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勸食
小蛙手中鏟子揮動得極快，一下子就從鍋中剷出一大盤子來，展現在眾人面前。
“都是好東西，可惜沒有太多油，要不炸一下，更香。”
村中的胡秀菊是個很老的老太太，村中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過蝗災了，要說見過的，也就只能是她。
她雖然已經上了年歲，但不耽誤長胖，臉上的皺紋被肉肉綳得並不算明顯，走起路來也是帶着個略微凸出的肚子搖搖晃晃。
老太太從人群中向著鍋子和小蛙走近，手上的拐棍在地上點出間隔一致的節奏。
老太太邊走邊道。
“炒蝗蟲啊，俺們十來歲的時候吃過，那會兒還不是住這兒，還要往南的地方。莊稼糧食都給吃了，就連房梁都被啃細了一圈兒。孩子們有的衣服被蟲子咬了，露着窟窿，有的耳朵眼皮被咬了，就流着血。”
“也不知道哪個娃娃的爹媽發了狠，還是實在餓得受不了，乾脆就和他們拼了。他們吃莊稼，俺們就吃他們。後來村裡人就靠着這個活下來了，硬生生把一場蝗災吃光了。“
老太太一邊憶往昔崢嶸歲月，一邊走近。
她是想給在座的各位打個樣兒的，這些年輕人，都沒受過苦是怎的，挑挑揀揀，連吃食的模樣都要挑了。
老太太恨恨道：“以後苞米要不要也選出個美的來，可好看的先吃？放蒸鍋里再給苞米畫個腮紅，還能更好吃是怎麼的？”
說著，已經走到了小蛙面前。
小蛙樂呵呵的，真好，有個老太太幫忙，上仙以吃治吃的計劃還是有戲的。
——誰讓這蝗蟲只有被吃掉，才能徹底死透了呢。
胡秀菊老了，眼睛花了，用指尖捏起一隻來，仔細地端詳着這長久不見的小玩意。
喲，看這方方的小腦袋，焦黃髮脆的小翅膀，還有這圓潤可愛的六個屁股。
——六個屁股？
胡秀菊畢竟是個年歲大的，淡定得很，沒有像小孩子那樣拿着個奇怪的東西就媽呀一聲扔出去，而是兩眼一閉，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杜家的兄弟上來托住了老太太，小蛙一張嘴巴也張得老大。
這就嚇迷糊了？以為是個友軍，結果是來搗亂的。
老太太一迷糊，人群里可炸了鍋。
最先蹦出來的就是牛家的男人，他義正嚴詞地道。
“這蝗蟲吃不得。”
小蛙：“怎麼就吃不得？”
說著，當著眾人的面兒，抓了一把抿在嘴裏。咯嘣咯嘣嚼得旁人看着又噁心，聞着又香。
小蛙道：“我吃了，好好的。”
牛家的男人合計着這對面的孩子，也是廟上的，怎麼連這點道理都不懂，道：“蝗蟲也是仙，和黃大仙一樣都是仙，它們來了，就是天降災難，來懲罰人的。驅趕也就算了，要再吃了，村裡人要遭大難的。”
人群中忽然安靜了一下，有些人想起從童年時期就一直被人講着的傳說，具體已經不清楚了，但那種被可怕睡前故事支配的恐懼感一直都在村人的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那男人彷彿很會講道理似的，又道：“村裡敬你是金蟾大師，是廟裏的。所以你想啊，你是能人，吃蟲也好啥也好，都有功德在身上，功過相抵。村裡都是普通人，萬一吃了被蝗蟲仙纏上，真有個三長兩短，那可咋整。”
身旁的眾人雖然沒有附和出聲，但也開始有人跟着他的話慢慢搖頭。
……
杜安鹿在泥巴小院之外，忙得飛起。
第一波蟲潮過去，杜安鹿以為就這麼算了，結果蝗蟲竟然也知道換了打法，不再往她這一個地方擠。新生出腿來的，但凡能跑能啃的，四處分散開來了。
那莊稼地里有防蟲網，蝗蟲似乎也知道防蟲網是個不好啃的硬骨頭，就乾脆放棄了莊稼，直接往着各家的房子去了。
村裏的房子很多還是泥巴和稻草結構的，不光房頂上的稻草啃光了，房子要變成通天的煙囪。就連牆壁里都混着稻草，要是那草芯子被啃光了，房子就得跟被白蟻蛀空了的木屋子一樣，空有其表，只要用手一推，嘩啦一下就得變成一堆灰土。
杜安鹿眼瞅着地上的蝗蟲改變套路，自己也拿着拍子追上去。
從一點作戰到多點作戰，她的壓力更大了。方才還能用靈力帶起旋風來，將蟲子半死不活的屍體彙集在一處，等着小蛙來收割。多點作戰之後，真是按下葫蘆起來瓢，這邊的蟲子剛都打死，那邊的又復活得差不多了。
杜安鹿一蒼蠅拍子打出去，自己都覺得效果減了兩分。
……她雖然在前些日子裏發現自己的靈力儲備上限提高了，但終究還是架不住蝗蟲的車輪戰啊！
杜安鹿恨不得自己衝下去把蝗蟲都吃了算了，可仙女像趕場唱堂會一樣四處亂飛，忙得張不開嘴！
小蛙不是把蝗蟲帶進泥巴小院了嗎？
杜安鹿用手背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心想。
村民們給點力啊，快吃！
泥巴小院之內，討論聲如火如荼，小蛙成了新的眾矢之的。
什麼吃了以後要遭報應啊，聖人不懂凡間事啊，各色言論都出來了。人們拒絕吃一口大鍋中的奇怪蟲子。
要是小蛙還要講理，有人就要推昏迷着的胡秀菊來給大傢伙兒看。
看看，這企圖褻瀆蝗仙的人，已經遭到了反噬。
小蛙常年扮演裡外不是人的角色，但以往只覺得尷尬，這會兒是急得火上房。
眼瞅着被炒熟的蝗蟲“緩”了過來，小腿兒顫顫巍巍的，又有了要復活的跡象，小蛙滿頭大汗地將蝗蟲回了鍋，延緩了它們活蹦亂跳起來的時間。
凌潤雲就是這個時間到了小蛙身邊的。
他看着小蛙手上的炒菜鏟子，以及確實讓人難受的蝗蟲形狀，問道。
“為什麼一定要吃掉蝗蟲？不是有儲備的糧食嗎？”
何止是有，簡直能堆成山。這泥巴小院中是有幾麻袋，但也只是杜安鹿空間儲備中的九牛一毛。
小蛙想，上仙也許是預料到了蝗蟲太多，自己無法消化的結果，才沒把糧食都送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