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同體

一心同體

夜晚時的銀十字也是一片燈火通明的景象。

考慮到光之國住民的能量來源以光能為主,銀十字全院維持無縫的等離子火花特殊供應。在經歷了敵人突襲醫療機構的軍事打擊之後,各個醫療點更是加設了緊急備用核心激活技術。

“晚上好,傑克。”

海莉亞隔着一層遮光隔離板,精準地辨別出了來人:“如果不是你在樓梯口徘徊了五分鐘,我會以為銀十字在你出差期間進行了重建,以至於你找不到正確入口。”

“感謝你的歡迎,海莉亞。”

傑克望了一眼門牌上的科室分類,有些無奈地邁步而入:“我沒想到這麼晚你還沒……抱歉,其實我在回到光之國的時候就知道你在這裏了。”

因為距離變短,他們遠隔星球也能遙相呼應的精神連結,發生了進一步加強。

殘存的一體同心式特殊架構,再次強勁地在這對搭檔的身上呈現而出。

喜悅、遺憾、愧疚,還有細微但真實存在的——

海莉亞把光屏熄滅,她凝視着傑克的眼燈,在短暫的重新確認之後上前一步:“出什麼事情了嗎?”

恐慌。

這是一種很少能從連結另一頭傳遞過來的感情。

在海莉亞努力適應需要轉頭才能看全視角的變化,再次由純粹能量體凝聚為物質體之後,傑克傳遞出這種負面情緒的次數屈指可數。

“抱歉帶給你不好的體驗,”坐在治療倉上的傑克下意識地想後退,差點撞上背後的顯示屏:“那個、今天沒能及時回來真是對不起,還好海莉亞你沒事。”

海莉亞沒有說話,她微揚起頭,安靜地凝視着自己的搭檔。

傑克的狀態有點不太對勁,而且很明顯和她有關。

寂靜的空氣中只有治療光液緩慢流淌、儀器走秒的微弱白噪音。

而與此同時,無形的連結在攀升的情緒中,扭曲地反覆地蜷曲又舒張。

海莉亞看了一眼顯示器上的倒計時,另起話題:“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大概是在一千年之前,傑克你突然被瑪麗女士告知,幾百年之內最好不要再來探望我了吧。”

傑克點頭:“當時的原因是你剛完成物質化,狀態不穩定,需要調整蒂法雷特射線照射率,還好最後你平安無事。”

“實際上,那是我主動提出的,原因也和身體狀況無關。”

感受着突如其來的強烈情緒,海莉亞微愣了一下,才繼續敘述:“在我的原生地那邊,破譯基因篩查技術之後,為了追求科技的進步,當權者通過一系列措施,成功應用生物科技摒棄了很多影響個人能效的選項,最後也頗有成效。”

傑克當然知道,他甚至不久前剛在佐菲辦公室回憶,並儘可能客觀地現場彙報了一遍。

他面前的這位就是最成功——雖然傑克不想用這個詞彙,但是客觀而言就是如此——的案例之一。

“這也就意味着,我需要重新學習,或者說分辨新的生命狀態里所能感受到的一切非理性因素。”

海莉亞停頓了一下,斟酌詞句:“之前允許探望的時候,你每次都站得比較靠近,然後說見到我很高興。”

但是實際上,傑克看着自己從核爆炸里搶出來,護在計時器里一路疾飛,以至於來不及核對身份在銀十字門口被佐菲追上親自攔截,最後好不容易才成功搶救下的光團,泡在母親之藍里也只是微微閃爍的樣子,當時的情緒想必不會非常美妙。

而這種善意謊言所引發的錯誤認識,對於一個持續接受到龐大情緒,還不會自己分辨的新生命體來說,是非常致命的。

雖然還沒說到重點,但是時間已經到了。

海莉亞推了推傑克示意他該進去了,療程結束再繼續談話,結果被莫名激動的搭檔一把握住了手臂。

傑克的表情突然前所未有地凝重了起來。

“怎麼了?我只是當時還不太會理解,又不是沒有邏輯。”

海莉亞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哪句話說錯了,她下意識地試圖把自己地情緒通過連結傳遞到真的開始恐慌的搭檔那邊。

實際上海莉亞不太確定,為什麼傑克在聽到一個已經解決的事件的時候,會體現出這麼大的情緒波動,但是她隱約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麼挽回局面。

海莉亞任由傑克拽着自己,努力勸慰:“瑪麗女士在心理干預和引導領域也非常專業,我學起來還是挺快的,現在已經成功結業了,你應該能感受到我說的是實話吧?”

這有什麼可以害怕的?

雖然奧特之母曾經建議海莉亞挑個時間告訴傑克這件事,但是後者一直覺得,已經解決的問題也就沒有特地提起的必要。

海莉亞今天說起這件事,也只是想找個引入“其實我一直能接受到你的情緒,可以不必在我的面前遮掩,有話就可以直接說”這個論點的論據而已。

結果演變成了兩個人一起擔憂的悲慘現狀,一時間海莉亞都懷疑自己當初不會真的沒學明白吧。

“我今天,去和佐菲哥哥坦白任務記錄有瞞報的事情了。”

傑克垂着頭低聲說道。

在有肢體接觸的時候,海莉亞的體表溫度相對較低的事實,就會格外直觀地被他感知到,進而引發一些不太好的回憶:“一開始情況還在掌控內,我還以為沒問題了。結果他在我準備告辭的時候,突然說了一句話。”

