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市場選拔
沉重的鐵鎖鏈在地上拖曳出悶響,佈滿電網的拉門緩緩打開。
未來將會成為“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工藤新一壓力來源的琴酒,現在已經穿上了以後廣為人知的搭配——戴着黑色禮帽、穿着長款英倫式黑色風衣,以絕對的身高優勢,站在冰冷的鐵門口,俯視着一群正茫然瑟縮的羔羊。
陰森晦暗的視野中慢慢滲透出血淋淋的英文字體。
——“歡迎來到地獄。”
***
往前倒推幾個小時,東京郊區一隅。
哀樂漫天,雨聲沙沙不停。
誦經的和尚嘴中念念有詞,小女孩跪在地板的蒲團上,雙目無神地凝視着遺像。
寒風,冷雨,孤家寡孩守靈夜,場景十分的凄涼。
這畫面,讓在場的來賓男默女淚。
“多可憐啊,才這麼小,唯一的親人又去世了。”感情充沛的中年女性忍不住掏手帕抹淚感慨。
眾人紛紛贊同。
“這孩子真孝順……”
“要是傷心過度吃不消怎麼辦?”
似乎要印證他們的話,下一秒,身體單薄、臉色蒼白的小女孩撲通一聲倒地。
江奏藉著伸到眼前的手臂穩住身體,謝過其他熱心人,找了個位置坐下。
友情提供支撐的少年張開手,手心裏躺着一顆看上去像玻璃質地的檸檬糖。
大腦持續眩暈,江奏沒有講客氣,“謝謝。”
【系統:獲得酸酸甜甜的檸檬糖×1,服用后可恢復10點血。】
或許是血條值太低影響到了這具軀體,江奏試圖剝開包裝紙沒成功,少年幫忙剝出了糖果。
江奏吃掉糖,清醒不少。
“小妹妹,”少年開口,“再難過也要保重身體,不然天上的親人會為你傷心的。”
江奏熬過那陣暈眩感,抬頭,被系統秀了一臉。
聽聲音加上身高,對方大概十七八歲,身體勁瘦有力,自脖子以上被糊成了一團馬賽克,看不清長相。
在只有她能看見的虛擬屏幕中,少年臉部馬賽克的旁邊註明了售價,意思很鮮明:只要付出如圖所示的價格,你就可以一睹真顏——簡直是在赤-裸裸地吶喊着快揭秘吧!快氪金吧!大冤種快來玩呀!
可以,別的遊戲都是脖子以下收費,沒想到還能另闢蹊徑,現在割韭菜的方式真是越來越多樣了。
沒想到割到了自己頭上,江奏在心裏無聲嘆了口氣,難免有點煩惱。
誰能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穿進以《名偵探柯南》為背景的遊戲?
幾天前,她踏入了畢業的大軍,打算回國考公,於是提前下好考公軟件,選的是推薦榜單上的第一名。
現在回想應該是廣告位。
軟件叫“考編模擬器”——標準的莆田系考編軟件。
下完之後才知道是個流氓軟件,不能說和考公沒有聯繫,只能說完全沒有關係。
卸載不掉,刷機也沒用。不知道是不是綁定了數據,換了個手機,這個該死的軟件又主動纏上來。
實在受不了軟件上一直顯示無法被消除的紅點,她乾脆點擊界面進入。
沒想到是個全息遊戲。
沒有捏臉、名字身份設定,她直接穿成了一個有完整背景的小女孩。
京極理奈,標準日本名。
大概因為是新手指引期,江奏大部分時候都處於觀看模式,除非是特殊劇情,系統會跳出關鍵選項以供選擇。
穿過來沒多久,她就遇到了第一次,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次關鍵劇情。
相依為命的外祖母瀕臨死亡。
雖然從她的旁觀角度來看,這也未必是件壞事——老太太病入膏肓,沒有求生欲,每天都活得很掙扎。
可對於老人來說,活下去固然痛苦,如果死了,那麼原意識毫無疑問會成為孤兒。
關於這一點這她也不是沒有考慮過。
遊戲開局對結果來說很重要,加上又是柯南世界……柯南……她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客觀來說,對方除了一心要求她學做大和撫子那種好女人以外,人也不算壞,只是會在發病時用尖銳的語言攻擊原意識,說都是為了她才強忍痛苦地活着……雖然在清醒之後又會抱着原意識懺悔流淚。
如果殼子裏裝的不是學過醫,知道病人情緒難以自控的成年人,大概真的會抑鬱。
之後就是特殊劇情。
再次發病的老人眼珠子已經被熬得通紅,用盡了渾身的力氣,顫巍巍地把手伸出來,指着床頭的葯。
【系統:和你相依相伴的唯一親人生命已如風中殘燭,你願讓她選擇繼續為你堅持,還是就此放棄?】
