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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不知火是九州地區出現的大妖,能夠在海面上燃起熊熊大火,如今人們認為這只是一種類似海市蜃樓一般的幻象,已經很少有人相信不知火是真的存在。
不知火靜靜跪坐在唐橋實栗的身邊,華麗的十二單層層疊疊鋪了滿地,目光沉靜,看起來猶如神女那般高不可攀。
不知火是一個很特別的式神,如同咒靈一般,她的力量來源於人們對火焰的敬畏與恐懼,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存在了多久,其力量又達到了一個怎樣恐怖的境界。
明明有着一張明媚妖冶的臉蛋,卻詭異地給人一種清冷到極致的感覺。那躍動着的黑色火焰也像她的主人那樣,在這炎熱的夏天卻散發著幽幽寒氣。
仿若置身於冰天雪地里,唐橋實栗不適地縮了縮身體,不知火似乎察覺到了,不動聲色地將自身的氣息收斂,唐橋實栗這才好受了一點。
“很久沒有召喚你了呢,不知火會不會孤單呢?”
不知火之前從來沒有對她的話做出過任何的反應,唐橋實栗不知道她能不能聽懂人類的話,也不指望她能夠回答,只是希望有一個人安靜地陪着她而已。
唐橋實栗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事情,像倒垃圾一樣把自己的所有心情傾瀉出來,心情總算好受了許多。
“吶,不知火。”
不知火仍然低垂着眼,沒有任何反應,像是一個精緻美麗卻又冷漠無情的人偶。
“為什麼——”
“你會選擇我呢?”
唐橋實栗手指無意識地勾着自己的衣擺,面上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的旅人。
“為什麼如此強大的你,會與我結下契約呢?”
如果沒有不知火,她也只是一個稍微特別一點的咒術師而已,就好像是老天爺特地給幼年的五條悟打下的補丁一樣。
不知火是她的底氣,所以她可以不計代價地在任何人面前任性妄為。
“我明明沒有很大的野心。”
從前的唐橋實栗只會為自己有一個如此強大的式神而感到驕傲,現在卻開始懷疑這樣的力量在她的身上是不是有些浪費了呢?
之前的十幾年她都一直住在深山大宅里,不知火幾乎沒有什麼發揮的餘地。如果按照媽媽的期待繼續走下去,也只不過是重複之前的生活罷了。
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你甘心嗎?”好像是在問不知火,又好像是在問自己。
一大片陰影忽然將她的身體全部罩住。
唐橋實栗怔怔地抬起頭,不知火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美貌絕倫的式神忽然彎下腰來,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個冰涼的吻,唐橋實栗有些無措地眨了眨眼。
不知火似乎笑了一下,仔細一看卻仍舊是那副高不可攀的表情。
“我會永遠陪着你的。”
空氣中傳來一個空洞清靈的聲音。
唐橋實栗有些不確定地看着她:“剛剛你說話了嗎,不知火?”
沒有回應,不知火的身形在空氣中扭曲了一下,逐漸透明,最後消散得無影無蹤。
“我會永遠陪着你的。”
這次唐橋實栗聽得真真切切,竟然真的是不知火的聲音!
少女先是驚愕了一瞬,然後開心地笑了起來。
“謝謝!”
“謝謝你,不知火!”
謝謝你驅散了我的心裏所有的不安。
*
關東大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唐橋實栗作為網球部的經理,當然要全程陪同。
由於冰帝在都大賽中實在太過輕敵,最終只以第五名的成績進入了關東大賽,榊教練為此已經黑臉好多天了。
在這樣的壓力之下,正選隊員們以碾壓之勢贏得了第一場比賽,然後猝不及防地遇上了去年的四強青春學園。
不過大家看起來並沒有多少擔心的樣子。
唐橋實栗有些不解地問:“再怎麼說也是打進過四強的隊伍,這麼輕敵不太好吧?”
向日岳人利落地來了一個前空翻,不屑道:“青學?不過是雜魚罷了。”
跡部也輕笑着搖搖頭:“他們的部長手冢國光的確是個輕敵,其他人都不足為慮。”
既然大家都這麼說了,唐橋實栗也就相信了。
不過第一局就吃癟了。
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在第一局中差點就被青學的那對臨時雙打搭檔反超了比分。
還好榊教練在上次與立海大的訓練賽中看出了一些問題,及時對向日岳人的訓練做了一些調整,總算險之又險地贏下了比賽。
榊教練不喜不怒,冰帝的人都知道他對這樣的比賽結果並不感到滿意。
鳳長太郎和宍戶亮則是穩定發揮,又為冰帝拿下一局。
樺地這個傻孩子則是中了對方的陽謀,兩個人都由於受傷到不能握拍無奈放棄了比賽。
唐橋實栗坐不住了,打算帶着樺地去處理一下傷口。
反正都已經贏下兩局了,綿羊寶寶雖然愛睡覺,但實力是真的頂,應該能夠結束比賽了。
樺地的傷口很快就被包紮好了。
青學那邊的教練正在鼓勵自己的隊員已經做得很好了。
唐橋實栗猶豫了一下,她實在不怎麼會安慰別人啊,從樺地那張憨厚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情緒,於是生澀地摸了摸他的頭:“樺地你已經很厲害了!”