【“傑克,你和海莉亞是完全平等的搭檔關係對吧,那你覺得我把這份報告發給她看一下怎麼樣?”】

如果傑克當時有餘裕多思考一下,他就會意識到,於公於私,佐菲都不會拿着這種記錄去問詢海莉亞的。

但是在反應過來之前,他的拒絕已經脫口而出。

接下來那種無言的沉默讓傑克連頭都不敢抬。

而佐菲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把終端放到一邊,繼續批複文件。

最後傑克也不知道自己在那裏待了多久。

他只記得,自己在離開時從佐菲的終端頁面上看到的東西。

那是一個一片空白的文檔。

“其實我最害怕的不是佐菲哥哥,而是下意識否定的我自己。”

傑克鬆開手,逐漸體現出沮喪:“我為什麼要隱瞞任務記錄?又為什麼恐慌你會知道這件事?”

是評議會可能對海莉亞的源生地產生偏見,還是傑克自己單方面這麼想的?明明是搭檔關係,結果到頭來,最沒有把她放在平等位置上的人竟然就是自己。

恐怕佐菲都沒想到,加上他的一句反問,傑克會在一天之內,面對自己做錯多次選項的事實,而且關鍵落點都在同一個人身上。

“你也很驚訝對吧,在佐菲哥哥問出那個問題之前,我居然完全沒想到要考慮你的意見。”

傑克苦笑了一聲。

現下完全無法在海莉亞面前隱瞞情緒的狀況,更是讓這位實際上也成年沒多久的戰士,感受到了一種無法抑制的不安:“怪不得你當初要斷開連結,自己一個人去談判,我確實會辜負你的信任。”

“傑克,我現在確實很驚訝。”

眼看着傑克已經破防到什麼都敢說了,海莉亞直接抬手就把他的手從臉上往下拽,拉了兩下沒拽動,“你狀態不太對,冷靜一下,我們慢慢聊。”

傑克不為所動,海莉亞自有意識起就沒這麼清晰地感受過由自身而起的情緒波動,就好像有烈火在她的胸口熊熊而燃。

“不想溝通的話,那就聽我說好了。”

她深吸一口氣。

“我很抱歉,你最大的錯誤就是認識了我。”

“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

傑克突然抬頭,但是還是沒看海莉亞的眼燈,他胸前的彩色計時器閃過紅光:“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海莉亞嘆息,一個用力強行抬臉讓他正視自己:“是嗎,你的情緒沒有受到過多的影響嗎?你不會下意識擔憂我的安危嗎?你在靠近我的時候,不會感受到來自光源的吸引嗎?”

“最重要的是,你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執着‘平等’了?”

與手上不自覺加重的力道相反,海莉亞的語氣輕柔地得簡直不像是在說反問句:“回想一下,傑克,在你自己的記憶里,光之戰士和人間體的關係都是毫無隱瞞、全然信任的嗎?”

戰爭時期,緊急迫降到其他星球,被迫擬態或者附身當地居民的情況也不為少見。

而故事的結局,大多是遺憾陣亡和友好分別兩種。后一種情況下,幸運一點的話,時間流速相同的兩者還能有再見面的那一天。

“我們的情況更加特殊,大概是因為在超進化期間光源靠的太近,本來因為一方死亡就會自然斷開的連結殘存在了你我之間。”

海莉亞鬆開手,她虛按住自己的胸口,像是在感受曾經心臟跳動處的脈動。

戰鬥經驗和科研思路憑依於同體,情感和理念共鳴於一心。

前者的共享通路自海莉亞凝聚出自己的身體就已經停止,後者的迴路憑依於光源,殘破而不容忽視地在二者之間形成連結。

滲透行為一定是相互交互的,在海莉亞接受理解傑克的同時,後者也必然會受到前者的影響。

在跨越亞空間,流落暗物質宇宙之時,沒有光能來源的傑克,本能選擇了頻率最合適的人間體寄居。

在失去感情連結,生存機會也需要量化角逐的星球上,除了科研別無意義的海莉亞,在一個無聊至極的授銜日上,邂逅了迫降的星星。

這場自始至終只有兩個人的旅程開始得非常突然,結束得也異常匆忙,極致的光與熱近乎吞沒了一切。

幸運的是,光之戰士在最後一刻,捧起了新的希望。

“和在暗物質宇宙不同,光之國是個更美好而…龐大的地方。”

一種熟悉的,混雜着喜悅的焦慮從連結另一頭攀爬而來,傑克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那種略帶眩暈感的恐慌:“該說對不起的是我,直到今天才發現這件事。”

傑克已經非常習慣替她感受情緒了,以至於在海莉亞可以獨自產生情感的當下,下意識把她的情緒和理念也當成了自己產生的。

哪怕是一體同心的連結,也有可能會因為理解的不同而產生誤會。

言語的交流是不可或缺的。

海莉亞從奧特之母那裏學到的第一節課就是:解除誤解,從有話直說開始。

在這個瞬間,交融的相似情緒,讓海莉亞的聲音,透過殘存的通道,久違地在傑克的精神里直接響起。

“你所恐慌的只有搭檔的生命,而我才是焦慮平等,擔憂關係變化的那一個。”

“這下你明白了嗎,傑克。你不是不重視我的意見。恰恰相反,你實在是太過在乎我了,我的搭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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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特曼]掉馬後成了奧特帶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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