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殺一儆百蠻

392.殺一儆百蠻

天色漸亮,薄霧緩緩爬上來,漸漸籠罩慘烈戰場。荒原冷寂,野草輕搖,濃烈的血腥味四處流竄。相處二十餘年,從未見過主將如此暴怒,可聽錯冷漠的殺戮命令也不可能。窺探神色,徒單克寧囁囁提醒,“將……將軍,圍獵柏林軍的戰鬥未見分曉,末將……是否……”

環視戰場,看着被押解而來的眾俘虜,周文龍氣得七竅生煙,“王鼎,你敢公然抗令,當本將不敢治你,來人——”

“請駙馬爺息怒,微臣擅自做主沒按命令斬殺倖存敵兵,此事與王鼎大人完全無關,一切後果由微臣一人承擔……”奔向狂怒的主將,儒者高聲稟告,“無論駙馬爺如何懲治,請允許微臣把話說完……”

雙膝跪下,神色不顯絲毫慌亂,老軍師不慌不忙,“敢問駙馬爺,我虎賁團是否已具備傲視西域群雄的實力?如若教廷和神聖帝國聯手對付我們,我軍有幾成勝算?”

看着被霧氣縈繞的老仙人,大口大口喘氣,周文龍半響也沒吭聲。衝天怒火在沉默中漸漸消散,斜睨一眼鴉雀無聲的人群,“完顏止,傳令李勇大人,率一半勇士支援圍獵柏林軍的兄弟們。克寧,你帶另一半兵力返城,搜捕所有隱匿的作祟者,別株連無辜。對消極怠戰的本土守軍,拘押當值的主副將領,餘眾予以警告。”

默然下馬,扶起一臉坦然的老軍師,“仙師,雖情有可原,但您也不能讓我下不來台。軍令如山,現今卻儼然廢話一句,如若日後人人仿效,本將豈不形同虛設?誅殺敵兵似乎並無不妥,請當著所有將士的面說出抗令理由,如果有理,本將收回命令。”

“駙馬爺胸襟開闊,恕微臣唐突了……”點頭致謝,儒者轉身面對騷動人群,“敢問各位大人和諸位勇士,殺伐到底為何?我們又該如何收服民心?尤其來犯敵軍,戰場上不用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心軟唯有被敵人斬殺。可對於已經投降的俘虜,如果繼續濫殺,如何懾服群頑?”

看着側耳聆聽的眾將士,儒者嘆口氣,“唉,但凡敵軍抵抗,無論事後投降與否,韃靼人一概殺之。殺戮已做到極致,但微臣從未見過哪怕一名西域國主率軍乞降,所謂物極必反,濫殺作為只會引發對手同仇敵愾。我虎賁團與韃靼**不一樣,他們只為燒殺搶掠,而我們卻只想和西域人和平共處。殺伐實乃迫不得已,並非目的,相信在場的每一名勇士自有公論。”

“仙師,您的理由非常充分,也說服了我。也罷,我收回成命……”沖嘀嘀咕咕的人群壓壓手,周文龍拔高嗓音,“敵軍雖主動侵犯,可我虎賁團以德服人。傳令下去,善待俘虜,集中掩埋戰死的條頓騎士。蕭不察斤,我們走,看看柏林守軍的戰鬥力如何。仙師,自今日始由您掌管城內一切政務,對擒獲的作祟者,殺與不殺,全憑您和大主教共同決定。”

轉馬奔出,笑聲漸去漸遠,“古人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知上帝是否會因此而善待我虎賁團,至於本將,願承擔一切罪名。如果上帝開眼,請賜神力,助我虎賁團儘早平息戰亂紛飛的西域,也為西域民眾早日獲得安寧盡一份綿薄之力,哈哈……”

傻獃獃看着狂奔而去的魁梧主將,全體波西米亞將士老半天才回過神,除去聽清翻譯的少許將領,大部分人如墜雲霧。既不明白主將為何發怒,更不清楚清逸儒者在嘮叨什麼,大眼瞪小眼,交頭接耳嘀咕,“駙馬爺到底怎麼了?一會像要吃人,一會又和顏悅色,可真嚇人……”

“誰知道,或許為殘敵脫逃而大發雷霆?唉,也太難為兄弟們,一萬對一萬,能取得如此輝煌戰果,實在讓人不敢相信。對手可是大名鼎鼎的條頓騎士團,神聖帝國的急先鋒,可照樣被我虎賁團乾脆利落拿下。服了,真服了,空當陣果然厲害……”

“停,都別瞎猜,駙馬爺為一百八十七名勇士無辜戰死而痛心疾首。實話告訴你們,火炮之所以沒參戰,只因儲備石丸被破壞。一怒之下,駙馬爺才下令殺光所有作祟者,且處死全體俘兵。為挽救俘敵性命,總管大人不惜抗令,適才成功說服駙馬爺……”驅馬馳入人群,波西米亞副將高聲解惑,“勇士們,請好好想一想,駙馬爺值不值得我等效命?還有神仙一般的老總管,悲天憫人,冒死勸諫,只為減少殺戮。我們是否該感謝總管大人?當然,更應該謝謝駙馬爺,把所有勇士視為親兄弟。”

吃驚不小,沉默少許,由領頭大將做示範,醒悟的眾波西米亞將士紛紛吶喊,“感謝駙馬爺和總管大人,無論來犯敵軍出動多少人馬,我們再也不會猶豫,必不辱我虎賁團英名!”

