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商營因為主帥受傷,掛了免戰牌子。故此,哪吒也就閑了下來。
梳洗后,他看着銅鏡里腫着一張臉的自己,不禁嘆了口氣:“娘親看到了準會擔憂的,要怎麼消下去呢。”
在他們父子四人投靠武王后,娘親也跟着來到了西岐。雖然娘親從來都不說,但是娘親的心中的擔憂他都是知道。
擔心他們受傷,更擔心他們在戰場上送命。可是娘親從來都不會把這些憂慮說給他們聽,讓他們徒增煩惱。
為了讓娘親安心,他們父子四人就像約定好了一樣,不在娘親面前露出傷口。他想,這大概是他和他爹唯一能達成共識的地方了。
他擦了擦頭上的水,指揮着混天綾在院子裏的樹蔭下搭出一個吊床,他躺在上面,讓斑駁的陽光落在身上。
哪吒看着金燦燦的陽光心道,算了,還是等傷好了再去見娘親吧。這幾天就用軍務繁忙搪塞過去吧。
這個時候哪吒忽然有些慶幸,自己沒有同父母住在一起。哪吒是最先來西岐的那一批人,住處也是最先安排的。後來兩個哥哥到了,在自己這小住了一段時間,等着爹娘來了他們就跟爹娘同住了,不過自己倒是沒有跟過去。
倒不是討厭一家人團圓,只是覺得自己去了一定會跟父親拌嘴吵架,鬧得大家左右為難。與其那麼麻煩,倒不如自己別居他處。趁着他爹不在的時候,去看望娘親。
熾熱的風從遠方吹來,帶動了枝葉,樹葉相互摩擦發出沙沙的響聲。那些光斑隨着枝葉擺動,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哪吒伸出一隻手,遮蓋在臉上。
失去視覺后,其他感官就變得格外敏銳。落在身上的陽光是暖洋洋的,耳邊是此起彼伏的沙沙聲,吹來的風中帶着不知名的花香……
混天綾的輕輕搖擺,讓哪吒感覺自己躺在一艘小木筏上,順着流水遠去,不知道將要去往何方;輕輕地搖擺,又讓他覺得自己回到兒時,躺在搖籃里,聽着娘親的歌謠安然入睡。
他想,自己好像已經好久沒有這麼安然自在地躺一會兒了。難得的休息,不如眯一會兒偷個懶。
烏黑的秀髮披散在腦後,明亮的紅色在眉間跳躍在眉宇間,高挺的鼻樑在皮膚上留下一片陰影,哪吒的臉上帶着少有的恬淡安靜。
倏然,布料摩擦的聲音,掩在掌心下的眉頭微微上揚。哪吒心道,是誰閑着沒事跑到小爺這裏了?
“睡了?”敖丙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這讓哪吒更好奇了,小龍怎麼跑到他這裏了,難道又要來嘲笑自己?嘖,這條小心眼的臭泥鰍。
呵,等你這條臭泥鰍偷偷說小爺壞話的時候,小爺我就一把抓他,準保能嚇得臭泥鰍魂不附體。
可是等了好久,哪吒還是沒有聽到敖丙說一個字。他有些不耐煩,怎麼還不說話,這條臭泥鰍不會是在偷偷畫著自己的窘態吧——不行!小爺這副樣子絕對不能流傳於世!
哪吒刷地一下睜開了眼睛,就與敖丙的目光對了個正着。
“……”
“……”
短暫的沉默后,哪吒率先打破沉默,咳了一下:“你幹什麼?”
敖丙移開目光,乾巴巴地說道:“來給你送葯。”
接着他像是打通任督二脈一樣,滔滔不絕地講道:“然後就看到你躺在這裏,過來看看你是不是後遺症發作了,已經魂歸封神台了。”
“小爺就不指望你能吐出象牙。”哪吒白了敖丙一眼。
“你才是狗!”敖丙反應過來哪吒是在說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怒道。
“小爺又沒說你是狗,你這不是不打自招了。敖小狗。”哪吒故意發出汪的一聲。
敖丙被氣得差點沒站住,白皙的臉頰上染上一抹薄紅。
哪吒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接着對敖丙伸出手。
敖丙沒好氣:“幹什麼?”
“不是要送葯嗎?小爺的葯呢?”哪吒單手環着頭撇撇嘴,“你該不會公報私仇,把小爺的葯給丟了吧。”
“少給我扣黑鍋,本太子才不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敖丙將手裏的藥瓶丟給哪吒后,就氣呼呼地離開了。
哪吒接過藥瓶,看着敖丙氣呼呼的背影,忍不住一樂。又扳回一局,開心。
陽光落在白凈的瓷瓶上,折射出淡淡的藍色。哪吒用食指和拇指捏着瓶頂和瓶身,打量着這個做工精緻的小瓶子。
話說回來,師叔那裏有這樣做工精細的瓶子嗎?
