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嘉賓們聽見“第一名”的獎品居然是大床房,一時間要笑不笑,只瞧着莫念那雙大眼睛,真就是能看到“瞳孔地震”。
若不是另一位嘉賓是業內頂級的影帝,恐怕這桌邊的人都要起鬨,熱鬧地掀了天花板。
莫念回神,急切地同小姐姐確認:“這個分數真的準確嗎?要不要……要不要重新算一下子的?”
聲音尾調弱弱地往下落,自己贏的卡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李博東笑得往他CP的身旁靠。
小姐姐微笑:“真的是準確的哦,請小莫老師相信我們!”
小莫·老師·念:……
熱心參與半天,結果迎來了一個堪比“懲罰”的獎品呢。
真是,好開心哦。
莫念瞥了眼神色矜冷的前輩。
思前想後,應該是節目組為了製造節目效果,故意的。
六百萬的報酬,真的是很難拿。
觀眾自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節目組真是牛啊,不搞事則已,一搞就是各種騷”
“聽我的,親吻懲罰和睡在一起的獎勵合併!”
“dei,親吻和同床,明天上民政局領證後天辦喜酒我隨份子,就這麼說定了”
“戀愛的節奏瞬間豬突猛進了屬於是”
“小莫念已經傻眼了,這小寶貝怎麼就這麼不會掩飾下情緒呢”
“賀騫的臉色好冷哦。怎麼的跟小莫莫同一個房間同一張床不樂意嗎?”
“那個動心的A如果真的是賀騫,那他這會兒心裏說不定多開心呢!”
“A到底是賀騫還是小莫念?太奇怪了這倆人”
“A如果是賀騫,那他現在就是在裝逼;如果是莫念,那他是在害羞?”
“我不管,反正騫移莫化,其中一個一見鍾情是真的!”
“嗑糖的CP粉清醒點吧,哪有什麼一見鍾情,都他媽劇本”
“可能都是小透明的粉絲吧,要紅了,這麼起勁地炒,呵呵,等着翻車”
“娛樂圈哪有什麼一見鍾情,逐名逐利搞出來的噱頭而已”
“萬一是賀騫,粉絲豈不是要被狠狠打臉,坐等。”
-
晚餐后,嘉賓各自拿行李去房間,各組合的直播再次分流。
由於剛才的獎勵,觀眾對於莫念與賀騫組合的情況十分關心,觀看人數節節攀升。
木質的樓梯上,莫念亦步亦趨地跟着前輩,他的小行李箱叫前輩提着,自己則抱着一碟子切好的橙子。
——剛才本來他是要自己拿的,可是前輩直接就取了,他也不好奪回。
四組嘉賓的房間分別是在二樓和三樓,東西兩間大套房,南北通透,環境清雅。
唯一的大床,在二樓靠東。
房間內自帶洗手間、浴室,分裡外的休息起居室和卧室。
起居室和卧室以大的拱形門頂框為隔斷,但沒有門,節目組在起居室安設拍攝器材,但不會拍到床。
房間裏,隨處可見的綠植,枝葉的影子婆娑地落在昏黃的燈光里搖曳。
進房間后,莫念連忙道:“前輩,我的箱子,放在起居室就好了。麻煩前輩了。”
他一眼相中起居室的大沙發。
又寬又長,淺咖色的細絨面,一看就很適合他睡覺。
賀騫放下行李,眸光第一時間看向鏡頭,若有深思。
“操,賀騫怎麼又看攝影機?媽的不會又想調整鏡頭吧?”
“每次眼神都特別有穿透力,嚇我一跳好么!”
“呵呵,用這種眼神看小莫念的話,賀騫至死都只能是光棍了”
“老賀是不是不想讓我們看他和小莫莫同床共枕啊?渣渣”
“完蛋,我好像看到小莫念已經盯上沙發,該死的,這大眼睛真的看起來太純了,賀騫快抱着他一起睡床上!”
賀騫只是冷冷地瞥一眼鏡頭,倒是沒其他動作。
他走到衣櫃邊,將將自己的黑色行李箱放好。
莫念為了表達感謝,默默地上前一些,將懷裏的水果碟子遞過去一些:“前輩,謝謝你幫我拿行李箱。你,吃橙子嗎?”