“勇士們,千萬別把我與駙馬爺相提並論,切記,切記……”暗暗擦汗,儒者誠惶誠恐,“身為一名臣子,應該知曉自己肩負的責任,主子可以衝動,但我們不能。一戰揚名,以後的對手會數不勝數,為駙馬爺和卡娃殿下以及我羅斯虎賁團闖出一片新天地,所有將士責無旁貸!”

率全體親衛跟上,喝令遠離,侍衛長低聲詢問,“駙馬爺,您今日所為可出乎所有人預料,二十多年來,您從沒發過如此大的脾氣。除非只為收服軍心,不然末將會倍感擔憂?”

“大人呀,別人看不明白,你還不清楚?”搖頭一笑,周文龍不住催馬,“到了一定的年紀,人的秉性難以改變,本將也不例外。波西米亞重甲軍用來幹什麼,擺設?石丸缺乏,正好檢驗一下整編后的真實戰鬥力,但戰鬥難免死人,不藉機表演一番,如何服眾?”

“嗐,駙馬爺,您可真高明,相信仙師也被唬住……”朝暗暗窺探的眾將揮手示意,蕭不察斤大笑,“都過來,駙馬爺沒變,別擔心……”

紛紛圍上,眺望北方,放下心的眾親衛捂嘴竊笑。前方蹄聲越來越清晰,煙塵滾滾處,一支百餘人的騎兵狂奔而來。喝令保護主子,蕭不察斤單騎迎上,爽朗的笑聲頓時響徹茫茫草原,“哈哈哈,末將見過大人,將軍,將軍,柏林殘軍已全體投降,眼下正被勇士們押解返回……”

“不辱使命,大功一件呀……”勒馬止步,周文龍笑得合不攏嘴,“人數幾何?是否就地審訊過?柏林城內還有多少兵力?哦,讓重甲軍負責看押俘虜。”

“稟將軍,末將已把投降的柏林軍兵將分離,審訊雖簡短,可收穫頗豐……”同樣喜不自禁,耶律迪烈微微一笑,“柏林城商賈雲集,但防守兵力不多,奉詔傾巢而出,眼下形同虛設。不知將軍打算如何利用這批降兵?收歸麾下不大可能,戰鬥力太弱,釋放的話,以末將推斷,您不會做這種虧本買賣。”

“嘿嘿,即不納降也不釋放,難道等着帝皇乖乖掏出贖金?你小子,可真狡猾,逼我先出招呢……”會心一笑,周文龍悄然轉馬,“山人自有妙計,揪住神聖帝國主動侵犯的把柄,縱然我虎賁團日後發兵日耳曼,相信西域人也無可指責。善待這群肉盾,等野地戰和攻城戰所需器械到位,瞅準時機,繼續南征北討。一日拿不到承認我虎賁團統治西里西亞的黃金詔書,我們誓不罷休,一直打到皇帝老兒受不了為止。”

“將軍,您總是棋高一着,讓末將汗顏……”半恭維半開玩笑,耶律迪烈興緻盎然,“火炮若能用於攻堅和野地戰,相信帝**隊也甘拜下風,教廷更不在話下,不知仙師能否完成這般壯舉?蒙古人正是憑藉著火炮的威力,才能橫掃西域諸國,攻城如探囊取物,實在令人心馳神往。”

“野地戰要求輕巧,攻堅必須炮火猛烈,兩種要求大相逕庭……”信馬由韁,周文龍緩緩搖頭,“欲速則不達,研發火炮無法做到一蹴而就,否則會出大亂子。千萬別催,兩位總管也累慘了,萬一倒下,我虎賁團咋辦?”

“末將明白,先後擊敗各路來犯敵軍,我們也可喘口氣……”默默跟上,喜色漸漸被擔憂取代,儒雅副將長嘆一口氣,“西域守軍的戰鬥力雖不咋地,但抵抗意志特別頑強,長此以往,我虎賁團難以維持。我軍一沒有盟友,二無法及時補充損失兵力,將軍可有什麼妙策?”

