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91
“陳先生,死者身份已經確認,是您兩天前失蹤的大姐陳衣。”
“我們在她死去的河邊樹上發現了一封遺書,排除他殺的可能性。對了,裏面有個平安袋,好像是給您的,上面有您的名字。”
“您如果方便的話,可以過來看看您大姐最後一面。”
當警察的電話掛掉后,金鼎集團的老闆陳泥頹然地坐倒在沙發上。
姐,你怎麼就想不通呢?
現年五十三歲的陳泥感覺到一陣劇痛。
你二十歲那年,你為了籌夠我次年上大學的錢,嫁給了金傑那個人渣,那年冬天暑假我回來,你說我馬上就要做舅舅了,那個時候我替你高興。
次年暑假回來,你生了大胖兒子,我真的做舅舅了。
全家都為你高興。
然後你生了第二個,第三個。
後來我聽說金傑對你不好。
你經常回娘家。
可是媽說女人嫁出去老是回娘家,別人會說閑話,不好聽,於是你開始連娘家都不回了。
畢業那年,我沒在家等到你,於是我去找你,看到了正被金傑按在地上打的滿身是傷的你。
我拿着刀衝過去想要宰了金傑那個王八蛋,你拚命將我攔住說我好不容易大學畢業熬出頭了,要報答母親,為了一個人渣,不值得。
我說你跟我回家,以後我養你。
你跟我回家住了一天,最後卻還是想孩子,次日早上就獨自回去了。
我知道,你再也放不下那個家了。
後來,我畢業,進單位,下海經商。
我四十年歲那年,總算是站穩了一些腳跟。
我說要把你接出城裏來住,你說你在老家住習慣了,不想出來,我知道,你其實是要照顧孩子。
於是我在城裏給你買了一套房子,讓你帶着孩子過來住。
但是金傑依舊三天兩頭又打你。
我經常叫你到我家裏來住,就是想着你能開心一些,可是你卻從來都不肯過夜,頂多跟我吃餐飯就得回去。
其實我知道,很多時候你壓根都沒有回去。
你在街上亂逛,像個無家的遊魂。
那個時候我才明白,你已經沒家了。
我很生氣,認為這一切都是金傑的錯,所以我找人打了他幾次,可打的時候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保證不會有下次,過了卻依舊死性不改。
於是我說你們離婚吧,下半輩子我養你。你說孩子大了,這個時候離婚,那不是惹人說閑話嘛。
你只能忍着傷,看着你的孩子成家。
我想着,你的孩子長大了之後,或許會對你好一些。
可是你的孩子對你也不怎麼樣,要你幫着帶孩子的時候一口一個媽叫着,問你要錢的時候一口一個媽叫着。
如果你身體哪裏不舒服,需要人照顧,他們一個個都不見蹤影。
我說我來照顧你,你說我公司很忙,不要耽誤我的大事。
我只能請人去照顧你。
前些天,金傑用你給的錢在外面勾搭了一個年輕女孩,其實我不但知道,暗中還讓人打了他一通。
我沒告訴你,不想讓你傷心。
前天,我們還一起吃飯,說過段時間回趟老家給爸媽跟小妹掃個墓,你還跟我說好。
然後又說了,哪天你死了,埋在小妹的身邊,小妹二十歲就死了,她太孤單了,你想接下來好好陪小妹說說話。
我說好,但是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原來,你在那天就給自己安排後事。
姐,你怎麼就想不開呢?
哦,我知道了,從一開始,你就不應該為了給我籌學費,嫁給金傑那個人渣。
從一開始,你就不應該為了別人的生活而活。
從媽給你說的那一句女人嫁出去了,就不能經常往娘家跑了,會讓人說閑話開始,你就已經沒有家了。
姐,如果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讓你嫁給人渣。
我只想你安穩過一輩子!
有個溫馨的家!
“姐,對不起!”
深夜,陳泥痛哭失聲!
……
“那這樣吧,禮金我們就這麼談定了,我們也不分什麼五金禮娘錢之類的,一次性給1000,外加袁大頭六枚,六六大順嘛!至於我們這邊的回禮,我們給他們買輛自行車,以後回娘家也方便。”
“親家母,你這個價錢有些高了吧,一千五百塊錢呢,我上哪找去吧,要不然這樣吧,一千!”
陳泥悠悠睜開了眼睛,聽到了母親那久違的聲音。
嗯?
模糊間,他好像看到了正對面坐着的三個人。
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
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男人。
還有一個正在卷着煙的老頭。
那個高高瘦瘦的年輕男人不正是年輕時候的金傑嗎?
對了,那個矮胖的中年男人好像是金傑的父親,走街串巷賣貨的貨郎金大昌。
那個捲煙的老頭好像是他們金家村那邊的頭人。
這是……
陳泥驚訝地看向窗戶邊剛剛撕掉的日曆。
1991年7月11日!
陳泥霍然轉身,看到了正坐在自己身邊,一臉緊張的大姐陳衣。
那個時候的陳衣,看起來有些瘦,可是臉色紅潤,皮膚也白,而且個子在那個年代算高的了,帶着幾分村裡人的淳樸,笑起來如同野菊花一樣燦爛。
這是夢嗎?
可是這麼真實!
我是重生了嗎?
是的,我想是我重生了!
“陳泥,你是我們村裏的第一個大學生,你大姐嫁人,你也可以說話的了,你來說說吧。”就在陳泥發懵的時候,母親王芳的聲音傳了過來。
母親想着自己下學期就高三了,以他的成績,大學是鐵定能收考上的,十里八村的,這可是天大的臉面呀。准大學生說話,面子更足,把姐姐的嫁妝說多一些,這樣才能解決自己接下來四年大學的生活費。
是的,前一世自己就是這麼做的。
他死死咬住了一千五,最後將大姐交到了金傑的手中。
他看向大姐。
卻發現陳衣也緊張地看着他。
他看到了大姐眼睛裏的那一絲惶恐。
是的,那麼真實。
她其實不想嫁呀!
可是當時我為什麼這麼蠢!
我為什麼讀不出你眼睛裏的惶恐呢?
他緩緩站了起來,看了一眼他們。
二叔陳金海三叔陳金山兩人都笑了起來。
母親王芳挺了挺胸。
在八零年代,家裏有個高中生都是很值得驕傲的事情。
更不用說陳泥的成績是准可以上大學的。
“不嫁了!”陳泥輕輕地一句話,在整個房間裏如同扔下了一顆巨大的石頭。
“我姐不嫁了!”
陳金海一怔,趕緊拉了一下陳泥。
可陳泥卻很平靜:“請回吧!”
“這……大學生說話就是難懂呀,都喜歡反着說嗎?”前來說禮金的頭人笑了笑。
“不是說笑,就是不嫁了。”陳泥非常平靜地說,“請回吧。”
陳金海想出來說話,卻被陳泥拉住。
氣氛一時間尷尬了起來。
“好!”頭人站了起來,點點頭說,“早知道不嫁了就不用費那麼多口舌了,這不浪費時間嘛,真是的。金傑走吧,咱們長得這麼周正,家裏又有錢,還怕沒人嫁給你?”
說著就先出去了。
金傑的父親有些遺憾,拉着金傑也要出去。
“金傑,你等一下。”陳泥突然間開口說。
金傑以為還有機會,馬上站定,一臉期待地看着陳泥。
“我去你媽的狗東西,老子想打你很久了!”陳泥怒吼一聲,操起了掃帚,對着他的頭上就砸了下去。
“大學生打人了!”金傑尖叫一聲,捂着頭狂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