等男人的視線看來時,他忍不住屏息
犀利又深邃的眼神,看久了卻會產生奇異的被深深注視的錯覺。
莫念趕忙眨巴眨巴眼睛,摒棄奇怪的錯覺,大着膽子說:“這個橙子很好吃,很甜。”
他剛才玩遊戲的時候一直在吃,真的很不錯。
“不用。”
賀騫視線從他修長的手指上劃過,指尖泛粉,看都沒看橙子,轉身去洗手間,一邊走一邊說,“你自己吃。”
留下個冷酷的背影。
莫念低眸,長睫煽動,看着橙子瓣,輕輕地嘟嘴:
那他就一個人享受好吃的橙子吧。
原本只是一個很小的舉動,可是部分觀眾卻冷嘲熱諷起來。
“呵呵,因為賀騫橙子過敏,作為CP嘉賓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
“會有人對橙子過敏嗎?真的假的?”
“卧槽,好像是真的。一個導演採訪的時候說,賀騫吃橙子導致胃痛之類的。”
“那怎麼辦,小哭包一看就很喜歡吃橙子,從客廳吃到餐廳還拿到房間吃。”
“一個對橙子過敏的男人,和一個愛吃橙子的小哭包,這不是天生一對是什麼?嗑就完事了!”
“對啊,人家都自己動心了,管他過敏不過敏呢。”
“別看一個人說什麼,要看他做什麼。沒看到賀騫給小哭包拉椅子,拿行李都很主動嘛。”
“前面的會分析就多說點,瘋狂摳糖中”
觀眾吵得不可開交,連帶着節目組的官微都被賀騫的粉絲罵得狗血淋頭。
《談一場永不分手的戀愛》節目組官微置頂的消息正是剛更新的,是八個嘉賓玩遊戲期間,圍坐在圓桌邊的大合影。
嘉賓臉上都洋溢着笑容,包括不苟言笑的賀騫也顯得容色謙和,莫念更是不必說,像是吃着美食,對鏡頭笑得乖巧又軟萌。
剛發消息時,評論區倒也是一片祥和。
“顏值都太好了,真像是過年一大家的堂兄弟坐在一起”
“賀騫最有長兄氣質,鎮得住場子,莫念就像是小少爺,真矜貴”
“好配的一對啊,節目組真是蠻有心的”
“每一對的顏值和搭配都很妙啊,製作人很棒”
“有點磕到專業領域一致的搭配了,騫移莫化有點真哦!”
“節目組快點公佈動心的A是誰好不好?在線等,急”
但是沒多久,衝上來的評論卻已經充滿戾氣。
“傻逼製作人,老賀跟你是老朋友,所以來給你捧場。結果你安排的什麼狗屎嘉賓?”
“製作人叫安泳,垃圾”
“自己搞不出流量,要朋友幫忙,朋友鼎力相助結果換來什麼?八十八線的小透明黏着吸血?”
“製作人安泳滾出來解釋!不然我就去舉報你這檔節目。”
“這節目的CP粉真的都是神經病,那個糊咖都不知道賀騫不吃橙子。參加節目的嘉賓都不去了解下合作方的禁忌嗎?”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也不事前提醒,這就是製作人對朋友的待遇嗎?呸”
“好煩那種沒有逼數的新人,在大佬面前橫跳什麼?大佬幫你拿個東西是人家禮貌OK?CP粉還當回事”
不過仍舊有許多觀眾在為莫念和為節目辯駁。
“節目很好看啊,今天開場觀眾人數這麼多,又不是只有你們賀騫粉絲?”
“設置的環節也是輕鬆有趣,沒覺得哪裏不對。喜歡節目,支持。”
“莫念又可愛又乖,哪裏得罪你們了?再說,很多動作不是你們家大佬在搞嗎?”
“小哭包不是也禮貌嗎?他又不知道賀騫對橙子過敏?說實在的,這又不是芒果獼猴桃常見過敏水果,唯粉收起那套誰都要蹭你家哥哥熱度的心好嗎?”
