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求情。
珠珠很快知道發生了什麼,從東海敖忠總管嘴巴里。
當然，敖忠總管不愧於他的名字的確是忠心耿耿的好總管，他剛開始是很不願意說的,沒關係，珠珠爽快地把他倒吊在殿門口，不等在他身上開第十八道血口子的時候,敖總管立刻什麼都願意說了。
珠珠這才知道事情原委,東海王敖廣的小老婆懷孕了,但孕相不好，不知從哪兒找來一個密疆巫醫，說可以用青秋體內的“不死血”做藥引,煉個什麼丹藥,就能保住母子性命，於是東海王百般糾結之下,”迫不得已”“痛苦萬分”地決定取青秋的血來煉丹。
敖忠哭得涕泗橫流：“少君！少君明鑒！王爺只想請王妃舍一點血,不會危及性命,實在是情非得已,側妃懷了身孕，母子一身性命都繫於王妃身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勝造七級浮屠啊！”
“舍一點血？”珠珠冷笑：“那她怎麼昏迷不醒，暴.室的宮人可不是這麼說,她們說青秋被囚在暴.室里每天都要被強取兩碗血，苛待飲食,無醫無葯，再晚幾日，就可以把人拉出去燒了,報個急病暴斃，事情就混過去了。”
“這…這奴才也不清楚…”敖忠支支吾吾，哭道：“少君明鑒，這絕不是王爺的意思，必定是那些宮人是為了諂媚側妃，故意虐待王妃…王爺對王妃也是有情分的…這、這絕不是王爺的本意…”
珠珠笑了，猛地將手中匕首貫進他手掌，血花四濺，敖忠瞬間發出凄厲的慘叫：“少君饒命！求少君饒命少君饒命——”
“這有什麼疼的。”珠珠冷笑：“我只是取你一點血，看看和我們北荒妖精的血有什麼不同，不是吧不是吧，你不會這點血都捨不得吧。”
敖忠臉色慘白，只會一個勁求饒。
珠珠置若罔聞，臉色越來越森涼，看得敖忠肝膽幾乎冒出寒氣來。
他升起強烈的恐懼，這次…會不會不能善了？
珠珠像是看出他在想什麼，盯着他，忽然笑了。
“你以為我會罷休。”她說：“會像三百年前那樣，輕易罷休？”
“大錯特錯。”
敖忠的心瞬間如墜地獄。
“青秋是我的人，是當年我爹以義女身份許配給東海。”珠珠撐着膝蓋起身：“我把她嫁給你們，不是讓她受欺負的。”
“三百年前，那筆賬還沒算，正好到今天，我們一起算。”
珠珠叫來北荒禁軍，把所有與青秋被囚有關的龍宮大臣宮人都被抓起來，互相指認，凡是支持過東海王與側妃的人，直接被砍下腦袋，一顆顆垃圾似的扔在旁邊，其他暫時留下腦袋的人，被北荒禁軍壓着雙手縛后跪在地上
珠珠大刀闊斧坐在殿門口最高的一級金石階，通體赤紅的本命劍橫放在膝頭，上面血跡未乾，旁邊所有龍宮宮人低着腦袋噤若寒蟬，剛才幾個平日仗着側妃親戚身份作威作福的大臣試圖反抗，被少君一劍砍了。
珠珠慢條斯理擦劍，北荒一個統領扶劍快步跑上階來，在她身邊恭敬地拱手：“少君，沒有在龍宮找到東海王敖廣及其側妃。”
珠珠哈笑了一下，揮了揮手，把目光重新落下去。
“孤是個講道理的人，你們的罪不至於當場死，所以孤可以給你們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和胸中滔天的怒意比，珠珠神色始終很冷靜，哪怕剛才殺人時的血珠子濺在她眼睛裏，她也只是懶懶眨一下眼。
血珠在她睫線抿開，像被壓成一道細細長長的胭脂，潮濕又凶艷，當她緩緩挑起年輕狹圓的眼帘，所有滔天的嗜血都和欲.望勾纏不清。
“我許多年沒見你們的大王啊，特意來拜訪，沒想到，他這麼熱情，一上來就送我這份大禮。”美麗的鳳凰少女笑嘻嘻說：“不死血？那是什麼不值錢的東西，我只知道涅槃血，就在這裏，就在我這裏。”
