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售聯美
嚴格來說,對賭協議並不是賭博,而是投資者利益的一層保障。
如果被投資者未能在規定期限內完成約定好的條件,投資者撤回投資並得到補償。
但對於科克里安來說,時間即金錢。多出來的投資在短暫時間內能被他用以錢生錢,賺取更高昂的利潤。
只是面對一個走投無路的賭徒,他心中莫名浮現了些許微不足道的信任與期待。
拉斯維加斯賭場真正的掌權人給奧斯蒙德開出了他根本無法拒絕的、也沒有能力拒絕的協議:
三年內,拍攝1~2部票房上億的電影,或者拍攝1~2部取得奧斯卡重要獎項的電影。具體需要視電影的盈利狀況具體分析,也需要電影能夠驅動米高梅的股價上漲一定幅度。而在這期間,米高梅會提供任何其它一定額度內必要的經濟上的支持,比如低廉的電影投資和一些便利。奧斯蒙德可以優先償還他自己在銀行的欠債和身上的兩億債務。
如果無法完成,就由奧斯蒙德本人償還米高梅多付的1.5億美元。
百分之10的股份不可能,科克里安本人都僅持有米高梅47%的股份。
以及,奧斯蒙德得到了他在洛杉磯奔波一天最想要的承諾:
米高梅可以只收取百分之五的低廉價格幫助奧斯蒙德發行這部他拍攝完成的電影,他的電影《多格板箱》在北美1000家影院上映。通常來說,荷里活現有七大的發行影院數量大於等於1500家。獨立電影公司的放映數量則要少得多,比如新世界電影公司,能夠為奧斯蒙德聯繫五百家影院上映,他就要謝天謝地感恩羅傑了。
行業內電影的發行費用一直有很大的爭議,但通常來說,在影院的發行費用通常要佔到一部電影院線票房收入的百分之三十。
在製片方將電影在一定時間內的發行權交付給發行商后,發行商會進行市場調研,開發營銷策略,通過各種媒體安排廣告宣傳。同時安排電影在影院放映的相關適宜即上線時間、上線周期,然後進行電影的拷貝、儲存、運輸,並監督影院對電影的檢查、財務以及收入和補充費用。
米高梅的百分之五可不包含這麼多服務,僅僅是幫助他聯絡院線,並提供人員幫手進行監督。廣告宣發費用和拷貝費用需要奧斯蒙德另付,如果想要米高梅一起承擔,就將發行費用提高到收入的百分之四十。
米高梅顯然不是傻子也不會讓自己吃虧,他們並不看好一個新人學生的電影,認為他最多能收回拍攝成本。從發行上賺取百分之四十的價格甚至有些偏少,畢竟拷貝一份電影就需要花費500到800刀,只拷貝、運輸、儲存成本就高達一百萬美元。
奧斯蒙德表示自己可以接受自行進行宣傳,至於拷貝費用,他提出可以不用一次性拷貝太多份電影,他的建議是電影可以按地區分批次上映,例如等紐約州上映完畢,再將拷貝送去別州上映。
倒也是個省錢的辦法,就是總票房可能會因此有所下降。
米高梅負責發行相關業務的高管瓊恩在心中長長嘆了口氣,有些不滿此次的業務,但也沒說什麼。
掌權人都發話了,就算這是樁註定賠本的發行買賣,他們也得硬着頭皮干,雖然工資照發,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爽。
尤其是眼前的毛頭小子,他為了省錢負責廣告宣傳能宣傳出個什麼花樣?在當地報紙上刊登一則平平無奇的消息?“有部非常刺激的恐怖片就要上映了,大家快來看!”這樣嗎?
到最後究竟能有幾個人願意走進電影院觀看?