【放棄。】
【是否確認?】
【確認。】
……
參加葬禮的來賓眼中無一不透出憐憫:一個失去了僅有家人、隨後不知道會被哪個家庭收養的女孩,現在又因為極度的悲傷而產生了短暫暈厥。
太可憐了。
如果知道這群NPC腦袋裏想什麼,江奏一定會說想太多。
不過是因為她過於沉浸研究遊戲,無意識維持跪姿太久導致腿麻了而已。
其實也沒什麼好研究的,作為初始玩家,沒有意外的話,遊戲經驗值和屬性肯定比口袋還要乾淨。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不過她還是抱着可能會出現意外的心情看了眼人物面板。
【姓名:江奏
年齡:5歲
身份:父母雙亡的孤女
陣營:絕對個人中心(你根本不在乎什麼陣營,你只在乎你自己)
等級:5
體力:20(注意,體力值為零即為死亡)
智商:82(大部分人在你眼裏只是小金魚)】
不出意外,果然沒什麼意外。
讓人惱火的是,屬性面板沒有開啟,模擬器對此友好嘲諷,說沒有數值的屬性就像一盤散沙,都不用風吹,走兩步就散了……
名字性別什麼的都是自己的,大概也是為了貼合玩家。
至於陣營,遵循了她的個人意志。
名偵探柯南里通常被觀眾分為紅黑兩方:以主角柯南為中心的紅方,和以琴酒為中心的黑方。
而她對兩方都沒什麼很大興趣。
寶可夢它不香嗎?
總的來說,以上就差不多佔據了她對名柯這部番了解的70%。
“小妹妹,還好嗎?”見江奏半天沒說話,少年有些擔心,對於這麼小的孩子來說,失去親人的打擊實在過於沉重了。
胖乎乎的中年女人對他說了聲抱歉,牽起江奏的手,低聲說,“理奈,來客人了。”
江奏看向馬賽克少年,“謝謝你的糖,以後還給你。”
少年嘴角的像素點動了,也許是露出了笑容,“不用的。”
“走吧,別讓人等。”中年女人生怕對方久等后改變主意,連忙讓人把江奏帶過去,又答應少年等江奏回來之後幫他轉達名字和地址。
“諸伏景光。”
女人記住卻再也沒有找到機會告訴。
江奏被帶到重要客人面前,神色平靜地抬頭看。
面前站着一個三十左右的女人。
長得不算美,但勝在氣質獨特;穿着考究,還特意去掉了名牌標籤;手指無戒指痕迹,手腕膚色均勻,卻戴着價值不菲的名表。
渾身上下都在向外界展示:
這是一位修養良好、有錢又單身的女性,完美的領養人人選。
有意思的是,女人的拇指和食指的夾縫處有繭,大概是小型的女士手-槍——只有長期接觸槍-支才能留下這樣的痕迹。
以對方偽裝的細緻而言,不應該出現疏忽大意導致的錯漏。
但從裙子上的坐褶來看,很有可能是因為時間倉促,來不及做更細緻的準備。
不管怎麼說,能同時擁有槍-炮和玫瑰兩種迥然氣質……
還真是謎一樣的女人。
對方的表情無懈可擊。“小理奈,我是田中玲子,是你爸爸同事,他生前委託過我照顧你,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江奏注視了女人一會,“同事啊。”
這個世界被考編系統綁定,字面上的理解就是得有份正式編工作。
不知道這個算不算……
“是正式工作?”
“當然了。”女人的笑意里有一絲困惑,大概不懂為什麼她的重點在這裏。
“有五險一金嗎?”
“……沒有,不過我們工資很高,可以自己去交。”
工資高結果連五險一金都沒有,搞不好是個皮包公司!
女人差不多搞懂了她的想法,唇邊笑意加深,“想得到這份工作可不是件簡單的事,還要參加考試才行,如果考不過,那就不會被錄用……要跟我走嗎?”
一個小時后。
田中玲子以極高的效率辦完了收養手續,“生活用品之類的東西可以直接置辦新的,舊的就留在這吧。”
江奏看出她隱藏在大方之下的急切,也沒多說,“我去拿個東西。”
幾分鐘后,兩人上車,田中玲子踩下油門。
車行如飛,風馳電掣。
江奏看着車內後視鏡里照出來的人臉,對方頭頂紅色的【田中玲子】字樣后還跟了一個“?”。
不被確定的名字,意味着很有可能是個假名。
日本整容風氣很盛,沒準臉也是假的,這麼想就無所謂了。
田中玲子也觀察着江奏,看得出來,比起同齡人,甚至成年人,京極理奈的狀態很鬆弛,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沉澱着超乎常人的平靜淡漠。
是驟經打擊后的自閉還是天性使然?值得探究。
田中玲子打破了車裏的沉寂。“不問我要帶你去哪裏嗎?”