這句話像是觸動了他身體的哪個機關。
樺地忽然肩膀聳動了一下,眼睛裏已經有了水汽,語氣卻依然平靜:“我沒有贏。”
唐橋實栗若有所覺,用毛巾蓋住了他的臉,漸漸能夠聽到他壓抑的鼻音。
樺地給所有人的印象都是一個憨厚老實的跡部景吾的忠實追隨者,對跡部的話唯命是從,以至於很多人都下意識忽略了他也是一個有着自己的喜怒哀樂的單純少年。
唐橋實栗的內心五味雜陳,她也是第一次意識到,樺地不是一塊木頭。雖然表現得不明顯,他也是一個活生生的有感情的人。
青學那邊的兩個人交談聲音似乎停頓了一會兒,然後又繼續聊起了接下來可能出現的比賽結果,似乎對這邊的發生的事情無知無覺。
樺地漸漸平靜下來了。
“看你身上出了這麼多汗,我陪你去洗把臉吧?”
樺地低低應了一聲“usu”。
然後乖乖地被她牽着袖子跟着走。
青學那個叫河村隆的少年忽然叫住他們。
“那個......比賽的時候真的很抱歉。”
樺地獃獃地沒有反應,唐橋實栗沒想到他會道歉,看了一眼他被綁成木乃伊的那隻手臂然後移開目光。
“跟你沒關係,而且你也受了很重的傷。”
唐橋實栗也漸漸理解了這群少年的執念,大家都是為了嬴,所以沒什麼好說的。
安頓好樺地之後,唐橋實栗打算回到賽場看看情況,青學的龍崎教練爽快地表示自己可以代為照看樺地。
雖然立場不同,但青學的這些人真的很難讓人對其產生惡感啊!
看台上不見了跡部的身影,忍足說他熱身去了。
這就代表着芥川慈郎輸掉了比賽,而他本人竟然很興奮的樣子,上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他輸給丸井文太的時候。
“唐橋,那個人真的很厲害!”
榊教練沒有回頭,唐橋實栗看到他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顯然是對這個綿羊寶寶沒有一點辦法。
芥川慈郎還在滔滔不絕,很少見到他完全清醒的樣子。
然後他不知道又看到了什麼,眼睛亮得像燈泡一樣。
“丸井君!”
冰帝眾人聞言都回過頭,發現不僅是立海大的正選們,其他學校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了很多人。
幸村笑眯眯地向她揮了揮手。
忍足推了推眼鏡:“看樣子是來打探情報的。”
跡部和手冢已經到了賽場上,唐橋實栗回過頭專心致志地看比賽。
不愧是跡部認定的強敵,那個叫手冢國光的少年真的很強,唐橋實栗已經看出了那個少年的左手有暗傷,即使是這樣他也能跟跡部咬緊比分。
跡部雖然贏了,但他看起來並沒有很開心。
手冢國光輸了比賽面上也沒有多大表情,青學的正選們都關切地圍了上去。
真的是一個讓人敬重的人呢,唐橋實栗心想。
比賽就是這樣,總會有一個遺憾的人,唐橋實栗只能祝願他早日治好自己手,畢竟年紀還小,未來還有無限的可能。
芥川慈郎在比賽結束后就跑到了丸井文太的身邊,唐橋實栗無奈跟了上去,正好聽到真田弦一郎壓低帽檐對旁邊的幸村說了一句:“手冢沒有輸。”
唐橋實栗條件反射地懟道:“是跡部贏了!”
真田弦一郎沒有再說話,他不擅長跟女生辯論,但這並不代表他認同唐橋實栗的話。
或許有的知情人會認為跡部勝之不武,但比起那個素未謀面的手冢國光,唐橋實栗顯然更偏心朝夕相處的跡部,於是又陰陽怪氣地補充了一句:
“也對,讓跡部也斷一隻手,這樣才是公平的比賽嘛。”
有人在她身後重重咳嗽了一聲,她聽出來那是忍足的聲音。
唐橋實栗回過頭。
忍足倒是看不出什麼情緒。
和他一起的向日岳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這並不妨礙他跟唐橋實栗同仇敵愾,也敵視地看着先前印象不錯的立海大眾人。
“其他人呢?”
向日岳人收回視線回道:“去看樺地了。”
幸村微笑着緩解尷尬的氣氛:“真田並不是那個意思,他只是很敬重手冢,所以反應過度了,跡部今天的表現真的很精彩呢!”
唐橋實栗不為所動,直直看向那個沉默的少年。
“我認為——”
“跡部為了團隊拼盡全力贏得了比賽,無論如何也值得他人的尊重,不是嗎?”
幸村很贊同這句話。
真田的面色鄭重了起來,向她鞠了一躬:“是我太鬆懈了!請你原諒我剛剛的失態,唐橋桑!”
唐橋實栗面色也鬆動了下來,說到底真田也沒什麼壞心思,而且她站在冰帝的立場上也有些反應過激。
不出預料的話,冰帝與立海大會在關東大賽的決賽上相遇,到時候看能不能說服榊教練安排一下出場順序,讓跡部在賽場上光明正大打爆真田好了。
看,她其實沒那麼小心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