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葉雪衍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凌晨兩點多。
他累得手指都不想動，走進房間簡單沖了個澡后，倒頭就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聽到門鈴響，迷迷糊糊地醒來。
接着是外面人說話的聲音。
那聲音刻意壓低了，可他敏銳的聽覺還是讓他輕易地分辨出了說話的人——那是陳富鎮和他的發小萬扶搖。
對了，江珧。
葉雪衍想起來，整個人清醒了不少，他要問問江珧怎麼樣了，他昨天的凈化有沒有效果！
葉雪衍爬起來，走出房間。
萬扶搖和陳富鎮一齊回頭看他：“早。”“葉大夫早！”
“早。”葉雪衍看了眼窗戶，今天已經完全放晴了，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溫暖明亮。
葉雪衍問：“帶子怎麼樣了？”
“好了！”陳富鎮激動地朝葉雪衍豎起大拇指，道：“你真是神了，我那帶子真的不死了！”
葉雪衍：“昨天到今天，都沒有死帶子了？”
“對，一個都沒死。”陳富鎮咧着嘴笑道，“我今天來就是給你們送帶子，今天撈上來的，你門嘗嘗。”
陳富鎮說著，硬塞了一兜江珧過來。
這些江珧每一個都比葉雪衍的手掌還大，一看就是上品。
葉雪衍客氣地推拒：“不用，你留着賣吧。你那帶子還是要好好養一養，以後不能養那麼密了。”
“知道。”陳富鎮又笑，硬把手中的江珧塞給他：“這帶子你拿去吃，我們家自己養的，不值什麼錢。對了，葉大夫，診費是多少，我現在給你。”
“三百就行。”
葉雪衍收了他的江珧，不好再多收他的錢，解釋了一句：“我出了一下現場，診費會高一點。”
陳富鎮沒聽出來“出現場”的隱藏含義，只不住地點頭：應該的。”
陳富鎮給了錢，跟他們告別。
葉雪衍送他出去，“你回去之後注意觀察，有什麼問題打我電話。”
陳富鎮樂呵呵地答應了，揮手騎着摩托車走了。
陳富鎮一走，萬扶搖忍不住問：“你昨天晚上找到江珧生病的原因了嗎？”
葉雪衍：“找到了，就是環境太差了，加上前幾天下了酸雨，導致江珧集體死亡。我稍微做了處理。”
眼見萬扶搖要追問，葉雪衍補充道：“靠龍的能力，做了玄學方面的處理。”
萬扶搖聞言，張了張嘴，又閉上。
玄學什麼的，他這等純人類，確實不懂。
陳富鎮帶來的江珧又大又新鮮，葉雪衍一看，胃部瞬間抽搐起來，嘴裏也瘋狂地分泌着唾液。
他昨天忙了那麼久，回來也沒怎麼吃東西，早就餓扁了。
正好快到中午，也該搞點東西吃了。
趁着新鮮，弄點江珧來打牙祭就很不錯。
葉雪衍看向萬扶搖：“今天中午吃白灼海鮮和蒜蓉江珧？再來個手撕雞和蚝油菜心。”
萬扶搖沒意見，笑嘻嘻地跑過來：“我來給你打下手。”
陳富鎮送來的江珧非常肥美，外面很難買得到這麼好品相的江珧。
看來對方確實很感激他，還特地挑選過。
葉雪衍在心中想着，承了陳富鎮這個情。
新鮮的江珧比較難剖開，葉雪衍費了點力才打開了一個江珧。
萬扶搖正拿了粉絲過來泡，恰好站在邊上，看到他剖開的江珧，忍不住說道：“這肉好肥厚！看着也不瘦啊。”
“養了應該有兩三年……”
葉雪衍說著，手指微微一痛，有什麼東西夾到了他的手，他低頭一看。
