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容

面對洶湧的熱意，聖利斯只是在最初軟了一下腿，很快便神色如常，除了眼尾不受控制的有些發紅外，連呼吸頻率都沒有絲毫的改變。

不過放任身體如此下去，恐怕結果難料。聖利斯思索了片刻便披上衣服轉身推開了卧室門，他稍微打量了一下，沒有在一樓發現陸星野，下意識以為對方還在樓上整理行李，於是他收拾心情走進了浴室。

聖利斯在浴缸中放滿了冷水，而後脫去浴袍，抬腳跨了進去。

如果此刻有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露出詫異的神色。

即使是經過訓練的人也無法做到面無表情地跨入冷水，更何況聖利斯不僅僅是面無表情，他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戰慄都沒有——這已經不能用身體素質過硬來形容了。

聖利斯垂眸看着池面上的倒影，泡了整整半個小時后，他的身體總算冷了下來。

因為聖利斯本人有輕微的潔癖，所以他家的浴室其實一共有六個，每層兩個，一個裝的花灑，一個安裝的是浴缸。

為了使用方便，每層的兩個浴室被設計在同一個輿洗室內。具體而言，推開輿洗室的門進去，映入眼帘的是洗手台，抬頭往過去會看見兩個緊閉的房間。

在此之前從未有人在聖利斯家洗過澡，所以他對自己家的浴室情況也不算太了解。實際上兩個浴室的隔音相當好，這也就意味着如果有人分別在兩個浴室洗澡，他們有可能完全不知道對方的存在——就像眼下這種情況。

因為遲遲沒聽到隔壁傳來的水聲，聖利斯便以為陸星野尚未下來。想到那小子風塵僕僕在二樓的樣子，聖利斯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但當他又想到，陸星野身上的秘密很可能可以幫助他解開一千年前那場爆炸之謎時，聖利斯又緩緩鬆開了眉毛。

他低頭看向了自己鎖骨上的那串淡金色編碼—“A-000”，不出所料，因為之前體溫的升高，淡金色逐漸加重，即使現在體溫已經降了下來，那串代碼依舊變成了徹底的金色。

恐怕當真的發情期到來時，它的顏色會進一步加深。

聖利斯抬手輕輕碰上了那串代碼，浴室中陡然出現了絢爛奇詭的一幕——

無數淡金色的代碼從那串紋身中流出，宛如天幕一般飄在空中，閃耀着內斂而優雅的光輝，將整個浴室照耀得熠熠生輝。

聖利斯靜靜地看着面前漂浮的代碼，那些代碼中一字不落地寫着他發情期前兆將會持續的時間，以及發情期真正到來的時間。

醫生只是個幌子，想要了解自己的情況，聖利斯並不需要任何外物。

他平靜地看完自身情況，輕輕把手從鎖骨上移開了，滿屋的代碼瞬間破碎，浴室內再次恢復了平靜。

紋身在鎖骨上微微發熱，但鎖骨的位置不太好觀察，想到陸星野還沒下來，聖利斯便從浴缸中站起來，擦乾身體后，披上浴袍走出了浴室。

他在洗手池前站定，面對和星際時代格格不入，卻和一千年前別無二致的鏡子，聖利斯抬眸靜靜地與鏡中的自己對視。

我究竟算什麼？他在心底想到。鏡子中的人和他做出了一樣的動作，一樣的沉默，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即使是他自己也一樣。

那是一幅綺麗中帶着錯位感的驚艷畫面，在復古的裝潢中，美麗到超越人類的生靈與鏡中的自己對視，兩雙一模一樣的金眸隔着鏡面對峙，宛如超越千年的無聲對話。

聖利斯的浴袍掛在他身上，腰帶隨意的搭在腰上，系得不是很牢。他的肌膚十分之白，卻又不是蒼白，浴袍下的皮膚如月光般瑩潤，腰間的布料鬆鬆垮垮的，腰線和腹肌若隱若現，如同一尊遺世獨立的藝術品。

“這是要搞二十一世紀模擬樂園嗎，這浴室也太他媽的復古……”

聖利斯家的浴室和古地球時期的浴室沒什麼兩樣，甚至連洗護用品都嚴格遵循復古風格，連個浮空泡都沒有，更不用說烘乾塔了。

陸星野好不容易洗完澡，卻連烘乾都找不到門路，帶着滿腦子的煩躁和一身水汽推開浴室門打算找聖利斯算賬。

他並不知道聖利斯就在門外的輿洗室，所以當他猝不及防地看見面前的聖利斯時，說了半截的話被他硬生生截斷，整個人瞬間便僵在了原地。

一個小時前還穿着軍服披着披風在鏡頭前冷靜威嚴的高嶺之花首席，此刻卻只是披着一件純白色的浴袍站在他面前，那件浴袍薄到完全遮不住重點。

因為缺乏烘乾設施，聖利斯身上不可避免的還有一些水珠，被水浸濕的布料好巧不巧貼在他的腰窩上，腰帶也是鬆鬆垮垮的，一顆水珠沿着聖利斯的腹肌往下滾落，陸星野紅透了的臉瞬間又熱了一個度，他感覺自己快熟了。

白色的尾巴矜貴地放在洗手台的一側，尾巴尖還在往下滴水，算不上多特別的畫面，卻看得陸星野突然間感覺有些口乾。

聖利斯聞聲扭頭，只見剛剛洗完澡的狼犬Alpha濕着耳朵和頭髮，上半身什麼也沒穿，下半身僅僅圍了一條浴巾，而且裹得還不是特別熟練，半條腿直接露在外面，一些沒擦乾淨的水珠順着緊實有力的小腿肌肉往下滾落。

