒，不是沒人陪他玩樂，而是心被孤立了。
他想回到的過去，再也回不去了，守護青麟城就變成了人生中唯一的寄託。
即使心中有萬般的恨，也做不到對沈追出手，突然發現自己沒用，口中不停地喃喃道：“仁義害人，仁義害人......”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突的從天而降，還未來得及看清他的身法，他就分別在藍婧仇和沈追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正在酣戰的兩人俱驚，停下手來。
“兩位堂主助手！”
隨着黑影的話聲，眾人這才看清他的模樣，只見他衣着樸素，頭戴古制方冠，雖然沒有潘安之貌，但是給人的感覺極為舒適，放佛渾身都散發著讓人信任的光芒。
這不是曲長歌是誰？
他走到施倚仁面前，道：“仁者無敵，您的堅持必定會讓青麟城上下一心。”
熱淚上涌，被認同的感覺總會使人熱淚盈眶，只是施倚仁不想表露出來，以回禮作為遮掩，口中大聲道：“拜見城主！”
藍婧仇見是曲長歌，也是一拜：“青絲堂堂主藍婧仇，拜見城主！”
只有那沈追傲慢而輕蔑的“哼”了一聲。
曲長歌也未在意，問道：“藍姐，你們因何打起來？”
藍婧仇咬牙狠狠說道：“沈追這廝要叛出青麟城！”
“哦？沈堂主為何要走？”
“你當城主，老子不服！道不同不相為謀！”
“人心難留，藍姐，放他去吧！”
藍婧仇道：“可是他將流雲堂的精銳全部帶走了！”
曲長歌道：“壯哉青麟，豈是走幾個人就能撼動的？我等承陝大城主遺志，誓要要守護青麟城，沈追志不在此，隨他去吧。”
“可......”
藍婧仇被沈追打斷，他罵道：“我呸！老子承青麟之志，懲奸除惡的時候你還在娘胎里呢，老子恥與豎子為伍，你最好莫要放了我，否則待我歸來，定報今日擂台之辱！”
這沈追嘴雖臭，為人處事也算條漢子，做事從不偷偷摸摸，說要報仇必定會來。
曲長歌搖搖頭，示意眾人讓出一條出路，放沈追一行人離去。
沈追帶着人走了十餘丈，然後大聲說道：“曲長歌，你會後悔的！”
施倚仁道：“唉，沈追此人睚眥必報，日後怕成為麻煩......”
曲長歌笑道：“哈哈哈，該走的留不住，該來的擋不住，人坦蕩，有何懼？”
施倚仁道：“只是一夜之間走了三位堂主，如今的青麟城風雪飄搖了。”
施倚仁自懷裏拿出兩封書信，接著說道：“這是聽風堂薛義山和幻月堂劉文濤，兩位堂主的留書，請城主過目。”
曲長歌打開兩封書信，意思如出一轍：良禽擇木而棲，曲長歌不配作為我等的城主，便要出去自立門戶。
曲長歌思索着，似有一些愁緒悄上眉梢。
施倚仁見曲長歌看完書信接着道：“如今青麟城中還剩藍堂主的青絲堂、柳心禾率領的青麟衛和我這內務堂，青麟城中的精銳大半被抽離。”
曲長歌泯然一笑：“諸位莫要擔憂，他們的離開反而是剝離了背叛的人，留下的都是忠心耿耿的人。”
他又看了看周圍的人，接着道：“只要有諸位在，再現昔日榮光又有何難？”
眾人的目光也聚集在曲長歌身上，想在他身上找到希望。
這時，許九久和莫雲更也走了過來。
施倚仁問：“這位公子是？”
“莫舍門莫雲更見過兩位前輩，我是曲兄，哦不，曲城主的好友。”
曲長歌點點頭。
施倚仁點頭以示回禮，然後說道：“風雪加劇，請城主進城，咱們邊走邊說。”
大事頻發，城內大道上竟忘了點燈。
如今這條通天大道，來時是黑暗，盡頭也是黑暗，只有舉着火把的人才是這道上的明燈。
這微弱的火光，可否將全城都點亮？
道阻且長，三位堂主的背叛只是個開始，後面會有更加驚天動地的事情發生。
如果這一切都是李青峰的謀划，那他是為了什麼？
曲長歌是否甘願成為棋子，他執掌下的青麟城將何去何從？
為今之計，只有先解決眼前之事了，曲長歌是這麼想的。
所以他先要弄清楚，青麟城五堂六使都是哪些人，這些人發揮着怎樣的作用。
施倚仁對這些自然是瞭然於胸，他們一行人剛到到了青麟殿，他就把青麟城的地圖拿了出來，詳細地講述了青麟城內每座建築的位置，以及每個堂口的職責。
流雲堂下流雲使，輕功絕高，武功極強，是青麟城中戰力最強的堂口，千里追蹤，兇徒無所遁形，如今大部分精英隨沈追而去。
