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你還要無條件地給他多少次機會?
——那個7歲的布魯斯·韋恩已經和他的父母一起,死在那條小巷了。
——既然你根本就不愛他,那你到底在捨不得些什麼?
今晚的直播徹底落幕,夜已深,伊妮德卻沒有一點點的睡意了。
她靜靜地坐在桌前,輕柔地將那束玫瑰拆開,細緻地處理好花根,將它們插在了花瓶里,擺弄着它們的手指尖也隨之漸漸沾染上了馥郁的香氣。
這間卧室顯得空曠和冷淡,沒有額外的裝飾,也沒有任何玩樂的東西,只有書架擺滿了書,和凱恩家族軍事化的家風如出一轍。
貴族子女的人生不屬於他們自己,他們生下來就肩負着比旁人更重要的責任和義務,一生都要奉獻給家族。
為了家族的榮耀與未來,他們不可違背家族的安排。
既然享受到了普通人沒有的物質,就要對應地做到付出,把服從兩個字刻在他們的人生里。
服從,服從,還有服從,她沒有拒絕家族安排的權力。
聽着這些話長大,哪怕伊妮德要比布魯斯還要小1歲,但在他還扭捏着來送花的時候,她就已經遠比對方成熟,看到的也要比對方看到得更多了。
既然她的拒絕沒有任何的用處,既然她的反抗顯得那麼不值一提,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力經營好這些無法更改的關係。
從不忤逆家族的安排,得到了全凱恩家族的一致誇讚和滿意;
懂得人情世故,即便在布魯斯離開哥譚時幫他管理企業多年,但當他回歸,意識到逐漸被韋恩集團排外后,便禮貌地退出,不去接觸他們的核心業務;
盡好一個合格未婚妻的責任,從不抱怨布魯斯的花心與冷漠,不去針對那些無辜的女孩子,不能有任何的不滿,始終大度溫柔且忠誠。
她從出生到現在的人生,都被迫地由[責任]推着走。家族的責任,韋恩夫人的責任,家庭的責任,對布魯斯、她未來丈夫的責任…
所以她不愛布魯斯,也從不奢求他的愛。
她並非忠於布魯斯,她忠於她的責任,所謂的溫順也不是懦弱,是她為了該盡到責任而去忍受一切的覺悟。
但弗洛拉卻告訴她,她的人生不應該為他人而活,她的人生屬於自己,她該為自己活。
甩開肩膀上的重擔,離開對她指指點點、壓抑無比的工作環境,去做喜歡的事情,讓枯燥的人生忙碌起來,去花自己掙的錢…
開始嘗試這些后,伊妮德才發現她之前過得根本就不快樂。
而一旦嘗到了不一樣的滋味,就再難接受回到曾經的狀態去了。
弗洛拉習慣跳出視野的限制給出建議,她同樣也給了伊妮德有關[責任]的選擇
——對這些說“不”並不是錯誤的事情,對違背諾言產生愧疚也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只要她認為自己能夠承受住說不的後果,承擔起說不之後的責任,她就可以遵循本心、放手去做。
每個人都是她自己的拯救者。
她有權為自己發聲,有權去選擇自己的人生,她已經長大成人,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對家族安排無能為力的7歲孩童了。
既然她不奢求布魯斯的愛,那麼她也不需要他的愛。
她已經走在新生活的路上,繼續朝前走,會出現一個她會真心喜歡、並想要得到他的愛的人。
到那時,沒了韋恩未婚妻的身份,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
弗洛拉臨下播前的這話讓伊妮德一時出神,原本那顆甘願於家族安排的心終於在反覆的猶豫和遲疑之後、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
最後一朵玫瑰,被珍視地插進了花瓶中。
將花瓶放到一邊,伊妮德一手撐着下巴,一手輕輕戳了戳它的花瓣。
這束玫瑰是房間裏唯一的亮色,它只有一捧,此刻卻要比什麼都耀眼。
…
“果然還是伊妮德小姐烤得小蛋糕要更好吃,有股我做不出來的香味兒。”
“我倒是覺得比不過你做的,現在想想,似乎有很久沒有嘗到過了。”
“誒呀,可不是嗎,您都有很久沒來過韋恩莊園了,感覺我們好像一直都在電話說話。”阿爾弗雷德笑笑,慢條斯理地接下了話,“要是不急着離開的話,一會兒就指點下我如何做出來這個味道吧。”
不論昨天電話中阿爾弗雷德的話是真是假,伊妮德還是特意做出了一份檸檬紙杯蛋糕,帶去拜訪了韋恩家。
在布魯斯出國遊歷的幾年裏,為了方便替他管理和穩住公司的地位,伊妮德時常會來韋恩莊園和阿爾弗雷德一起加班,處理公司的事務,而自打他回來之後,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微妙隔閡,她就不怎麼靠近這裏了。
從昨天的通話里了解到伊妮德在重新考慮他們之間的婚約,阿爾弗雷德在得知她今天來拜訪后,特意挑了個布魯斯不在的時間。
他們就像是往常那樣,稀鬆平常地聊着天,順着提起了伊妮德最近新開的甜品店。
“原來是昨天才買下的嗎?我還以為已經準備有幾天了呢,新店要忙的事情可不少,我最近對這個也很感興趣,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還請不要忘記我。”
“這家店之前也是做甜品生意的,只是店主因為家庭的事情要外出治病,所以這才轉售給了我,省去了不少麻煩。”伊妮德端起茶杯,還覺得有些湊巧,“店主是個年輕的姑娘,我記得她好像得到過韋恩醫藥的資助?”
阿爾弗雷德若有所思:“3號街的那家店嗎,我似乎有些印象,當初還是布魯斯老爺…”
在某一天突然指定的名額。
大概是在以蝙蝠俠的身份夜晚出警時遇到了什麼小插曲,讓他記下了。
他的話還沒有說全,就突然一頓,終於意識到了什麼,禮貌且尷尬地咳了咳,就這麼地把後面那段話給咽下了。
是該在這次對話中淺淺地引到話題的主人公佈魯斯老爺身上,但是這個引法明顯不對勁,怎麼就嘴誤了呢。
但阿爾弗雷德沒有等到預想中冷場的空檔。
“說到這裏,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
伊妮德對此毫不在意,若有所思,難得找到了個合適的機會,問出自己之前和現在都有些在意的問題,似乎是希望能從阿爾弗雷德這兒得到個答案:“他是怎麼做到去個甜品店都能遇到需要幫助的姑娘的?”
阿爾弗雷德咳了好幾聲,沒法回答。
“我好奇很久了,你想,之前好像發生過好幾次吧。去接受採訪,遇到了需要幫助的記者;公司招聘,遇到了需要幫忙的應聘者;去咖啡店,也能順便和咖啡師找到什麼共同語言,還都是些年輕貌美的姑娘…”
排除其他的因素在外,這還是很神奇。
就像是帶了什麼區域範圍內自動吸引的傳感器一樣。
接收到了伊妮德那好像真誠地在詢問的目光,阿爾弗雷德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顫抖,藉由抿茶的空檔,大腦飛速運轉。
不行。
想不明白。
是啊,為什麼呢,布魯斯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