“唯粉滾開點好么。你家正主參加戀綜OK?有本事讓你家正主去拍攝單獨的真人騷好嗎!”
“按照粉絲的傻逼邏輯,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懷疑是製作人和賀騫合作,故意炒作推高關注度,而小莫念才是不知情的那個呢?”
“好奇怪,賀騫的票房是自己抗,獎項是自己拿,你們這些粉絲為什麼跟他媽一樣?有毒。”
-
莊園的主宅,二層大套房。
賀騫從洗手間出來,遠遠瞥見一道少年側影,正盤腿坐在沙發里,安靜而乖巧地吃橙子。
少見吃個水果都這麼認真專註的人,臉頰都一鼓一鼓,側臉每每都顯圓潤可愛。
莫念聽見動靜,下意識地抬頭,就對上前輩難以琢磨的眼神。
他差點咳嗽了下,捏着橙子,連忙站起來踩在地毯上,指着沙發,支支吾吾地訴說:“前輩,我覺得……我從小就特別喜歡睡沙發。”
他都不敢直視那渺遠如夜空般的眼眸,說得磕磕絆絆,差點沒咬到自己舌頭,“所以,所以今天我睡沙發哦。”
嗓音本來就清甜軟糯,說到最後,中氣不足,更加輕,尾調像是一陣輕風掃過賀騫的耳畔。
賀騫望着他,雙臂抱在身前,隨意地靠在牆邊,眼神若有似無地看向他身後的沙發,語氣閑閑帶着似笑非笑:“是嗎?我也從小就特別喜歡睡沙發。”
莫念:“……”
騙,騙人的吧?!
可是賀騫從表情和眼神都透露出一種不容置喙的真實感。
甚至有些鋒利,讓莫念解讀出一種如果他今晚敢搶沙發,就要“料理”他的錯覺。
觀眾因為賀騫這句話,熱鬧不已。
“噗?兩個幼稚鬼”
“賀騫應該是為了讓小莫念睡床吧,聽麻麻一句話,兩個人不要搶沙發,一起睡床就好了嘛”
“既然你們都說喜歡沙發,可以抱在一起睡沙發的呀”
“思路打開了!我支持,反正鏡頭對着沙發不對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喜聞樂見的畫面,你們倆搞快點!”
莫念想,可能是前輩把他當小孩子了,所以讓他。
不然哪有人真的喜歡睡沙發嘛。
可是,他不敢,萬一粉絲罵他不尊重前輩怎麼辦呢?
那雙璀璨的大眼睛幾經閃爍,正如波光粼粼的湖面撒着金光。
最終,莫念開口,語氣有些小委屈:“不是的,前輩,我……”
當莫念的眼神里流露出可憐巴巴的神色時,賀騫莫名地皺了下眉,眼神更加幽深。
莫念嚇一跳,難道是前輩不高興了嗎?
他沒來得及多說話,連忙中斷,趕忙拿起茶几上的水果碟,默默側身地往大床移過去,一邊快速移一邊輕輕地嘟囔:“那我還是睡床好了。謝謝前輩!”
賀騫依舊維持着靠牆的悠閑姿態,只是視線始終隨着他的移動,注意到他低頭護着橙子時發頂的發旋。
少年繞着床尾走到里側去。
坐下床的瞬間,整個人輕得彷彿是一片羽毛,都沒有激起任何的塵埃與漣漪。
床畔的少年端坐,手裏抱着白瓷的水果碟,四五瓣甜橙散發著誘人的酸甜氣息。
賀騫的眼神焦點在橙子停留了幾秒鐘,自己都不知道在琢磨什麼,頭也不回地說:“我有點事出去下,你先休息。”
“哦。”
莫念抬頭,隨着前輩頎長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眼帘中,他的眼睛也逐漸瞪大:
前輩會不會是去和節目組商量,換個房間休息?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他也不用很為難。
莫念的大眼睛望着門邊看了一小會兒,轉到起居室就注意被自己冷落的行李箱。
他趕忙將果碟放在床頭柜上,小跑去收拾東西。
莫念蹲在行李箱邊,慢慢地打開箱子,準備拿換洗衣物和洗漱包。
彈幕里都在刷
“像是個小崽崽,好萌哦,小小一團”
“小莫念真是又軟乎又精緻”
“嗚嗚嗚想養一個小莫莫,怎麼就便宜賀騫了!”