因為陸星野不大懂聖利斯家堪稱古董級別的浴室該怎麼用，所以他身上的水也沒怎麼擦，一顆水珠沿着胸肌一路滑到了腹肌，聖利斯的視線隨着那顆水珠一路往下，直到它沒入陸星野腰間圍着的浴巾中。

聖利斯好整以暇地收回目光，陸星野卻因為震驚沒有在第一時間移開目光，但僅僅三秒他便受不住了，匆忙地移開視線想要給自己留點臉面。

但他慌不擇路轉頭時，卻在鏡子中瞟到聖利斯的鎖骨上有一抹金色的數字或者說——代碼。

那是什麼？陸星野的大腦還是沒反應過來，他下意識想要看清楚代碼的內容。

聖利斯卻快他一步，抬手抓住浴袍掩住了鎖骨上的代碼，他抿着唇扭頭看向了陸星野，眉毛微蹙，眼神中難得有了些許責備的情緒。

這原本是一個上位者對冒犯之人的斥責，但是聖利斯這副樣子落在沒大沒小的狼崽子眼中就沒有他本人想像的那麼威嚴了。

聖利斯的眼角尚且帶着一抹淡淡的薄紅，配上他那張超出人類的容顏，那一眼看過來，宛如春水盈月，效果拔群，看的陸星野當場便忘了什麼代碼。

聖利斯從未見過如此冒犯之人，眼神似乎不起作用，他便只得開口道：“勞煩下次出浴前把身上擦乾淨，水滴在浴室外很難清理。”

“抱歉，我不知道您在外面。”陸星野陡然回過了神，連忙移開視線開始道歉，不過道歉歸道歉，有些虧他是一點也不肯吃，“但真不是我說，首席大人，您這浴室怕是比星隕海最簡陋的浴室還寒磣。別的東西不裝也就罷了，連個烘乾塔都沒有，不是我不願意擦乾，實在是我有心也無力。”

聖利斯從鏡子中看了他一眼，打開水龍頭開始洗漱：“如果你覺得不適應，可以買來裝在二樓浴室，我基本不用那一間。”

聖利斯的態度永遠冷靜且克制，陸星野聞言嘆了口氣：“好，我知道了。”

言罷他抬頭向四周看去，聖利斯洗完臉見狀不解道：“你在找什麼？”

“清理水漬的工具。”陸星野回道，“歸根結底是我把您的地弄濕了，總得收拾乾淨。”

“那邊有。”聖利斯抬手指向了牆上掛着的拖把。

“這是什麼？”陸星野順着他的手看過去，人都看傻了，“這怎麼用啊？”

“這是拖把，大概是一千年前，古地球時期的人用來清理地面的工具。”聖利斯放下手中的毛巾，走過去拿起了拖把，回頭遞給了陸星野，“握着這根柄，用力使端部在地面摩擦。”

拖把使用守則讓聖利斯講得跟星艦駕駛規則一樣。

好在陸星野從小就是個做家務的好料子，他疑惑地接過那個工具，試了沒兩下便逐漸上手了。不過使用的方式依舊生疏，他握着拖把從這邊往前拖去。

“不能從后往前拖。”聖利斯見狀走到陸星野身後道，“這樣會把拖乾淨的地面踩臟，你要從前往……”

聖利斯話還沒說完，陸星野突然像被人踩到尾巴一樣驟然轉過了身，他本身就比聖利斯高一點，這一下子搞的聖利斯差點撞在他懷裏。

“怎麼了？”聖利斯蹙眉問道。

陸星野一臉震驚地看着他，半晌才憋出幾個字：“……您的發情期是不是快到了？”

聖利斯聞言一愣：“你怎麼知道？”

“我說首席大人，”陸星野邊往後退邊忍不住匪夷所思道，“您聞不見自己身上的信息素嗎？”

聖利斯有些意外：“你能聞到我的信息素？”

“這不是廢話，哪有Alpha聞不見……”陸星野說到一半消聲了，半晌才蹙眉道，“不對，如果你的信息素水平真的濃到發情期水平，為什麼我站在這個距離就聞不到了？”

這是聖利斯頭一次遇見能在正常狀態下聞到自己信息素的Alpha，之前的那些Alpha在經過訓練后要麼聞不到，要麼在聞到的一瞬間就陷入了癲狂狀態，還有一些承受能力稍差一點的Alpha甚至會當場休克的。

正因為正常狀態下幾乎沒人能聞到，所以聖利斯幾乎沒有收信息素的習慣。

“我的信息素水平不穩定，而且有些異常，一般來說是聞不到的，之前那些通過輔助手段聞到的Alpha大部分沒你這麼冷靜。”聖利斯言罷又有些不確定道，“你聞到的信息素是什麼味道？”

“白桃啊。”陸星野理所當然道，“您之前在場上揍我的時候我就聞到了，不過當時我們倆之間的距離夠近，後來咱們坐在一個車裏，我確實沒再聞到……您當時貼隔離貼了？”

“沒有。”聖利斯否認道，“隔離貼之類的東西對我無效，抑製劑也一樣。”

“真的假的？”陸星野有些不信邪地往前走了幾步，“難不成能不能聞到和距離有關？”

聖利斯思索了一下也覺得有可能，於是他主動走到陸星野身邊：“這個距離呢？你還能不能……”

話還沒說完，上一秒還在跟聖利斯正常聊天的陸星野突然僵在了原地，過了大概有三秒，他突然毫無徵兆地伸手扣住了聖利斯的腰，以極大的力氣猛地把人按在了旁邊的牆上。

聖利斯驟然抬頭，只見陸星野的瞳色已經從灰藍色變成了近似黑色的深藍色，濃郁中帶着不容忽視的欲色。

然而沒等他細看，顯然已經失去理智的陸星野低頭便咬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