“他要什麼不死血——”她突然仰起頭，哈哈大笑：“來跟我說啊，就該早來跟我說啊，我贈他涅槃血，我親自喂進他和他的寶貝側妃嘴裏，讓我來看看，他們從此能不能長生不死？！”
眾人聽得肝膽俱裂，恐懼望着這乖戾而凶駭的北荒妖王，有人再撐不住，跌趴在地上，全身哆嗦着襠下溺濕一片。
珠珠俯瞰這些驚恐得尿褲子的龍宮勛貴臣子，敲着膝蓋，慢條斯理說：“孤會放你們出去，麻煩你們，快去盡心儘力找你們的大王，誰找到了他，誰的腦袋就可以留下來，誰要是找不見…”
這年輕美貌的少君忽然笑起來，她的笑弧像一道森寒入骨的血芒，咧嘴道：“聽說你們東海龍宮有個老祖宗喜歡拿人頭做酒壺，做席宴請賓客，這麼有意思，那我們也來——”
話沒說完，有人“啊”慘叫當場暈厥過去，珠珠勾起唇角，身後殿門被推開，阿蚌高興喊：“小姐！小姐青秋醒了！”
“……”
珠珠嘴邊的話就重新咽下，冰冷的戾氣從眼中褪去，重新恢復往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鮮活乖張，纖細的少女拎着劍站起來，拍了拍衣擺，轉身大步往殿內走去。
一進大殿，就看見無數大鬆口氣的醫官，阿蚌坐在床邊正罵著躺在床上嗚嗚大哭的瘦弱女子，女子還很年輕，哪怕瘦成一把骨頭也能隱約看出美麗的容貌，明明是個成年女子，卻像小孩子似的被罵得抬不起頭，也不敢回嘴，就在那裏委屈地抹眼淚，哭得淚眼汪汪，一臉人傻好騙的蠢樣。
女子：“嗚啊嗚啊——”
阿蚌吼：“閉嘴！你還有臉哭？不許哭！”
女子的聲音立刻小下來，委屈巴答抽噎：“嗚…嗚嗚……”邊抽噎邊拿眼角小心翼翼瞅着阿蚌。
珠珠走過去，青秋眼睛亮了，跟小狗似的扁着嘴淚眼汪汪：“小姐——”
“呦，這不我們王妃嗎。”珠珠皮笑肉不笑：“醒了，還能喘氣呢，運氣挺好啊。”
青秋又要”哇”地一聲哭出來，阿蚌喝道：“閉嘴！”
青秋這次沒憋住，還是嗚嗚哇哇地哭出來，伸着胳膊抱住珠珠肚子就嚎哭：“小姐，我好想您，我差點就見不到您了，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阿蚌本來想一肚子的話要罵她，聽見這句，心也突然酸了，硬着心腸罵道：“現在知道哭了，知道後悔了，當年怎麼跟你說都不聽！”
“也就是這次小姐發現不對，來得巧！”阿蚌怒道：“要是我們再來晚點！你就等着被人家抽干血吧！哭哭哭！還有臉哭！”
青秋自己也覺得丟人，低頭嗚嗚嗚哭，珠珠也不攔阿蚌罵，等青秋哭完一輪，才冷冷問：“長教訓了？”
青秋嗚咽。
珠珠：“還圖人家長得不錯，圖人家是條龍，覺得人家喜歡你，會對你好。”
青秋哭着搖頭。
珠珠冷笑：“很好，你很快可以當寡婦了。”
青秋獃滯，下意識：“啊！”
“您要—要殺敖廣——”青秋睜大眼睛張口結舌：“這怎麼行，他他可是東海王？！”
“您不要衝動—別為了我衝動——”青秋連連搖頭，哭道：“別殺他，不能殺他…別動手——”她又着急阿蚌說：“阿蚌！你快勸勸小姐！我沒事了，不能殺東海王，我我已經沒事了——”
阿蚌騰地一股火上來，指着她怒罵：“都到這時候了，你居然還給他說話！你是腦子進水了，非得死在他們手裏才高興！”
青秋只是一個勁兒哭，搖頭說：“我不要，不要在東海殺人，阿蚌你快把小姐拉走…我沒事了我沒事了”
爹的，珠珠給她氣得鼻子都要歪掉。
“你說了不算！”珠珠勃然大怒，指着她怒吼：“我告訴你，敖廣死定了！你給我收拾東西，等我砍了那幾個賤人的腦袋，立刻跟我回北荒！！”說罷扭頭就走，提着劍決定今晚就把人找出來殺了。