行李箱裏分門別類地放着換洗衣物,都是成套的,莫念拿出來直接穿就行。
是經紀人王雲倩為他準備的,特別細緻。
看到插袋裏的手機時,莫念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節目組好像沒說他們不可以看手機。
所以,他能看手機消息嗎?
好奇心驅使他拿起手機,而緊接着他想起攝影機的存在,猛的抬頭看了一眼鏡頭,隨後若有所思地拿着手機往床邊走去。
房間的鏡頭頃刻間,只能拍攝到起居室的靜態畫面,除了莫念剛才走路的聲音之外,連一點點聲響都收錄不到。
“糟了,微博上好多罵小哭包的啊,我開始擔心了”
“?萬一看到賀騫的腦殘粉罵人的話……會不會難過啊”
“誰看到自己平白無故參加節目不會難受,人心都是肉長的”
“不要看手機啊,寶貝!不要去看微博!”
“完蛋,小莫念徹底沒聲音了,怎麼辦急死我了,會不會真的難過到哭啊?”
“賀騫去哪裏了!你自己的腦殘粉給管管啊!”
“管不住了,腦殘粉把節目組從上到下都問候一遍”
“以後誰敢找賀騫做節目?呵呵,粉絲真有毒”
“有沒有想過,賀騫壓根不需要所謂的節目加持?”
“來了來了,腦殘粉無數不在(有沒有想過賀騫也根本不需要你們腦殘粉當媽啊?”
“這是我看過最離譜的戀綜劇情,謝謝賀騫的腦殘粉”
“我也是賀騫的粉絲,但是我很喜歡莫念啊,很喜歡節目,怎麼搞成這樣了,我人都傻了”
“粉絲真的舉報節目了,已經上熱搜了”
“不會真的會被腦殘粉搞得沒得看節目吧?”
“操,我這輩子都沒這麼討厭唯粉過”
-
嘉賓們主要活動的區域,是莊園的主宅,兩側的側翼別墅則是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佔據,分別是休息區域和工作區域。
宅邸外,燈光如炬,燈火通明。
宅邸的門廊下,一道高挑的身影從容地經過,穿着黑色的衣衫,隱沒如燈下,有種冷沉而神秘的氣質。
往來的工作人員都不由得注意,仔細看清楚才發現是影帝賀騫。
也是賀騫的氣場太過強大,他身旁跟着的兩個助理,壓根就沒人注意,所有悄然的注視都停留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
尤其是由陰影處行徑而過時,光影之間,冷白的皮膚,線條清晰的下顎線,更是讓人驚嘆老天爺的不公。
賀騫正在和助理談工作上的事情,他是從國外飛回來參加節目,因此還有些臨時的情況需要處理。
節目組的人將兩人引入一間小客廳。
“騫哥,這份法國的影展投資項目公司那邊財務已經過手,問題不大,等您簽字。”
一個助理是負責賀騫公司方面的事務,抱着好幾份文件。
另一個助理是負責賀騫國內的影視工作,拉開一把木椅子:“騫哥,《刀影》導演今天聯繫我說,等後期第一版剪輯出來,想邀你一起看下,說是想聽聽您的意見。”
賀騫落座,骨節分明的手指輕巧翻閱助理拿着的合同,黑眸盯着關鍵的幾項數據,不疾不徐,氣定神閑地道:“跟何導確認下時間,我可以過去。”
“好。”助理立刻在商務平板上記下備註,“另外,許導那邊還是很想跟我們合作,上次我們反饋的感情戲,已經弱化,基本沒有直接的感情對手戲。”
賀騫出道十年,在國內五年,從沒有演過感情戲,跟隨他這麼多年的助理自然清楚。
可是今天倒是反常,賀騫聽了這句話,捏着合同紙張的手指鬆開,濃墨般的眼眸看了一眼說話的助理。
助理稍微站了站直:“騫哥怎麼說?”