江奏:“不問。”
田中玲子:“說不定我是個對你別有所圖的壞女人。”
江奏:“大膽一點,去掉‘說不定’。”
田中玲子:“……”
她忍不住反問:“那你還跟我走?”
江奏:“我跟你一樣。”
也別有所圖。
田中玲子:“……”
她沉默了一下,居然無話可說。
接下來,車廂內陷入了微妙的安靜中,直到女人臨時接了個電話,掛斷後沉下臉急打方向盤,改變行程。
到達目的地,江奏下車,不遠處停着輛黑色轎車。
旁邊站了個戴墨鏡的男人,臉型如刀削斧鑿過,下半部分呈現出標準的梯形;不矮,只是因為體型橫向生長過劇而像座敦厚的小山。
首先,以貌取人是不對的……其次,這傢伙一看就不像個好人!
交接工作完成。
“去吧,他會告訴你該怎麼做的。”
田中玲子神情莫測地目送着江奏的背影離開,點燃了一支煙,“希望還能有下次再見,聰明的女孩。”
***
江奏跟着一群人上車,還被墨鏡壯漢順手抱到了副駕駛上,系好安全帶。
車裏還載了其他人,都是十來歲年齡不大的少年,雖然咧着嘴角,可微動的身體還是暴露出了內心的不安。
“伏特加大哥,我們去哪裏?”後排少年把頭湊過來。
伏特加一眼就看穿了他們的心思,“還沒小女孩膽大。”
江奏不置可否,對投射在身上的惡意視線熟視無睹,只是有點意外。
原來這個就是伏特加啊,三次元看差點都沒反應過來……
等等。
怎麼突然就進組織了!
這發展會不會有點太突兀了?
江奏記得組織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和考編不能說沒關係,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
除非……
酒廠編也算編製。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她也只是無責任瞎猜,反正系統也沒發佈任務,現在兩眼一抹黑,乾脆就順其自然吧。
車輛平穩發動。
“伏特加大哥,我膽子很大的!”後面的少年滿臉討好地把頭擠過來,念貫口似的一股腦往外倒,“新聞上報道的千代田滅門案聽說過吧?就是我做的!報道上那個少年犯濱崎就是我啊!那些人不肯讓我接觸純子……所以……所以我就把他們通通都殺了!”
其他人也不甘示弱,“還有我,米花東街碎屍案是我……”
“北海道失蹤……”
……
太刑了,江奏聽完表示不愧是名柯,到處都有判頭。
相比之下,她作為五講四美的普通人實在格格不入……
一群人爭先恐後地發言,頭上跟着冒出紅名。
和其他人相比,製造滅門慘案的濱崎頭上的紅名顏色最深。
按殺人的數量算嗎?
這個標準也不是沒道理,伏特加紅名的顏色就很深。
但最紅的不是他,而是領養她的田中玲子。
紅得簡直要滴血。
駕駛位上,伏特加的面色自始至終沒有變化。
過失殺人的人也好,滅門的兇手也好,享受受害者痛苦的愉悅犯也好……服務於社會的陰影里,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就連他自己也不是什麼雙手乾淨的好人。
只不過現在有個異類。
抱着畫本的小女孩可愛天真,在他看來現在應該好好待在幼稚園裏,而不是出現在這個地方。
可愛意味着無害,在地下世界可不是誇獎,而是嘲諷,不知道為什麼會被貝爾摩德送過來,可能是大哥的命令……
“別人都說過了,輪到你了。”濱崎不懷好意地向她開口。
被點名的江奏回視,想了一下:“外祖母。”
伏特加:“……”
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麼兇殘了嗎?
伏特加:“你殺了她?”
江奏:“沒有。”
果然是理解有誤,就說不至於!
還沒等一秒鐘,江奏又補充了一句,“我只是送她上天堂了。”
伏特加:“……”
“她對你不好嗎?”伏特加不解地猜測。
江奏:“不,她是個好人,對我也不錯。”
伏特加眼中露出費解之色,江奏平靜地解釋,“好人死後會上天堂,但不死就去不了,所以我只好先送她去死了。”
伏特加:“……”
是他輸了,這個才是病得最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