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目送徐江兩人走了,林觀南用傭人遞上來的熱毛巾擦了擦手后就進了屋。
“乾爹過年好,祝乾爹身體健康八方來財。”
“都好都好,你來乾爹就高興,你這丫頭也不嫌冷,穿的這單薄在外面呆多久了啊。”陳泰坐在茶台後正在喝茶,見到自己這個乾女兒后裝作生氣招手讓人過來“這有烤爐,趕緊過來暖和暖和,可別感冒咯。”
陳泰年紀大了以後就願意走附庸風雅那一套,離不了喝茶養生文玩和盤串,烤爐上還放了茶壺和乾果。
看到火爐林觀南直接開口“乾爹,您這爐子烤紅薯應該挺方便的吧。”
“呵呵,就你這丫頭嘴饞,先嘗嘗這個茶怎麼樣。”陳泰倒了一杯茶遞給她,順便吩咐了傭人:“小周,去讓廚房拿幾個紅薯過來。”
蒸汽淼淼茶香四溢,隔老遠她就已經聞到了,林觀南細細的品了品后才笑着開口:“這麼好的香竹箐也就只有在乾爹這能喝到了。”
“那就回來以後多來跟我喝喝茶。”聽到她說對了茶名,陳泰樂呵呵的又給她續上了一杯。“最近生意還好吧?”
“還行,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做生意我不擅長的,全靠朋友幫忙打理看着。”
“呵呵呵,乾爹想起來你打小就不擅長算數,要是沒你家老大看着你小時候數學成績不一定是什麼樣呢。”陳泰想起她小時候寫數學作業時愁眉苦惱掰手指最後還算不對的模樣打趣道。
“每個人都有擅長不擅長的呀,我實在是不喜歡跟數字有關的東西。”提到數學,陳觀南眉間輕蹙,難得露出苦悶的神情。
“那倒是,你呀小時候就喜歡和長得漂亮的人一起玩,天天纏着書婷玩過家家拉着她成家。”
陳泰說著放下了茶杯,原本還笑呵呵的臉上露出回憶往事的失落感“一晃啊,你們都長大了,書婷和小白孩子都那麼大了。”
作為陳泰唯一自小就放在身邊的養女,陳書婷也是陳泰最為得力的工具,仿若古代送出去和親的公主,拉攏扶持白江波和徐江相互制衡。
是養女,也是維繫利益和鞏固勢力的工具。
林觀南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緊,面色如常並未接話。
“這女婿不管如何好,就是不如女兒貼心,大過年的小白去了勃北到現在還沒回來。還得是你們兩個姐妹來看我這個老頭子。”
“可能確實勃北有緊急的事吧。”拿了個核桃輕鬆捏開,林觀南一邊將果仁挑出來一邊隨口回答,說到最後又笑着看向陳泰“畢竟,他不是一向都以您為先馬首是瞻。”
要不然也不會得到陳泰的青睞將陳書婷嫁給他,白江波太好拿捏了,更適合做陳泰的傀儡。
又有的沒的嘮了會家常,便又有人來拜訪了,為避嫌林觀南終於鬆了口氣去了花園。
陳林兩家的交集起源於生意,屬於世交。到了林家兄妹倆這一輩早年父母早逝,陳泰膝下無子,便認了年紀尚小的林觀南做了乾女兒。
其中利害關係繁雜交錯,已不能簡單的算作父女親情,說話做事有時還要避嫌,所以並不是件輕鬆的事。
林觀南坐在涼亭里無聊的發著呆,也不知過了多久。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音由遠及近,暗紅色的風衣邊角在白皙的腳腕上方擺動,陳書婷風姿綽約的走了過來,將手裏拎着的烤紅薯塞到她手裏,后又將風衣脫下來披在兩人身上。
“一猜你就在這躲清閑,穿這麼少也不嫌冷。”
兩人靠在一起坐着,被帶着熟悉的玫瑰香氛與暖意的風衣包裹住。
林觀南獨處時笑意寡淡的臉上終於顯露出了笑容,側頭仔細看了她一會才撒嬌般的將頭靠在她肩上,紅薯的熱度燙的她左右倒手:“曉晨呢?”