翌日。
鄧嬋玉又來叫陣,黃天化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自告奮勇:“師叔,讓我去會會這位女將。”
哪吒托腮心道,有了自己的前車之鑒,師兄肯定會把那個女將抓回來,到時候又要聽師兄顯擺了。嘖,不開心。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師兄就灰頭土臉地回來了。他一看師兄臉上的傷,心裏就明白了七七八八,想必師兄也被五光石給打了。
看着黃天化臉上比自己還嚴重的傷,哪吒低下頭暗自偷笑。
“你為何不防?”姜子牙的語氣中帶着一絲驚奇。有着前車之鑒,為何還會着道?
黃天化有些委屈:“那女子反手就是一石,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姜子牙看着黃天化,良久后,頗為無奈道:“暫且養傷去吧。”
哪吒見縫插針道:“為將者,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連一塊小小的石子都躲不過,這可如何是好?你看看被一女將打得鼻歪口斜,你怕要終老一生了。”
聽到哪吒把他之前調侃的話原封不動地丟了回來,黃天化瞪了哪吒一眼:“不過一句戲言,你倒是記上仇了。”
“小爺就是記仇,”哪吒環着頭看着黃天化說道,“說小爺破了相,這下子你不也破相了。”
“你——”
姜子牙被吵得頭疼,難得大喝一聲:“你們都是幾尺男兒了,何必因為這些小事爭執不下?真越活越回去了,趕緊給我回去養傷反思去。”
被師叔這麼一罵,兩人如同兩隻被嚇到的鵪鶉一樣,縮着脖子貼着牆根離開了。
離開前廳后,哪吒環着後腦跟着黃天化並肩而行。
“原來師叔罵人是這個樣子啊。”
“我也才知道,師叔原來也是個暴脾氣。”
兩人對視一眼,俄而大笑起來。
笑夠后,黃天化把手搭在哪吒的肩膀上:“你被打之後也是這樣的感覺嗎?”
他摸了一下自己腫起來的地方,頓時齜牙咧嘴起來。
“當然了,那個黑心肝的丫頭,”哪吒摸了摸自己的鼻樑,道,“小爺就看見白光一現,接着就是一痛,然後就栽風火輪了。”
“我也是。現在被打的地方火燒火燎的,疼死了。”黃天化捂着臉,有些憂愁,“我被打成這樣,不會真的找不到媳婦了吧。”
哪吒勾着比自己稍高一點的黃天化,安慰:“小爺就是說笑而已,好好養傷,師兄肯定能找到一位漂亮的夫人的。”
“但願如此吧,”黃天化目光落在哪吒的臉上,有些好奇,“吒兒啊,你用的什麼葯?我看你臉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一天,怎麼好得這麼快?”
哪吒摸了摸自己的臉,想了一下:“就是師叔給的傷葯啊。”
“是么,原來師叔有這麼多寶貝。”黃天化看着剛才童子塞給自己的藥品。
哪吒看着黃天化手裏的白瓶,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師兄手裏的瓶子,跟他不太一樣。他想可能是師叔的瓶子不夠用了吧。
結果又過了一天,他一大早就被師兄的敲門聲拍醒了。
“幹什麼啊,師兄。一大早擾人清夢,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不然小爺就讓這個月都沒辦法安然入眠。”哪吒睡眼惺忪地打開了門,眼也不睜地威脅。
“你這個騙子,你看看我的臉還是這個鬼樣子!你讓我怎麼見人啊。”黃天化大喊道。
在看到黃天化的花臉后,哪吒一愣,心道,師兄的臉怎麼還是這樣?難道鄧嬋玉那個妮子在五光石里加了什麼東西。
“我沒法見人了,”黃天化來回晃動着哪吒的肩膀,蠻不講理,“我不管,你要對我負責!”
“我負什麼責?關我什麼事。你要找人負責找鄧嬋玉去。”哪吒一巴掌呼在黃天化的臉上,結果碰到對方的傷痕,黃天化立刻吱哇亂叫起來。
哪吒嘴角顫抖,起個大早就是為了看一場猴戲嗎?
“你有好葯還不告訴我,還有沒有同門情誼了。”黃天化抱着哪吒的大腿,大有你不告訴我你用了什麼葯,我就不起來的架勢。
哪吒:“……”
他忽然體會到了被自己纏着不放的人的感受了,好煩,但不能打。
他煩躁地揉了揉頭髮,咋舌:“就是師叔給的葯,小爺還能有什麼別的葯。再說了,小爺要是有特別的葯,小爺早就給你了。”
“那為什麼你一天就好了七七八八,我還是這副鬼樣子。”
“誰知道,說不準鄧嬋玉在五光石里加了什麼東西吧。”
見黃天化還是不信,哪吒把自己這兩天用的葯拿給黃天化看:“看吧,小爺就說這明明就是——”
“明明就是兩種葯!哪吒我們割袍斷義吧!”黃天化在打開藥瓶后暴跳如雷道。
“啊?”哪吒一臉茫然地看向在上躥下跳后,跪坐在地自怨自艾的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