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034 公子,你不該如此。
話說吳庸的語氣透着股子淡淡的戒備和警告!
無他,這些年來,因沈家大房門庭顯赫,縱使公子常年在外,鮮少歸府,實不缺一些心思活絡之人,尤其是這個年齡的女子,有哪些歪心思,高門大院之人,又豈會不知?
吳庸的聲音略有些高嚴!
話一落,便見扶在桃樹下那抹窈窕之姿仿若受了驚般,身子竟微微一顫,不多時,只捂着心口,蹙眉氣短道:“三房……三房的十四姑娘靈兒養蠶,需大量桑葉,小姑娘日日看守蠶寶脫不開身,故而托我過來採摘些,聽說……聽說整個沈家只有這處種了些桑樹。”
柳鶯鶯長吁短嘆的說著,解釋着她的來意。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身子看起來十分虛弱,話一落,又撫了撫心口,面露難受道:“今早出門匆忙,還一直未曾用膳,不知何故,方才走着走着忽而眼前一黑,想來是眩暈症犯了,不知眼前來的是哪位表哥,可否借碗水吃!”
柳鶯鶯一手撐在桃樹上,一手拚命捂着胸口,似有些難受。
吳庸聞言見她腳下有一籃摘滿的桑葉,眉頭再度一挑,三房的十四娘子前來玉清院採摘桑葉一事,吳庸有所耳聞,打從前年便開始了,是大公子應允的。
今年他隨公子回來那日便撞見了,這幾日每日清晨也有人過來採摘,卻不知來的竟是——
表哥?
而聽到對方這般稱呼,吳庸瞬間門反應了過來,眼前這位莫不是二房太太娘家那位蘇姑娘不曾?
且細細聽來,聲音似乎還有些耳熟。
當即吳庸眼前一亮,這位……這位莫不是那日那位放出豪言的勇士不曾?
一時,見對方虛弱不適,唯恐自己方才驚嚇到了她,為自己方才的重語氣感到略微失態,一時,戲謔的目光又飛快看向了一旁的公子,立馬神色一緩,轉身衝著身後的公子沈琅恭敬稟告道:“公子,好像是蘇家那位表姑娘——”
吳庸雙眼亮晶晶的說著。
他面上不敢打趣,不過,清亮的眼神分明閃着微光。
沈琅淡淡掃了他一眼,恍若未聞,只一手背在背後,一手微微輕撫着玉扳指置於腰前,便要面不改色的繼續往前走。
這時,桃樹下的身影彷彿倚不住了似的,忽而往下軟倒了幾分,若非藉著桃樹的支撐,怕要直接軟倒下去了。
吳庸頓時瞧得眉心一跳,立馬看向了自家少主,雖知公子不近女色,亦從不愛多管閑雜之事,可見那抹身姿柔弱無骨,實在我見猶憐,到底忍不住出聲道:“公子,畢竟是二房的表姑娘,不管恐怕不妥。”
又朝着那樹下虛弱之姿看了一眼,道:“瞧着恐身子不適不假,屬下這便去取些水來?”