“李嫂帶着他玩去了。”
“見過乾爹了?”
“嗯,老爹說你來了還想吃烤紅薯,我就猜到你在這。”
陳書婷的嗓音比起林觀南來說有些低沉,兩人在一起說話時比平時溫柔的多。
“還像小時候一樣。”
小時候的林觀南成天被打扮的像個小男孩,對裙子蝴蝶結都提不起興趣,玩泥巴倒是一把好手,不知禍害了陳林兩家多少花草。
更小些時總是拉着陳書婷玩過家家,一個演爸爸一個演媽媽,院子裏的花草石頭都是過家家裏的重要道具。
林家京海的老房子院裏有一顆銀杏樹,每到深秋,金黃色的銀杏葉會落滿院裏,那棵樹就是小時候兩人的“孩子”,林觀南非要種下它,說“孩子”會一天一天長大。
再後來兩人就真的漸漸長大了。
林觀南隨着哥哥去了省城,出了國,再後來國外課業繁重的林觀南依舊幾天一次風雨無阻的電話,兩人的關係倒也還像兒時一樣親密,直到結束了重要考試后,林觀南收到了陳書婷結婚的消息。
“瘦了。”林觀南的聲音打斷了回憶,陳書婷沒有開口。
最近確實有些事讓她心躁,即使她和白江波兩人毫無感情只是為了利益,但有些事暗地裏還可以,被人發現了就已經不是他們兩個人的事了,更何況剛才泰叔已經明裡暗裏敲打過她。
林觀南將衣服重新披回她的身上,拎着紅薯站了起來。
“乾爹這客人太多了,和曉晨去我那過年吧,你很久沒嘗嘗我的手藝了。”她向陳書婷伸出手拉她起身。
大年三十中午還開着的菜市場不多,經人介紹,林觀南將車停到了舊廠街菜市場門口。
“姐,你和曉晨在車上坐着吧,”她制止了副駕駛的陳書婷要下車的舉動,按住了她要解開安全帶的手“你穿的鞋不方便,別再碰髒了你衣服。”
“我一會就回來了。”
下了車,林觀南瞥了一眼後面不遠處剛剛跟停的車,眼神交匯,副駕駛位上的男人點了點頭,跟車裏的幾人說了幾句。
車上的幾人頃刻下了車便分散開來,各自隱秘在周圍的人群街道里。
只有剛才那人,穿過熱鬧的人群,走到林觀南身後跟進了菜市場。
舊廠街的菜市場有些老舊,即使維護的再乾淨,地面還是經常濕淋淋的,磚石上不少泥濘的腳印。
如果讓陳書婷走在這上面,林觀南可捨不得。在她眼裏哪怕是泥點,她也不希望沾到一丁點在陳書婷鞋上。
反而到她自己又沒那麼在意了。
舊廠街的菜市場裏就一家魚鋪,生意也是好的很,賣魚的應該是三兄妹,大哥殺魚,女孩撈魚,男孩結賬。
三個人配合默契,碰到鄰里街坊的老主顧也能嘮幾句家常,熱鬧得很。
在旁邊的買菜時,三兄妹的聲音依稀傳到林觀南耳朵里。
“小盛你和小蘭先回家吧,馬上賣完我就收攤了。”
“我和小蘭回家也沒事,今天生意好我倆再陪你賣一會,等下我們一起回家。”
“就是就是,就哥你自己得忙到什麼時候呀。”
“哎呀……”
作為兄長的應該是要說什麼,最後被其他客人打斷了。
林觀南挑完菜,不經意的回頭看了看那邊。
立着的幾排魚缸里還剩幾尾,還有些鮮活的蝦蟹,雖然不是太多,但是如果要賣完可能還要一些時間。
買完菜,旁邊的人接過來拎着繼續跟在她身後走到魚鋪前面。
“老闆過年好,要買些什麼?”弟弟妹妹還在那邊忙着,收拾完魚的男人抬頭招呼客人。
男人穿着的衣服相比乾淨的弟弟妹妹們已經顯得很舊了,圍裙和臉上還賤了一點血,下意識拿了脖子上掛的毛巾擦了擦臉,沖客人笑了笑。