賀騫的眉尾稍抬了抬,從另一人手中接過鋼筆,在合同上籤下幾個剛勁有力的中文字,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稍許,賀騫才是想起什麼似的問:“許導的本子上是不是有個弟弟的角色?”
“對。”助理意外,由於老闆高專業度,他們這些助理對於手頭的項目,舉凡接觸過,都是一清二楚,絕對不會出現任何混淆。他只是有些不理解,“我記得,弟弟的角色設定是十八歲,性格軟和,懵懂,在劇情線里起一個引子的作用。”
隨着這些話,助理見到賀騫的黑眸似乎落在桌面,不曉得是在專註地欣賞木質的花紋,還是在觀察那尊古樸的流線型花瓶。
已經搞定合同的助理也發現了,今天賀騫有些異常。
“騫哥?”助理輕聲提醒,“那我怎麼回復許導?”
賀騫淡淡抬眸,安排道:“先不用回,等我節目結束再說。”
助理點點頭,同樣記下。
不過他有些猶豫,不知道要不要說網絡上的事情。
因為他們一貫報備工作是不帶那些,老闆不愛聽,主要是沒放在眼裏。
今天老闆很特別,尤其是和嘉賓莫念相處時的氣氛,有種鮮見的特殊。
在時刻關注節目的助理們,其實都不敢相信:
平日裏一貫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冷漠的老闆,居然在戀綜里和嘉賓相處得極為和諧,甚至好像還被帶動了情緒。
此時,敲門聲響起。
“篤篤篤——”
一個魁梧的男人敲門,在外面便爽朗道,“賀騫?事兒談完了?”
助理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老闆的老朋友,也是這檔綜藝節目的製作人,安泳。
兩個助理先去忙各自的事情。
安泳對着賀騫笑了:“剛我的人來跟我說你跑了,又不敢來問,找我去了。”
他煙癮大,見着小客廳的茶几上有個陶瓷的煙灰缸,便徑直抄在手中,坐一旁去點煙。
除了演戲需要,賀騫生活中從不抽煙。
不過對着老朋友姿態自然是放鬆,雙腿架在茶几上,看樣子不急着走。
安泳眯了一口煙,徐徐噴出白霧,“你白天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賀騫雙手枕在腦後,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隨着這句話卻輕巧地想到白天的許多畫面。
“動我的鏡頭啊。”安泳看他一副怡然自得的主人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客人,賀騫是莊園的主人。
“把我導演都嚇一跳,這導演還年輕呢。”
賀騫閉着眼睛,沒做聲。
說實話,若是安泳不提,他可能都錯想這件事。
思緒有些飄忽,薄雲般。
不知為何,他現在想抽根煙了。
隨即,賀騫睜開眼,淡淡看着安泳身邊的淡青色煙霧。
安泳問道:“來一根?”
“不了。”賀騫的長腿換了個動作,交疊,慵懶地吐氣。
安泳也只是隨便問問,對這位年少就相識的老友,他可再熟悉不過。
自律,乃至於自控能力極強。
人生規劃比米開朗琪羅刻刀下的大衛雕像的線條更清晰。
從小學繪畫,學到十四五歲,突然有一天宣佈,說已經找到自己這輩子真正想做的理想,便是演電影,越級進入電影學院學習演戲。
十七八歲的時候,為了演好戲,跟隨戲劇大師孤身前往波蘭戲劇所學戲。
等學有所成,回國扎進電影行業,一手演戲一手投資新銳導演和全世界各地的影展、藝術展。
可以說,賀騫早早地為自己漫長的一生繪製了精細的棋盤格,此後每一步,都是精準地踩在唯一正確的位置。
安泳想起這些事情,就有些感慨:
若不是因為在美國沒了賀騫這個一起搞繪畫的朋友,他才不會跑波蘭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去。
連他父母都說,跟着賀騫搞事業准沒錯,饒是讓他自己在美國瞎盪悠,早就開始跟一幫鬼佬XD,人不人鬼不鬼。
所以賀騫回國的時候,安泳也回國開始搞電視行業。
賀騫曾經在酒後,放下豪言壯語:
在這個紅塵跌宕的時代里,要以單薄的個人之力推動整個電影藝術史往前邁出一小步,百年以後,才不算白活。
安泳自然不能落了老朋友的下風。
不過清醒時的賀騫,極少說這種輕狂的話。
他太自律了,太克己了,甚至不允許自己輕易放縱。
所以今天,安泳真的是滿心好奇。
此時,他一支煙到盡頭,攆滅煙頭,看向彷彿陷入沉睡的男人,問道:“我跟你說個事兒,你可能不知道。”
“什麼?”賀騫睜開眼臉,專註眼神透着嚴肅。
安泳笑着指了指他手臂內側的一個貼紙:“這東西啊,真的很准。”
賀騫經他說,才抬起左手,看了看貼在手腕內側的白色貼紙,上面如一塊方糖,是檢測的小盒子。
“所以?”