“小姐—小姐——”青秋急得還要伸手，阿蚌把她手薅下來，沒好氣道：“小姐下的決心，你以為你能改嗎，咱們北荒從來稱王稱霸，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東西！”
青秋再忍不住，大哭道：“哇——你說得輕鬆！小姐殺了敖廣，以後怎麼見其他幾海龍王？怎麼向南域與中廷交代？咱們老大君都沒了，本來誰都想欺負小姐，再鬧出這種事來，以後小姐真要被千夫所指了！那日子還怎麼過啊——”
阿蚌都愣了，這麼有邏輯的話居然是從青秋嘴裏冒出來的。
阿蚌稀奇：“這是誰教你的？你還知道這個？”
“哇——”青秋哇地哭更大聲了：“我是腦子不好，又不是沒腦子——”
阿蚌：“……”
阿蚌咳了咳，說：“沒事，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沒人敢欺負小姐了，咱們北荒以後再也不用忍氣吞聲了？”
青秋哭聲變小，淚眼婆娑看她，阿蚌低聲說：“你不知道，咱們小姐和天尊快牽成紅線了，情劫將渡、涅槃在望，而且天尊現在疼咱們小姐疼的不得了，小姐現在是正經的尊后，鐵了心殺個東海王，趁着南域中廷那邊派人來之前，趕緊殺了也就殺了，有許多周旋的餘地。”
青秋呆住，瞠目結舌：“…真…真的？”
“當然是真的。”阿蚌撇她一眼：“你以為咱小姐跟你似的不爭氣，小姐想做什麼，動起腦子來，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阿蚌得意說著，青秋一聽，卻下意識想起以前那少年魔君，還以為早被小姐迷得昏頭轉向，不也坑了小姐一趟？！
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小姐可千萬別又被騙了。
青秋心裏小聲腹誹，嘴上當然不敢說，怯怯問：“真的嗎？天尊真這麼疼小姐？願意給小姐撐腰？”
阿蚌言辭鑿鑿：“肯定的！”
青秋看她這麼有信心，心裏的狐疑不由消下去，她悄悄琢磨一下，元蒼天尊那樣威嚴沉峻的大前輩，當然和那少年魔君和敖廣這些混蛋不一樣，喜愛小姐，必定就不會欺負小姐。
小姐又有靠山了！她們北荒又能有靠山了！
不——等馬上涅槃了，小姐自己就能當她們的靠山了！
青秋眼睛瞬間亮了。
“所以你少說話，東海王死定了，你就別想他了，少惹小姐生氣，休養兩天趕緊收拾東西，咱們回北——”阿蚌正這麼說著，就看見青秋捂着肚子開始乾嘔。
阿蚌頓時愣住，臉色煞時大變：“你怎麼了？你身上哪還有傷，你——”
阿蚌剛衝上去，就見青秋乾嘔幾聲，長大嘴巴，居然從嘴裏吐出一顆巴掌大小的…蛋。
“！”阿蚌瞳孔地震。
“其實…我有件事，一直沒敢說，怕小姐知道生氣…”青秋抱着蛋抽抽噎噎：“我覺得玲瑩想殺我，是因為我不小心被她發現我…我又懷了一個蛋。”
“敖廣喜歡玲瑩，將來八成也想立她的孩子當太子，我…我就沒敢露出來，想悄悄孵這顆蛋，等哪天有機會，再悄悄給你們送過去。”
“但要是小姐現在就能殺了敖廣的話，那要不…要不…我們想想法子，趕快把這顆蛋孵出來吧。”
青秋還是那一臉窩囊廢樣，怯怯仰起頭，期待問：“這樣是不是…東海，也能歸咱們了？”
阿蚌：“……”
阿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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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合閣書房外，瓊犀坐在椅子上等待，心裏越發緊張，袖口裏的手握緊，幾個小姐妹陪在旁邊不斷安慰敖嬌嬌。