瓊恩止不住擔憂,這部電影票房不會上不了百萬吧?我忍不住開口提醒到:“廣告宣傳可是電影宣發中最關鍵的一步啊,幾乎直接決定了電影的票房成績。你要不還是去銀行貸款讓我們專業負責宣發的團隊來負責吧。什麼錢都能省,宣傳的錢最不能省了。”
他焦急的神態只差沒把“孩子,你可長點心吧”寫在臉上。
奧斯蒙德卻笑了笑朝他揮手告別:“放心,我都會處理好的。我回頭會讓律師把拷貝費用送來,發行和監督的工作就拜託你們,辛苦了。”
只是他笑得愈發燦爛,瓊恩的心中就愈發擔憂,甚至憂心自己地位不保,考慮是不是應該儘快聯繫下家。
但奧斯蒙德很開心,系統的技能立了打工,米高梅的收購與協議總體來說都是件好事,雖然還欠着兩億的債務,但他已經放下了心,坦然聯繫了法院、聯美的託管人與債權人,邀請他們儘快趕來公司與他交接相關事宜。
只是會議尚未開起來,他就接到了來自銀行的電話,又匆匆去了趟銀行。
消息靈通的美聯儲用了不到兩小時時間,居然已經得知了米高梅對聯美的收購計劃,一反先前的態度,殷切地提出可以將聯美欠下的1.2億美元債務延期。
近些年經濟不景氣,銀行的貸款放不出去也收不回來。對這些欠錢的大佬溫言軟語伺候着,生怕他們賺不到錢甚至輕生,到時候收不回貸款,銀行根本不知道上哪哭訴。
此刻一見“賭王”科克里安、米高梅電影公司居然願意出手收購聯美,立馬又覺得看到了希望,奧斯蒙德·格里菲斯還錢恐怕還是有保障的。
奧斯蒙德拿着和米高梅簽署的收購協議,再次與銀行進行了協商。憑藉這份協議讓美聯儲答應幫他解決目前遇到的難題,不僅願意將貸款延期,還又貸給奧斯蒙德八千萬美元。
有了這筆錢,奧斯蒙德就可以償還清債權人的欠款,暫時放下擔憂,安心賺錢還貸。
隨後與債權人的會議也進行地異常順利,只要能還錢,一切好說。
聯美的重組營業甚至還沒有怎麼開始進行,將聯美出售的5億美元再加上銀行的放款,居然將除去銀行外私人、企業的欠債還得乾乾淨淨。
奧斯蒙德鬆了口氣,倍感輕鬆。
雖然徹底一無所有,但也不用每天擔驚受怕。
他本就對聯美沒什麼深厚感情,甚至算得上厭惡。
儘管他身上最耀眼的即是“聯美太子爺”身份帶來的光環,但聯美幾乎沒有人喜歡他。外人幾乎無從知曉,偏向他父親的高管與他父親對他的態度一致,忽視他貶低他;憎恨他父親的高管也討厭他,認為他與他父親一樣,過於自信,傲慢又不可理喻。
奧斯蒙德能做的也只有假裝聽不見,我行我素繼續過好自己的生活。
他父親布魯諾·格里菲斯是個人渣。
但他還是低估了他。
飛機失事大約一周前,他18歲生日。父親將他叫到書房,直言十幾年來他對自己的虧欠,與自己袒露心聲,自稱欣賞他的能力,對他有多自豪。父親痛聲淚下懇求他,希望他能夠原諒他,再給他一次做一個好父親的機會。
那是十八年來他第一次聽到父親口中的誇獎與認同,奧斯蒙德很高興。
一直以來他都是同齡人中最優秀的孩子,他的SAT成績拔尖,績點突出,在兄弟會、在圈子裏也備受追捧,人緣極好。他的導師馬丁·斯科塞斯讚歎過他拍的短片,斯坦利·庫布里克也不吝嗇誇獎他的鏡頭。
但他從沒有得到過父母一句簡單的認同。
於是他也放下了心中一直以來的芥蒂,他和父親談了很多,避開他一直以來的怨恨與痛苦,說著他的電影,在學校的生活。紅酒、朗姆、威士忌...昂貴的酒液辛辣地切割着喉管,一杯接着一杯,將他的恨與愛切得支離破碎。
他並不意外自己會喝醉,只是意外一覺醒來自己就成了聯美電影公司新的掌權人與法人。
荒謬可笑,卻合理。但這才是他真實的生活。
布魯諾·格里菲斯對公司的決策領導出了錯,他清楚地知道公司的資金周轉已經徹底崩盤。他從未告訴任何人的交易、勾當嚴重到可能會讓他進去坐幾年牢。
所以他慌不擇路地為自己找了個替罪羊。
只是他沒想到他的飛機會在一周后失事,也沒想到自己的生命就這樣畫上了句號,更沒有想到,他做的那些事還不足以讓他坐牢,一切都是虛驚一場,布魯諾只需要償還高達7億的債務。
人都已經死了,奧斯蒙德也懶得再說什麼怨恨。
他將成疊的合同、協議、收據仔細收進包內,打算放進銀行的儲物櫃裏妥善保管。從昨天夜裏一直忙到現在夜深,他坐在聯美的辦公室給自己續了杯咖啡,才驚覺想起自己似乎一整天忙到沒吃什麼東西。
看了一眼時間剛剛過了午夜,奧斯蒙德計劃在兩點鐘飛往英國的飛機起飛前湊合在機場的快餐店應付一餐。想要以低廉的價格宣傳電影,他首先想到辦法的就是得到庫布里克的背書。
他坐上計程車,翻着隨身包,試圖從中尋找以前遺漏的糖果或者巧克力。
可惜包內除了文件就是備用領帶、旅行支票、速溶咖啡和火柴盒,奧斯蒙德有些失望地扒開僅剩的夾層,原本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卻意外地摸到一個觸感柔軟冰涼的東西。
他垂下頭,稍顯訝異地挑了挑眉,藉著車窗外飛快閃過的燈光查看自己摸到了什麼東西——
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放在這裏的便利店三明治。金黃的麵包夾着生菜、雞蛋和培根,嚴嚴實實地裹在塑料包裝內。
可惜已經壞掉了,無法存放的美味三明治流出噁心的渾濁汁液,但因為被塑料紙嚴實包裹,並沒有泄露出任何氣味和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