又道:“不過費些腳力,並不礙事!”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沈琅聞言這才終於再次抬眼,淡淡朝着遠處那抹矯揉造作之姿上看了一眼,戴着玉扳指的大拇指在微握的拳頭上緩轉了半圈,默了片刻,終於淡淡點了下下巴道:“嗯。”
淺淡的聲音里卻沒有一絲情緒。
吳庸聞言,卻眉頭一松,立馬領命前去取水,去的卻不是玉清院方向,而是直接返回了身後那座七繞八繞的嶙峋假山,轉眼不見了蹤影。
話說吳庸走後,柳鶯鶯輕撫了幾下胸口,彷彿緩了一口氣上來,一時扶着桃樹,微微轉臉朝着身後看了一眼,而看到十幾步開外的沈琅后,似微微愣了一下,虛弱的面容上染上了一抹驚詫之色,似全然沒有想到來者竟是他。
怔了片刻后,絕美的臉龐上不知又很快想起了什麼,似嚇了一大跳般,忙一臉后怕的朝着他的身後、四周看去,見他周身無旁物,這才徹底鬆了一口氣般,不多時,只強自撐起了虛弱之姿,遠遠地朝着沈琅方向施施然施了一禮,道:“原來是大公子。”
頓了頓,又飛快朝着沈琅方向看了一眼,蒼白的面容上浮現出了一抹淺緋,一臉羞澀又后怕道:“公子今日身側怎不見那……不見那寵物來。”
柳鶯鶯彷彿斟酌許久,如是說來。
話一落,見那沈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柳鶯鶯也不難堪,只自顧自道:“公子的寵物威猛厲害,那日從林中回去后,小女子一連做了幾夜噩夢,當然,並非是要遷怒公子的意思,原是想要感謝上回公子的出手相救,若非公子及時出現,我怕早已成為狼口之食了。”
柳鶯鶯低眉斂目,羞澀又內斂般的如是說來。
她說話間門,沈琅輕抿薄唇,遠遠掃了她一眼,視線在弱柳扶風的身姿上看了一眼,隨即目光一抬,落在了她兩頰酡紅,人面桃花的臉面上看了片刻,視線清冷一收。
然而片刻后,又一眼再度掃去,在那星眸微嗔、含情凝睇的桃花目上停頓片刻。
只見分明春光滿臉,白裏透紅,氣色比多數女子不知好了哪裏去。
當即沈琅淡着一張臉,直接繞過柳鶯鶯,背着手朝着身後涼亭的方向跨了去。
路過柳鶯鶯身旁時,正好見那柳鶯鶯鬆開倚扶的桃樹低頭羞澀的正要跟隨他去往涼亭歇腳等茶,然而鬆開攙扶之物的那一瞬間門,只見她身姿虛弱,仿若支撐不住般,輕壓在太陽穴處的手微微一抬,似要再尋新的攙扶之物重新倚着。
從她身旁擦肩而過的沈琅正好成了此物。
她下意思的抬手借他攙扶。
不料不知是那沈家大公子早已有了先見之明,還是陰差陽錯般,在柳鶯鶯身姿虛晃,身嬌體弱的將要朝他懷中穩穩倒來的那一瞬間門,他綾白的身姿一個側身避讓,便讓原本見準時機,穩操勝券的柳鶯鶯撲了個空。
而恰逢柳鶯鶯腳下有塊鬆動的鵝卵石,一個側身撲倒間門,撲了個空的同時,精緻的繡花鞋正要不湊巧踩在了那塊鬆動的鵝卵石上,瞬間門讓柳鶯鶯身子一個打滑,竟直徑朝着身旁桃樹后的荊棘叢裏頭撲了去。
柳鶯鶯撲去的那一瞬間門,她整個人都懵了。
她原本不過虛晃一下,卻未料竟遭了此劫。
並非柳鶯鶯策略低端,出此下策,實則是像沈大公子沈琅這般清風霽月、清冷孤傲之人,性情孤僻,冷淡如玄冰,宛若天山上的一朵高嶺之花,委實難以攻破。
這樣的人往往需要出其不意,劍走偏鋒。
好男怕纏女。
死纏爛打雖低端,可對沈琅這樣威嚴凌厲、穩中持重之人來說,沒準是一條可行之道。
何況,柳鶯鶯壓根沒有多餘的時間門跟這位高冷之花組高端局,細水長流、日久生情的套路固然高雅得人心,可沈琅這樣的天之驕子,人中龍鳳,沒個十年八年的,何人能輕易入得了他的心!
再者,柳鶯鶯壓根不想入他的心,她只想明晃晃的“表明”心意,明晃晃的死纏爛打,爭取在兩個月的時間門內,熱情又炙熱的推心置腹一番,將她整個人整顆“心”熱情似火的燃燒了,擺在他的面前來,不求他對她萌生心意,也不求他對她動心動情,她只需要一個……名分,一個責任,一個兩月內便能馬上得到的名分和責任,足矣!
所以,她需要快刀斬亂麻,需要當機立斷、速戰速決!
卻萬萬沒有料到,她的下下策,竟讓她得到了個下等下的結局來。
柳鶯鶯一手扶着桃樹,一手以手掌撐在荊棘叢中,百般狼狽,萬般難堪。
話說沈琅側身避開時,眼尾掃到那抹煙綠身姿微微一晃,本不在意,直到聽到的動靜后,倒是緩緩停下了步子來,一轉身,便見手扎在荊棘叢里的那抹婀娜倩影。
沈琅目光微挑,似有些意外。
一個彈弓投射如此精準之人,一個敢扒簪與狼獸正面交鋒之人,實不該如此愚蠢才是!