江珧的閉殼肌邊上有一隻橘黃色帶着白斑的小生物，色彩艷麗，明顯不是江珧的內臟，這麼大，也不可能是江珧的食物。
這是——
“怎麼了？”萬扶搖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嚇了一跳，“嚯，這是什麼，怎麼會動？豆蟹？”
“不是。”葉雪衍仔細看了看那小生物，判斷道：“應該是帝王蝦。”
萬扶搖打量着道：“帝王蝦？這跟帝王蟹有什麼關係？”
葉雪衍笑了笑：“沒什麼關係，只是名字像而已。帝王蝦是隱蝦亞科的，和江珧應該是共生關係。”
萬扶搖看看那小蝦，又看看葉雪衍：“中獎了啊？這個不能吃吧？”
“可以吃，味道還不錯。”葉雪衍說著將那隻帝王蝦抓出來給萬扶搖看，“小心它夾你。”
萬扶搖不敢上手，就着葉雪衍的手仔細觀察：“確實是蝦啊，比小河蝦還大一點。我以為這種貝類裏面只生活着豆蟹。”
葉雪衍隨口道：“豆蟹也有，看運氣。”
豆蟹在貝類中確實比較常見，它們是寄生在貝類身體裏面的一種小生物，在貝類進食時，會攔截一些自己食用，算是某種“小偷”或“強盜”。
對於養殖戶來說，豆蟹是病害，一般會給予殺蟲劑提前預防。
反倒不太常見。
葉雪衍誇讚：“你的知識儲備還挺豐富。”
萬扶搖：“比不上你，這麼冷門都能一眼認出來，沒白當這條龍啊。”
葉雪衍：“還好……”
葉雪衍正要客氣兩句，忽然目光一凝。
好端端的，他面前居然出現了一本彩色的硬皮書籍，目測大概為畫冊大小。
這本書就這麼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上面寫着“海洋生物圖鑑”六個大字，整本書還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怎麼回事？
葉雪衍盯着它，腦海里亂七八糟的，這玩意從哪冒出來的，怎麼會起這麼奇怪的名字？龍族專屬嗎？
萬扶搖正要接話，忽然注意到葉雪衍雙眼發直，呆站在原地不動了。
又出事了？
萬扶搖心中咯噔一下，伸出手在葉雪衍眼前晃了晃：“怎麼了？”
“阿雪？”萬扶搖看葉雪衍完全呆住了，擔憂地單手抓住葉雪衍的胳膊，另一隻手去拿料理台上的手機，準備打電話求助，“你哪裏不舒服？”
“沒事。”葉雪衍終於回過神來，勉強笑了一下。
“你嚇死我了。”萬扶搖心有餘悸，“想什麼？這麼專註。”
“一些關於江珧的知識。”葉雪衍說著，目光落在虛空中，“扶搖，你看看前面。”
“前面怎麼了？”萬扶搖的目光落在前方，滿臉茫然。
葉雪衍很快發現，他的目光沒有並沒有分給這本書分毫，看來他看不見。
這本書只有自己能看見！
就在葉雪衍再次看向那本書的時候，書本嘩嘩飛快翻開，翻到其中一頁。
那頁的頂端寫着“江珧”。
這是講江珧的章節。葉雪衍立刻明白過來，下意識往底下看去。
江珧，雙殼綱，貽貝目，江珧科生物的統稱，目前華國有十種，世界範圍內有三十二種……
在葉雪衍往下看的時候，腦海里也慢慢想起了江珧的種種知識，
從江珧的分佈，到江珧種種部位的利用，再到江珧的食性偏好與常見疾病等等，都回想得一清二楚。
比他查到的資料清楚多了！
葉雪衍想起之前他們組織里提過的傳承記憶，靈光一現，莫非這就是龍族的傳承記憶？
因為他接觸到並查找過江珧的知識，這部分傳承消化了，這部分知識就具象化成了一本書，展開在他眼前？
組織之前建議他多接觸各種海洋生物，原因在這裏？