他眼睛圓溜溜亮晶晶的,嘴唇也是翹嘟嘟,挺大的糙漢子笑起來竟然意外的有些討喜。
配合著那一頭有些濕漉漉的捲毛,不知怎麼就讓林觀南覺得他有點像小時候養的那條博美犬,雨天在水裏打完滾回來看她就是這副樣子,怪無辜的。
“這些,麻煩都幫我包了吧。”
林觀南的聲音不大,但是在嘈雜的菜市場裏也能過讓高啟強聽清楚,就連旁邊的兄妹也驚訝的看了過來。
“老闆,這些都要嗎?”高啟強不確定的看着這一位看起來與這間菜市場格格不入的客人。
與舊廠街的人不同,這一位客人穿着乾淨靚麗,看起來就是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小姐。
那副美貌的面容不像是應該出現在的人,更何況還出現在充滿魚腥氣血腥味的魚鋪前面。
高啟強生怕是自己聽錯了。
“嗯,是被人預定了嗎?”見到他驚訝的樣子,林觀南看他的時候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
“沒有沒有,只是這麼多怕您買的太多了吃不了。”高啟強擺手,連忙讓阿盛撈魚。
“沒關係,分的人多。”說完兩人沒再搭話。
拍魚,刮鱗,開膛破肚,手下熟練的動作行雲流水,血腥氣鑽入鼻腔,高啟強頭一次覺得,魚腥氣太沖了。
餘光看到了那位客人站在魚缸前看着阿盛撈魚,小蘭一邊給她裝着蝦蟹這些海鮮一邊跟她說怎麼讓扇貝把沙子吐的乾乾淨淨。
小蘭矮了她快一頭,她在那解說著,絲毫沒注意為了方便她說話,那人微微低頭耐心的聽着。
“你看起來年紀還小就知道這麼多,真厲害呀。”等高啟蘭說完之後,林觀南不由得真心實意的誇讚。
明明看起來是富家小姐般的溫柔打扮,但是當她誇獎人時卻顯得真誠又可愛。
讓人能清楚的知道,她確實是真心實意的讚歎着。
頭一次因為這些被誇的高啟蘭不由得有些害羞。
“還還好吧,”她將裝好的海鮮稱重,動作都有些注意,怕將水甩到對方身上,一邊不好意思的解釋:“都是自小跟我哥學的。”
“很厲害的。”
魚都撈完了,高啟盛去幫大哥把收拾好的魚裝起來。
等魚都收拾完了,高啟強擦了擦手上髒東西,從塞進去一堆蔥姜蒜做添頭,他弟弟輕鬆的就將這些東西的價錢心算了出來。
這一手直接讓數學不好的林觀南微微睜大了眼睛,濃艷的眼睫隨着眨眼忽閃忽閃,那副震驚的樣子有些可愛。
她真誠又有些莫名崇拜的誇了幾句阿盛,小蘭也在旁邊驕傲的附和,本就有些靦腆的弟弟耳尖都有些紅了。
讓悄悄打量着的她的高啟強不知不覺的跟着笑了起來。
“一共二百六十九元,您給二百六十元就行了。”被對方誇讚的十分不好意思的高啟盛笑的有些靦腆,就連聲音也是溫溫柔柔一派斯文,給人很有好感。
林觀南掏出來三張藍色的百元大鈔遞給他,身後一直沉默的毫無存在感的男人伸手輕鬆接過了高啟強和高啟盛手裏的袋子。
“不用找了,”林觀南接過了高啟蘭手裏剩下的一小袋蝦,制止了高啟盛找錢的動作“你們早點回家吧。”
“新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