“盟友倒有一個,可幫不上太大的忙。蘇珊娜公主已被我秘密送往馬扎兒,估計可以簽署平等盟約,但指望貝拉四世出兵相助,可能性很小很小……”眯眼眺望迷濛草原,周文龍長吁短嘆,“唉,的確讓人頭疼,沒有儲備兵力,很傷腦筋。懾服降眾,絕非恫嚇就可以一舉奏效,派兵佔領,更容易被各個擊破。急也無用,我們好好斟酌,走!”

“末將倒有一計,無論有用與否,將軍盡可一笑。我們完全可以仿效蒙古人的做法,以西里西亞為據點,向周邊緩緩擴張。不求佔領,利用降部,想法設法殲滅對手的有生力量。以戰迫神聖帝國低頭,承認我軍對各個封國的統治權,再借帝國與教廷的矛盾,替前者進攻教廷軍隊,爭取獲得教廷承認我軍對意大利的管轄權……”有條不紊詮釋大計,耶律迪烈不時回望,“至於如何對付法蘭西騎士,相信將軍自有妙策,染指英格蘭,少不得利用英法宿怨。另外,既然打出羅斯人的名號,我們大可好好利用一番。據末將考證,羅斯人的祖先為維京人,其先祖在西域各國早已落地生根。結盟也好,打服也罷,一切只為我虎賁團早日完成統治西域的夙願着想。”

“嗯,此方案我也考慮過,但須非常謹慎,千萬不可冒進。走一步看一步,我軍的首要任務,無論使用何種手腕,逼迫神聖帝國與我結盟……”揮揮手,周文龍加快步伐,“一口氣累到現在,先去睡個好覺,等頭腦恢復清醒,再召開最高軍事會議,確定今後戰略部署。”

“嗯,末將的確累了,眼皮都快睜不開……”扭頭下令,儒雅副將連連招手,“跟上,快跟上,等抵達北營,把降兵移交給重甲軍,所有弟兄睡它個天昏地暗。”

驅馬折返北營,交代王鼎看好肉盾,帶上陣亡將士花名冊,周文龍徑直趕赴教堂。老軍師和大主教早翹首以盼,叮囑幾句,一溜煙折回府衙,隨口敷衍湧入的女人團,胡亂吃個半飽,累個賊死的駙馬爺倒頭睡下。

一覺直睡到次日中午,被耳畔傳來的痒痒鬧醒,周文龍才睜開朦朧睡眼。辨認老半天,擠眼一樂,“戴安娜,你親媽媽呢?哦,只有你一個人,這幾日與姐妹們可曾融洽相處?”

“父親大人可真貪睡,我們在外面等您……”透過門縫窺望,探頭探腦的眾少女嘰嘰喳喳,“父親累壞了,讓他繼續睡,哎,汶麟,夢霖,你倆別擠呀,我們可站了老半天……”

“安娜妹妹,你不方便伺候父親,讓我們來……”一前一後邁步入房,兩壯小子單膝點地,“孩兒拜見父親大人,行軍總管大人在前廳等候,請父親監斬領頭作亂的原副主教。”

“嗯,長大了,我都不認識了……”伸出雙手,緩緩摩挲,周文龍慚愧一笑,“怪不怪父親?都沒有管過你們一天,你們的娘親可真偉大,戴安娜,帶上房門。”

“父親常年征戰,孩兒理解其中苦衷,如今終於能朝夕陪伴,孩兒已心滿意足……”默默搖頭,儼然老大的夢霖側身擦淚,“汶麟兄,來,我倆伺候父親起床。身為人子,卻沒有盡到孝順父母的責任,我們才有愧。”

“父親,孩兒要跟着耶律迪烈大人學習領兵之道,可母親不同意,您可要為孩兒撐腰……”轉身去取衣裝,委屈的汶麟一臉不服氣,“夢霖都可以隨徒單克寧大人上陣殺敵,孩兒為何不行?”

“夢霖,你上陣殺敵?什麼時候?我怎麼沒發現?”吃驚不已,一把掀開被褥,周文龍大笑而起,“學領兵作戰,我全力支持,別擔心,擺平你母親還不小菜一碟。身為周家兒郎,豈能不上陣?哈哈哈……”

麻利穿好衣裝,胡亂洗漱,周文龍帶二子直奔前廳。沖紛紛施禮的眾愛女壓壓手,看看相陪的三大公主,簡短詢問若有所思的老軍師,直指府門,“夢霖,汶麟,取槍備馬,我們去教堂外的廣場。”

“報,廣場外發生衝突,一部分民眾非要為逆賊送行,徒單克寧大人為此大為光火,將領頭作亂者就地拘押。餘眾到處煽風點火,眼下群情激昂,局面有失控跡象……”飛步奔入,完顏止急不可耐,“對付一群手無寸鐵的民眾,勇士們實在下不了手,請駙馬爺親臨現場彈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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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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