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客棧的屋子裏，哪吒蹺着二郎腿坐在床上，捋順着今天上午的事情。
今天遇到的那個劉達是個冒牌貨。雖然今天的劉達一直把自己表現得像一個莊稼漢子，可是說話間總會露出一股說不清的文雅賣弄。
前幾天他在劉達的房間裏他並沒有看到一本書，可以見得劉達並不是好學之人，不好學的人又怎會寫信。由此可見，此劉達非彼劉達。
在離開時聽到的那兩個人說的話，陰差陽錯地讓他找到了真劉達死去的地方——秋水閣。
他還記得在回溯中他看到了的那隻手，那是一雙養尊處優的女人的手。她手裏拿着的那把剪刀是鏤金的，刀面上還雕刻着精緻的圖案。
在這座小鎮裏，能有這樣一把剪刀的女人也只有秋水閣里的女人們了。一個女人肯定沒有辦法單手拖走一個成年人，但是如果那個女人是個妖怪的話，就說得通了。如此說來，那群蜥蜴精就躲在了秋水閣里。
他今天晚上只要把那群蜥蜴精一鍋端了，就徹底剿滅了西岐的內部隱患了。
果然是在朝歌里待久了，竟然以為全天下的人都跟紂王一樣昏聵無用好糊弄。若是請君入甕之計，那小爺就把它們的瓮給砸了。
布巾拂過槍刃，鐵器上倒映出哪吒的臉。嘴角掛着一絲玩味的笑容，活像一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但是那雙銳利的眼神又將放蕩不羈的氣質衝散。現在的哪吒更像一把出鞘的劍鋒利至極。
只不過——小爺總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紅。哪吒摸了摸自己的臉，心道，還有點燙。難道生病了？不能吧，小爺是修道之人，應該不容易生病——吧。
他有點不確定，上次生病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他都快忘記了生病時的感覺了。只是依稀記得上次生病的時候，有人在身邊悉心照顧。是誰呢？他有些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個人很溫柔。
“走了，哪吒。你在床上發什麼呆？”敖丙不耐煩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哪吒抬眼看向敖丙，敖丙身上還殘留着剛施過法的味道，大概是準備後手去了。臭泥鰍向來都是狡兔三窟。
他收回火尖槍，站了起來靠到窗邊，擺口型：“小爺我以為我們兩個還是分開行動，一明一暗更添效率。小爺忍痛割愛，明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走了。”哪吒從窗戶翻下街道，衝著敖丙擺了個鬼臉就跑了。
“哪吒！”
身後傳來敖丙有失風度地大喊。
哪吒心道，你就算叫破喉嚨小爺我也不會回頭的。就好好地替小爺掩飾身份吧，臭泥鰍。腦海里浮現出敖丙被四五條蜥蜴纏着的樣子，哪吒忍不住地樂出聲。
樂得差不多了，哪吒斂去了笑意，心道，該做正事了。只見他默念法訣，將掌心火對着一個地方砸去。滋啦的一聲中，一團焦黑的東西掉落在水窪中。湊近一看，是一條一寸長的蜥蜴。
哪吒吹滅手中的火焰，扯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可算能動手了，這幾天憋死小爺了。”
他轉過身看向遠處的光點，尾巴甩掉了。從現在起小爺將消失在四方鎮中了。他打了個響指，紅色的身影消失在了整個四方鎮中。
火紅的燈籠點亮了地上的積水，染紅了空中翻湧的積雲。在沙沙的雨聲中，傳來了富有節律的鼓點聲，香脂味在隨着歡聲笑語縈繞在鼻尖。
“阿啾。”哪吒揉了揉鼻子心道，果然小爺還是無法理解胭脂水粉這些東西。
此刻的哪吒從城門口折返回來，利用隱身潛入了秋水閣中。從普通人的角度來看，這裏就如同人間每一處風月場所一樣，美酒入口，美人環繞，讓人感受到醉卧美人膝的感覺。
世人皆愛享樂，妖精們也就抓住了這一點才神不知鬼不覺地在西岐扎了根。樓中儘是西岐的達官顯貴，妖精們能輕而易舉地從他們嘴裏知道西岐近況。
因為師叔在此坐鎮，妖怪們不會大張旗鼓地入住西岐城。可若是師叔大王率軍東征的話，西岐絕對會在這群妖精的操縱下亂套。到時候他們腹背受敵，即便不死也會損失慘重。
嘖，用心險惡。不過最讓人噁心的還是在這裏尋歡作樂的人們。有這群心志不堅的人在西岐，始終會威脅東征大業。要不幹脆把這些人一招兒燴了得了。
哪吒向上揪了揪衣襟，嫌棄地掃了一眼裏面的達官顯貴們，轉身離開了。
偷聽了好幾個人的交談，他才找到妙音娘子的屋子。翻進屋子，他就看到了那把剪刀。看來小爺想得沒錯，殺了劉達的人就是妙音娘子了。
不過劉達一個凡人，蜥蜴精為什麼要親自動手呢？哪吒環顧着屋子思考，忽然想到了劉達在死前好像說了什麼。