葉雪衍腦子裏亂鬨哄的，他盯着面前的這本書，恨不得現在就研究清楚。
他深吸一口氣，擰開水龍頭，用洗潔劑洗手。
水流聲嘩嘩，葉雪衍搓出泡沫又沖乾淨，那本書還在他面前，並且隨着他目光的移動而移動，一直懸浮在他正對面。
看來這本書並不是他幻想出來的事務。
葉雪衍深吸一口氣，對旁邊還沒搞清楚狀況的萬扶搖說道：“扶搖，我要進房間處理一點事情。玄學方面的事情。”
“哦，好。”萬扶搖神情凝重，“有事直接喊我。”
“不用擔心。”葉雪衍抽出廚房紙擦乾淨手，對萬扶搖笑了一下，“不是什麼麻煩事。”
葉雪衍說著用手輕輕一碰那本《海洋生物圖鑑》。
它立刻化作光芒，沒入他的腦海里。
葉雪衍並不擔心它再也不會出現。
他能感覺到，它和自己的思想產生了一定的連接，只要他想，這本《海洋生物圖鑑》就能重新出現。
葉雪衍快步回到房間，輕輕鎖上門，張開手，手上果然再次出現了《海洋生物圖鑑》。
他試圖翻看，打開后發現，這本圖鑑只有一頁能翻開，那就是寫了《江珧》的那一頁。
而這一頁書里，塞着遠超一頁內容的知識，他將手放上去的時候，腦海中立刻就回憶起了無數知識。
他不像看了一頁書，而像看了一本關於江珧的學術專著！
裏面包羅着跟江珧相關的一切知識，其中不少日常生活中都能用到。
非常有用的傳承。
如果能多接觸一些海洋生物，這本圖鑑會變成什麼樣子？
葉雪衍看着手裏的圖鑑，心跳微微加快。
他得把這件事報告給組織，看看主任那邊有什麼辦法。
這本圖鑑會成為他的金手指嗎？
在房間裏待了十多分鐘，基本了解圖鑑的情況，弄明白關於江珧的一切，也平復了心情，葉雪衍再次走出去。
萬扶搖正在笨手笨腳地撬江珧的外殼。
葉雪衍從後面接過他手裏的刀，又拿過江珧：“我來處理吧。”
“好。”萬扶搖去邊上洗手，觀察着葉雪衍的神色，“你的事情解決了嗎？”
葉雪衍：“暫時解決了，接下來我會尋求組織的幫助，看看組織那邊怎麼說。”
他現在是組織里的一員，組織內有數量龐大的員工，其中玄學家和科學家都有。
遇到了問題，自然用不着一個人死磕。
萬扶搖聽他這麼說，鬆了口氣。
國家還是信得過的。
葉雪衍願意尋求組織的幫助，應該沒什麼問題。
萬扶搖如釋重負道：“你剛剛嚇死我了。”
葉雪衍拍拍他的肩膀，問道：“給你買點特產帶回家，補償你一下。”
“滾犢子。”萬扶搖推了他一下，又好奇地問，“什麼特產？”
葉雪衍微微笑了起來，“下午帶你去買瑤柱。去嗎？”
他要去驗證一下，這本圖鑑的資料是不是真的。
萬扶搖嘴角一抽，“嗯？怎麼想起了買瑤柱？不是說海產行業水深嗎？”
葉雪衍：“我好像學會了怎麼挑瑤柱。”
萬扶搖抬頭看葉雪衍，敏銳地觀察到他平淡的態度下那股自信。
“那就去！”萬扶搖如此表示。
葉雪衍笑了笑：“吃完午飯就去。”
他低頭接着處理江珧。
作為一條已經消化了腦海中傳承知識的龍，他處理起江珧來更遊刃有餘了。
裙邊、小柱、大柱，這些都可以吃……唔，這隻帝王蝦也可以吃，用個小碗先裝起來。
先來個蒜蓉粉絲蒸江珧，再來蚝汁炒裙邊，加個白灼菜心，完美。
得益於葉雪衍那極高極穩定的做飯水準，中午他們吃了一頓簡單卻鮮美的午飯。
用過午飯，兩人回房間簡單休息，而後開車去買瑤柱。
葉雪衍住的村落靠海，鎮上也有許多海產品，然而要挑瑤柱，卻得到市裡去挑。
那裏有整個東南地區最大的乾貨市場。
“說起來，我也好久沒來這個市場逛了。”萬扶搖下了車之後，興緻勃勃地左右張望，“你真的會買？先說好，我是看不出來啊。”