安泳點了點他:“你可是對那小孩兒動了凡心了。”
他輕嘆,“難得啊。”
賀騫一直沒在意這事,稍稍一看,才道:“這東西准?”
他之前就聽安泳提過會在節目設置一個測試動心數據的儀器,今天戴上的時候,都不覺得會准。
愛情是這世界上最不受控制的東西,能憑藉所謂的指數來洞悉一個人的愛意?
賀騫對此嗤之以鼻。
安泳倒在椅子裏,誇張地拍了拍心臟的位置,調侃:“反正準不準,你心裏都有鬼!”
賀騫未做聲,空氣沉默半截,他才道:“你搞的什麼遊戲?”
語氣充滿嫌棄,似乎為那些過世的影視圈先輩感到不值得。
安泳笑得直起身子:“怎麼了啊?我不是搞得很好?拜託你和CP異口同聲誒,這叫什麼?心照不宣的默契?”
賀騫踹在他的椅子上,給他踹得晃了晃,淡淡地強調:“他有名字,叫莫念。”
安泳哈哈大笑:“我知道,我請的嘉賓我能不知道?!再說,你要真覺得遊戲無聊,你早撤了,你還擱哪兒陪坐着呢?”
他抬起一根手指,遠遠地比在賀騫眼睛上,“Bro!SomeonewasshotbyCupid''sarrow!”
賀騫恍若未聞,仰天看着房頂的花紋。
熱帶風情的曲線總是異常迷人,卻也異常繚繞彎曲,似乎是引人入局的迷宮。
安泳不緊不慢地點了第二根煙,倒是拿出點節目製作人的魄力來:“你還不回去?你當我節目來旅遊的?”
賀騫並未理會,他需要一點時間,可能是消化剛才那頓沒吃飽的晚餐,以及寡淡卻回甘的普洱茶。
亦或是,哭也動人,笑也動人的某個人。
煙點燃,安泳看他一副要在這裏睡覺的模樣,“哦,我想起一件事剛就想跟你說的。”
賀騫回神:“嗯?”
安泳道:“剛我助理來說,從下午開始節目裏和微博上,你的那些顏值粉啊腦殘粉罵我節目,不過主要是罵你CP,莫念,罵得還挺難聽。”
隨着這句話,賀騫漆黑的眼眸聚焦在他臉上。
整個人的姿態也從放鬆慵懶瞬間切換到警惕,放下雙腿坐直了身體。
安泳似乎剛想起來一般,隨口道:“對了,莫念好像是拿了手機去看,然後就一直沒出現在鏡頭裏。聽我助理說,搞不好會看了你粉絲罵他的話去哭了。”
話到這裏,賀騫猛的站起身,居高臨下,如鷹隼般的眼神盯着他:“你非要留到現在說?”
安泳夾着煙,攤手,藏着暗笑,理所當然地說:“你又不承認你對他有感覺,那就是他對你而言不重要,既然不重要,那我急着說他幹什麼?我們有陣子沒見當然是敘舊重要啊。”
“Fuck!”
賀騫乾脆利落地留了個髒話給他,拽開大門跨入寒涼的夜色中。
安泳拍着大腿狂笑,煙頭的灰燼簌簌往下掉:“誒,你別急啊,你再跟我嘮會兒!那又不是你的誰,你管他幹嘛呢!”
賀騫凌厲如刀的身影消失前,給他比了個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