“我一定會說出去的，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一定會將這些事情告訴大王！告訴丞相！”
哪吒學着劉達的口型，複述着劉達死前的話。他知道了，劉達知道了秋水閣的秘密，在逃走的途中被抓了回來。
蜥蜴精為了讓劉達把秘密爛死在肚子裏，所以剪斷了劉達的舌頭讓他無法言語，又砍斷了他的四肢令他無法寫字，最後的毀容則使人無法認出他。同樣的，由於人的魂魄入冥府時，用的是他死時的容貌。
劉達被毀了容又沒辦法說話，陰差認不出他。最後只能成為孤魂野鬼飄蕩在世間。哪吒握緊乾坤圈心道，他一定會替劉達報仇的。
他在屋子裏翻找了一圈，將一些重要的書信施法送回西岐。就在他把最後一頁名單送走時，不小心碰到了桌面上的剪刀。
哪吒警鈴大作，只見那剪刀像是活了起來一樣，直直地衝著他的眼睛而來。他連忙滾到一邊躲開，而飛來的剪刀直直地撞在立在牆邊的青銅器上。
咚的一聲，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響。哪吒覺得自己肯定是暴露了。他連忙掐了個法訣聯繫敖丙，讓敖丙自求多福。
他剛結束施法，剪刀就擦着臉頰飛了過去。鋒利的刀刃很快就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道血痕。
哪吒抄起乾坤圈將剪刀擊碎，看着化作齏粉的剪刀。他摸了把臉上的血，咋舌：“嘖，又是剪刀。煩死了，又傷在這麼顯眼的地方，回去以後該怎麼跟娘親解釋。”
他一腳踹開大門，大搖大擺地去找妙音娘子了。一路上見妖殺妖，見人，額，把人丟出秋水閣。反正外面有敖丙的人接着摔不死，頂多受到驚嚇。
在把自己面前最有一個人丟出去后，哪吒看到了敖丙目瞪口呆的臉。
他擰着眉頭：“你這是什麼表情？”
“……”敖丙抿了抿嘴：“我只是沒想到你越來越粗魯了。你就不能好好勸人離開嗎？”
哪吒切了一聲：“呵，有那時間還不如多殺幾個妖怪。妙音娘子呢？”
“你問我，我去哪裏知道？”
“你少騙小爺，小爺我剛才看到你跟人打鬥了。這裏能跟你過過手的，除了我就剩下那條大蜥蜴了。”哪吒捏着下巴從頭到腳地打量着敖丙，過了一會兒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你該不會被人打敗了吧。”
“你才被打敗了！我只是，我只是——”敖丙的聲音越來越小。
哪吒挑眉，他一看敖丙支支吾吾的樣子，就知道敖丙肯定做了什麼丟人的事情。他不懷好意道：“只是什麼？”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是我什麼人。”敖丙推了哪吒一把，徑直離開。
哪吒追了上去，勾住敖丙的肩膀，擺出一副哥倆好的樣子：“我們當然是生死與共的戰友了。來，快跟你貼心的戰友講一講你都幹了什麼蠢事，讓小爺開心開心。”
“……”敖丙面無表情地給了他一拐子。
哪吒早有防備，一手握住敖丙的臂肘。
“你以為同一招小爺能上當兩次？早就知道你這條臭泥鰍喜歡暗箭傷人。”
敖丙動了動自己的胳膊，發現沒辦法脫離哪吒的牽制。他瞪了一眼哪吒，冷聲：“鬆手。”
“不松，除非你告訴小爺你幹了什麼蠢事放跑了那條大蜥蜴。”
“你才把她放跑了！鬆手。你現在這是耽誤時間。當心我上報丞相。”
“少拿師叔壓我。小爺才不怕。”哪吒聳肩笑道，“而且一切都在小爺的掌握之中。”
“鬼才信你。”
敖丙用力一抽，終於把自己的胳膊從哪吒的手中解救出來。惡狠狠地瞪了哪吒一眼。看着敖丙的氣鼓鼓的背影，哪吒莫名地想到了受驚的肺魚，圓滾滾的，用乾坤圈戳一下就會滾動一下。
混天綾順着手腕沖了出去，纏住了敖丙。哪吒攥緊混天綾的一段，將人拉到懷裏。另一隻手拿起乾坤圈突然出現的匕首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
妙音娘子出現在柱子上，若是哪吒反應不及時，匕首就會落在敖丙的天靈蓋上。
“看吧，小爺就說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哪吒嘴角上揚，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再讓你不信小爺，差點就讓人開瓢了吧。”
“你早就知道？”敖丙轉頭看向哪吒。
“那當然，小爺我可是生來就為了降妖伏魔的。小小障眼法還想瞞住小爺，未免也太看不起小爺了。”哪吒手臂用力，將妙音娘子震開。
隨即抽出火尖□□向妙音娘子，妙音娘子躲閃不及被火尖□□中，肩膀上染上了一大片血色。他抬了抬下巴，對着妙音娘子說道：“小爺可是記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