聽風堂下聽風使，是青麟城的眼睛，他們極善偽裝，種種角色之間切換自如，收集情報，刺探秘辛。這些人基本上都散落在江湖各個角落，靠着名冊和令箭相互定位、聯繫，如今這些名冊和令箭都被薛義山帶走。
幻月堂下幻月使，各個身懷絕技，有從朝廷退下來的欽天監官員，有棄暗投明的神偷，還有鬼斧神工的匠作大師等等，他們能人所不能，大部分是因為劉文濤的為人才加入青麟城，現在追隨劉文濤而去也不稀奇。
青絲堂下青絲使，人數極少，但她們都是妙齡少女，處子之身，各個風姿卓絕，在這裏學習琴、棋、書、畫，詩、酒、茶、藝，為的是有朝一日能夠滲透進入侯門將府，至於目的是什麼，藍婧仇不知道，這件事恐怕隨着陝悲客的離世而永遠不得知了，只當是為藍婧仇多添了幾個姐妹。
內務堂下內務使，人數最多，人員最雜，除了負責青麟城內的日常生活，還負責青麟城在江湖中的各大商行的運營，是青麟城主要的錢財來源。
最特殊的是第六使，不設堂口，他們多為無家可歸的孤兒，自小養在青麟城，學文習武，加冠後進入青麟衛，由柳心禾率領，平日負責青麟城的安保工作，忠於城主是他們的唯一信條。
在都了解清楚之後，曲長歌問：“沈追、薛義山、劉文濤......他們的背叛，誰對青麟城造成的影響最嚴重？”
藍婧仇道：“沈追那廝把青麟城的最強精銳都帶走了，影響自然最大，不如趁他沒走遠，設法將其擒住？”
施倚仁也跟着道：“倘若沈追帶着他們投奔江南許家莊，許家莊如虎添翼，對青麟城大大不利。”
莫雲更道：“兩位前輩言之有理，但在下認為，薛義山的叛出才是要害。其一，他的背叛讓青麟城失去了眼睛跟耳朵，沒了聽風堂提供的情報，我們無法掌控江湖上發生的大小事情。”
“其二才是最重要的，聽風堂掌握了不少江湖秘辛，其中不乏各大掌門的隱秘，只是這名冊和令箭常年在青麟城中，無人敢覬覦它們，如今它們被薛義山帶走，各大門派豈非都想要得到它們，這個江湖從此不再安寧咯。”
曲長歌似早已想到，點頭贊同道：“不錯！這名冊和令箭恐怕要為薛義山招來殺身之禍，有些人要得到它是為了防止自己的秘密被泄漏，死人豈非最可靠？更有居心叵測的人利用這些隱秘胡作非為，江湖豈不大亂？”
施倚仁道：“二位言之有理，為今之計得把名冊和令箭儘快找回來，可去要哪裏找他們呢？”
這時，一個女人大步流星地朝着曲長歌走了過來，高聲道：“拜見城主，有人給你留書！”
來的是柳心禾，他把留書遞到曲長歌面前。
曲長歌看完留書，嘴裏默念：“王大，李青峰......”
莫雲更問：“曲兄......？”
曲長歌道：“哦，這紙條上寫的是，若要找薛義山，城主親來山腳小鎮，但留書的人是王大......”
他轉念又問：“你們可知李青峰？”
眾人搖頭，只有許九久冷冷道：“李青峰，不配做叔父的師傅，這一切肯定他陰謀！”
曲長歌沒有反駁許九久，而是將陝悲客的死因和李青峰的種種關係詳細地講了出來。
眾人驚，他們從未聽聞陝悲客有師父，那他至少也得七八十歲了吧，這老怪物重出江湖到底要做什麼？
曲長歌嘆氣道：“我有種不詳的預感，李青峰勢必要掀起江湖上的腥風血雨，這樣他才有機可乘。”
藍婧仇憤憤地說道：“我看這預感怕要實現了，他為什麼非要逼死陝大城主？因為只要有陝大城主在，這江湖就亂不了！”
施倚仁道：“這李青峰禍亂江湖，他在暗處，如何才能除掉他？”
沒人能回答，曲長歌也眉頭緊鎖。
莫雲更一直在觀察曲長歌，他敲了敲手中的摺扇，道：“看來曲兄早就料到會有人向我們傳遞薛義山的在哪的消息。”
曲長歌點頭道：“李青峰若要江湖大亂，將青麟城拉下水就是最好的選擇，他肯定會派人來傳遞消息。”
“只是你絕想不到，傳遞消息的竟是王大，他可是劍神花卿羽！”
“不錯，是什麼樣的原因才能讓他出山，他的目的絕非傳遞消息這麼簡單。”
“你是懷疑王大就是李青峰？”
曲長歌點點頭：“所以即便是龍潭虎穴我也得去看看！”
“我隨你一起去。”
曲長歌驚訝，他也絕想不到說這話的人是許九久。
“你......為何？”
許九久沒有回答。
莫雲更見狀，毅然決然地道：“我也願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