葉雪衍自信地點頭：“會。”
“成。今天就看你了。”萬扶搖扶着葉雪衍的肩膀，“走這邊，賣瑤柱等乾貨的應該在那個區域。”
乾貨市場的海產區域裏散發著一股微咸帶甜味的氣息，那是海產品獨有的氣息。
葉雪衍吸了口氣，為這樣的氣味感到安心。
進了市場后，他就不用萬扶搖帶路了，他能依靠強大的嗅覺準確找出所有賣江珧柱的鋪子。
下午，乾貨鋪子這邊的人並不是很多。
葉雪衍和萬扶搖這種散客也吸引了不少老闆的注意，對上目光，好些老闆熱情地招呼他們。
萬扶搖在葉雪衍耳邊小聲道：“不進去鋪子裏面逛嗎？剛剛那家就有瑤柱。”
葉雪衍：“那家的是扇貝產的瑤柱，我們要找江珧產的瑤柱。”
頓了頓，葉雪衍補充道：“我對江珧產的瑤柱有把握一些。”
萬扶搖懵了：“這兩個不一樣？”
葉雪衍：“不一樣。貝類的閉殼肌干製品都能叫瑤柱，不同種類的瑤柱略有差異，我們今天只看江珧柱。”
在說話的時候，兩人又路過一家瑤柱店，葉雪衍看了一眼，帶着萬扶搖進去：“先看看這家。”
老闆站起來，帶着笑招呼道：“買什麼？隨便看看。”
葉雪衍：“江珧產的瑤柱有嗎？給我拿最好的那種。”
老闆笑得更親切了：“有。我們店正好進了一批，要最好的瑤柱，那就一百頭的，我給你們拿啊。”
“頭”是一種計量單位，一般用來算鮑魚，比如三頭鮑，就是三個鮑魚就有一司馬斤，一司馬斤大概為0.6公斤。
換成這裏的一百頭的瑤柱，那就是一百粒瑤柱就有一司馬斤重了。
葉雪衍在心裏飛快換算了一下，點頭：“我們先看看。”
老闆一看來了大生意，熱情地給他們打開一個冷櫃，找了一下，打開其中一個袋子：“都在這裏了，你們看看。”
這個冷櫃又大又深，一打開，裏面乾燥而寒冷的空氣帶着瑤柱的鮮味一起飄了出來。
葉雪衍眼睛微亮，問老闆：“可以挑嗎？”
老闆笑：“你要是有耐心，慢慢挑也行。其實都是一樣的。”
葉雪衍搖頭，目光一直盯着瑤柱：“不一樣。”
老闆傻眼：“啊？”
葉雪衍看看袋子裏的瑤柱，麻利地伸手在裏面翻撿出其中十多顆：“就要這些。”
這幾顆瑤柱的成色要好一個檔次！
老闆看他幾下就把成色最好的瑤柱撿了出來，臉上的笑容險些綳不住。
行家，絕對遇到行家了。
老闆勉強笑道：“其他的不要了？”
早知道提前把好貨挑出來算了，唉，手怎麼那麼慢？！
葉雪衍笑笑：“我們下次再來。”
萬扶搖在旁邊看看老闆，又看看葉雪衍，其實沒看出袋子裏的瑤柱有什麼不同。
以他1.2的優秀視力來看，袋子裏的瑤柱明明無論大小還是顏色，都差不多。
然而老闆臉上掩飾不住的肉痛表情並不像作假。
看來阿雪果然挑到了最好的瑤柱啊。
萬扶搖樂了，拉了拉葉雪衍，示意談價讓自己來。
他的談價技能也是專業的。
五分鐘后，老闆一臉菜色地送兩人出店門，連“下次再來”的客套話都沒說。
看他們走的方向是另一家瑤柱店，老闆忍不住問：“你們還要買瑤柱？”
萬扶搖笑得燦爛：“再挑一點。”
老闆提醒：“一鍋湯放三顆就夠了。”這麼好的瑤柱，放多了咸死你啊老闆！
萬扶搖的笑容更大：“知道，買了放冰箱裏凍着，我家的冰箱大。”
難得不會被人坑，肯定要多買一些。
萬扶搖看看邊上的葉雪衍，心情頗好地拍拍他的肩：“走！我們去下一家！”
葉雪衍笑了笑：“只要你不嫌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