一時鳳眸微眯。
故意扮蠢之人最是愚不可及。
雖這樣想着,原本前行的身影步履一晃,沈琅背着手,到底調轉了方向。
意外,這一次真的是意外。
她再蠢也沒有蠢到這個地步。
她不過是見沈琅經過,良機難得,借故身子虛弱,情有可原的來一番親密接觸,以便更快更為直接的進入曖昧明昧階段。
不然,這一來二去的還不知要白白耗費多少時間門。
果真,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反而惹來一身騷來。
柳鶯鶯抬起手掌一看,才見細嫩如玉的手心被勾破了,從手心到中指、無名指指腹分別勾破了一串長長的血珠子來。
因柳鶯鶯皮膚太過白皙,宛若凝脂,故而那串血珠子掛在手心,只覺得莫名瘮人,卻又莫名透出某種淡淡的嗜血美感來。
柳鶯鶯當年在萬花樓受過打,受過傷,眼下的這些小傷小痛對她來說其實並不算什麼。
只是,看到血從指尖滲出來的這一刻,忽而覺得某種似曾相識的感受再次襲卷而來。
當年她在妓院時,身不由己,故而經受萬般蹉跎!
可如今她已脫離淫門,卻不想,竟與當日無兩樣!
也不知是覺得可笑,還是可悲,柳鶯鶯嘴角忽而溢出一抹嘲諷般的淡笑來,一時定定盯着掌心鮮紅的血珠看着,看着那些血珠漸漸串連成兩條直線,漸漸直線被打破,血珠里的血肆意流淌,最終糊了滿手。
整個手心都被鮮紅染上。
她卻絲毫感受不到半分疼痛之意。
正定定看着出神之際,這時,一雙黑色的踏馬靴出現在了視線里,與此同時,一抹白袍入簾。
一道清冷的身影悄無聲息的走了過來。
柳鶯鶯撐開的五指瞬間門緊緊握住成拳,手心裏刺目的鮮血被握進了掌心,瞬間門不見了任何蹤跡。
看到這道身影后,柳鶯鶯怔怔抬眼。
妖嬈多情的桃花眸里瀰漫著一層淡淡的水霧,眼裏卻出人意料的一片漆黑清澈,像是祁連山腳下的一汪泉水,更古無波。
竟與方才那抹矯揉造作之姿相去甚遠!
沈琅目光一定。
兩人靜靜隔空對視了一眼。
這時,遠處正好傳來了吳庸的腳步聲,沈琅步子一錯,竟繞過荊棘叢里,撂下那抹嬌艷柔弱之姿,毫不留情徑直朝着涼亭里踏了去。
吳庸見狀立馬跑了過來,見柳鶯鶯竟倒在了荊棘叢里,瞬間門神色一頓,立馬道:“姑娘,您……您沒事兒罷?”
只以為是她體力不支而倒地。
卻見那柳鶯鶯聞言,只瞬間門雙眼微紅,面色苦澀的轉過了臉來,卻立馬柔柔弱弱,善解人意道:“不是大公子推的我,真的,是……是我自己不當心摔倒的,也並非大公子見死不救,見人不攙,實則是……是男女授受不親……”
柳鶯鶯輕咬紅唇如是說著。
一臉的善解人意。
說話間門,一邊轉過了臉來,瞬間門露出那張美艷出塵,我見猶憐的臉來,一邊將緊握的手心緩緩打開,露出掌心中瘮人的傷痕血跡來。
而吳庸看到眼前這張天人之姿后,瞬間門看呆在了原地,只覺得眼前有白光一恍,晃得他腦袋嗡嗡作響,竟久久緩不過神來。
而聽到這話后,神色恍惚的朝着柳鶯鶯絕美的臉上看去,這才見她柳眉緊蹙,面露疼意,而視線一掃,落到了她血流成河的掌心上,吳庸神色一愣,不多時,想起方才公子冷漠轉身的畫面,瞬間門轉臉朝着涼亭里那道不解風情的身影看了去。
臉上瞬間門露出一副“公子,你不該如此”“公子,你怎這般冷漠絕情”的神色來。
沈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