“瓊犀！瓊犀！”敖嬌嬌哭得滿臉淚水，還一個勁兒扯着她袖子：“東海那邊已經鬧得沸沸揚揚，那蘇珍珠已經殺進我家龍宮裏，她殺了好多人！還在周圍城池到處讓人找我哥，她是瘋了！她要找到我哥，不定會做出什麼來！瓊犀你可一定要幫我啊，都靠你了，救救我哥，救救我家…”
瓊犀本就心煩意亂，敖嬌嬌還一直哭個不停，她特意換上的素色衣裙都要被扯得不好看了。
瓊犀強忍着，說：“嬌嬌，我們是好朋友，我肯定會幫你的，但你也要冷靜下來，若等會兒見到師叔父你大吼大叫失儀，師叔父不喜，那我們可就前功盡棄了。”
旁邊姐妹們一聽，忙說：“嬌嬌快別哭了，快聽瓊犀的！”
敖嬌嬌才反應過來，連忙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瓊犀！我都聽你的！”
“對！瓊犀才懂天尊的心思，瓊犀讓咱們幹嘛就幹嘛，天尊一定會開恩，嬌嬌你家會沒事的。”
瓊犀聽着這些話，心裏愈發煩躁，升起難以言說的不安。
她原來是最懂師叔父，但現在，她也不敢確定了。
之前蘇珍珠打傷了她，她以為師叔父會震怒、會重重責罰蘇珍珠，但沒有，什麼都沒有，甚至師叔父都沒讓蘇珍珠來給她道歉，只是送幾件寶物，就把這件事輕飄飄放過了。
那一刻，瓊犀的心都涼了。
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從來不會這樣！師叔父怎麼捨得這樣對她，都是因為蘇少君，她簡直像會妖術，迷惑了師叔父。
瓊犀以前無法想像有一天自己會這麼不安，她心裏甚至沒有底，師叔父如此寵愛那位蘇少君，還會不會開恩？會不會…都不捨得重罰蘇少君？
但敖嬌嬌已經求到她頭上，這麼多姐妹看着，如果她不幫忙，那大家立刻會覺得她失勢了，她的地位將瞬間崩塌，外面許多人本都暗暗在拿她和蘇少君比，傳出去，真成她不如那位蘇少君了！
只要想到那種場景，瓊犀就會感到窒息。
她不斷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蘇少君竟敢在東海公然尋殺東海王，如此凶戾霸道，如此目無法紀，師叔父那樣注重王侯秩序，必定不會允許蘇少君這麼干。
這次是家國大事，並非之前爭吵打架的小事，師叔父絕不會再放任蘇少君，絕對會重罰她。
書房的門被推開，幾位長者走出來，瓊犀幾人連忙起身行禮，看着那些神色複雜的長者們身影消失，過了片刻，修燁仙君才從門裏走出來：“公主殿下，尊上已經知道東海之事，一會兒還要見幾位貴客，夜快深了，尊上知道您來，吩咐先讓您請見，請您一會兒快些。”
“天尊知道了。”眾人頓時隱隱騷動起來，都期待望着瓊犀：“瓊犀。”
敖嬌嬌緊張地一把抓住瓊犀的手，哀求道：“瓊犀，全靠你了！”
瓊犀忽而心跳如鼓，忍不住摸了摸肩膀處剛剛癒合的傷口，才帶着敖嬌嬌走進去。
泰合閣書房陳設典雅質素，一如既往的冷清威嚴。
瓊犀低頭走進去，就見天尊只穿着家常衣服，像是將要休憩又被吵醒，神容尤帶怒意，看見自己，才緩和些許：“孩子，這麼晚了，你傷勢剛好，是有什麼急事。”
瓊犀看見天尊臉上的怒意，瞬間心裏一松。
東海王是做錯了事，但蘇少君公然掀了東海龍宮，還在東海鬧得要殺人，真論起來，甚至比東海王更跋扈。
師叔父如此震怒，大約不會輕易饒過東海王，但蘇少君…這次必定也不會好過！
瓊犀心裏忽然高興起來。
“師叔父…”
瓊犀連忙拉着敖嬌嬌跪下來，仰頭望着天尊。
“師叔父，我……”瓊犀鼓足勇氣，期待說：“犀兒，犀兒斗膽，此來是想為東海王求情，求師叔父開恩，看在東海王是為側妃腹中孩兒的份上，寬恕東海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