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趙斌和任素秋要走的時候,周春禾把趙斌拉到了一邊,“你幫我勸勸江綠。”
“勸她什麼?”
“萬雪那事我不想就那樣算了。”
“那是你不想,不是江綠不想,既然你是為了江綠着想,就該想想她想要什麼,她開心就好了,不是嗎?”
周春禾看着趙斌,如醍醐灌頂,“我明白了。”
趙斌笑了笑,“還有,二爺地里的那汪山泉不錯,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商機嗎?”
“商機?”
“開發出來,做成山泉水放在超市裏出售,只要宣傳到位,一定火爆。”
周春禾一拍大腿,“我怎麼就沒想到!”
“大概你們常年喝這樣的水,反而不察覺。”
“我們一起干?”周春禾覺得這主意是人家想的,不好獨吞。
趙斌卻笑笑,“我有心無力了,你去弄吧,有用得着的地方儘管開口。”
周春禾謝了趙斌,立馬就去找二爺了。
其實趙斌不是分身乏力,而是他已經不需要再那麼拚命地賺錢了,他覺得周春禾去開發是最好的。
第二天中午時分,萬雪和王興全又來了,這一次,他們帶來了饒愛雲和江加福的離婚證。
“饒愛雲呢?”江綠拿着江加福的那一本打開看了看,問道。
“已經住到我家去了,你放心,從此再不會踏進江家。”
“那就好,我這沒事了,你我之間從此陌路,見了面也無需打招呼,就當作從不相識吧。”江綠對萬雪說道。
萬雪神色赧然,開口叫道,“姐——”
江綠打斷了她,“我說了,從此你我橋歸橋,路歸路,所有恩怨一筆勾銷,我不是你姐,你也不是我妹,從來都不是,你們走吧。”
萬雪還想說些什麼,被王興全攔住了。
直到這一刻,萬雪才好像明白過來她失去了什麼。本來的本來,她可以擁有很多,卻都讓她作沒了。
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
“興全。”她叫了聲丈夫。
“你說。”王興全答道。
“你給我媽找個住處吧,不要讓她住在家裏,你爹娘不會高興的。”
“你想通了?”王興全高興不已,他一直就是這樣想的,“我們家後面有個余屋,收拾一下也可以住人,暫時先讓媽住那行不?”
“都可以,只要能住人就行。”萬雪無精打采道。
“好好,我回去就收拾,媳婦你真是太好了。”王興全喜極而泣,這還是頭一次媳婦如此善解人意。
周春禾再遇到江加福的時候,江加福扛着鋤頭,哼着小曲,後頭跟着一條田園犬,快活得像是個神仙。
“嘿,老頭,這下心裏痛快了吧?”周春禾問道。
江加福毫不掩飾自己的歡喜,“痛快啊,改天你來家裏喝酒。”
“呦,都能在屋裏喝酒了?”
“那是,我現在就是在床上喝酒都沒人敢管。”
“牛氣!”周春禾贊道。
一開始他並不甘心媳婦那麼輕易原諒了萬雪,但是現在一看,他好像明白了,他這媳婦啊,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
這天晚上,周春禾和江綠商量完開發泉眼的事,他就隨口問了句,“你把江老頭的老伴給弄走了,等他老了走不動道了,吃喝不能自理的那一天,你讓誰伺候他?”
江綠看他一眼,“不是還有你么,你不一直偷偷孝敬他嗎?”
周春禾就一把拉過了媳婦,“我就知道,你這主意打在我身上呢,明明自己想要盡孝,卻偏偏讓我出頭,你個口是心非的傢伙。”
“我沒有!”江綠極力狡辯。
“沒有?沒有嗎?”周春禾就動手解開了衣扣,撩着江綠不能自已。
“我有,我有……”江綠求饒。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三十歲的女人似老虎,周春禾大意了!
同樣身為女人的饒愛雲這次打錯了算盤,她以為江加福不敢趕他出去,也篤定女兒萬雪不會犧牲她,結果她全想錯了,萬雪為了自保,狠下心逼着她離婚,江加福更是視她為狗皮膏藥,恨不得扔得遠遠的。
一下子饒愛雲從天上到地上,從她的春秋大夢裏跌回冷冰冰的現實,她沉默了,每天坐在那個小小的屋子前,盯着村口的方向,見人來也不打招呼,只是傻笑。
大家都說她瘋了。
她本計劃着好好享福,享女兒萬雪的福,享江加福的福,卻一夜間成了泡影。
有一次周婆子路過那屋子,她竟然跑出來拉着周婆子一口一個親家,“親家去家裏坐,我跟你說個事。”
“說什麼?”周婆子不怕她這瘋魔勁,她自己就是瘋魔的鼻祖。
“你聽我說,我女兒賺大錢了。”
“你哪個女兒掙大錢了?”周婆子納悶呢。
“江綠啊,她開店了,還開工廠了,你說是不是掙大錢了?”饒愛雲拉着周婆子炫耀。
“呵呵,我呸!”周婆子一口唾沫星子濺過去,“你也配!”
“誒,別走啊,真賺大錢了,親家,我帶你去逛街買衣服啊……”
周婆子回頭看看她,感嘆一聲: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經此一事,王紅堂一家子對江綠是徹底感恩戴德了,萬雪雖然和他們不一樣,但是也不敢再耍什麼小心思了。
一日,周春禾在街上竟就碰上了王興全,他穿梭在人群里,還就專門往那人多的地方擠,周春禾猛然看見王興全伸手進了別人的腰包,下一秒,荷包就到了他手裏,而那人竟然毫無察覺。周春禾恍然大悟,終於明白那些年他在外面都學了什麼,也明白了他那些錢是怎麼來的了。
那手速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堪比變魔術。
“你這門手藝是打算傳給你兒子?”周春禾上前,聲音猛然響起。
正得意的王興全瞬時嚇得魂飛魄散,“春禾哥——”
“是你自己還回去還是我給你送到派出所去?”
“我我我這就還回去。”王興全像一條喪家犬離開了周春禾的視線。
一刻鐘后,他回來了,耷拉着腦袋。
周春禾看着他,他不敢看周春禾。
“我看你這高中生的書是念到屁股蛋里去了,你就準備這樣當爹?你這孩子挺可憐,娘不是個好德行,爹又是這樣的人,以後你們讓他怎麼活人?乾脆別生了,別禍害下一代。”
王興全落下眼淚,“春禾哥,我以後再也不幹了。”
“狗改得了吃屎?”
“我保證改了,我一定改!”王興全哽咽着聲音說道。
周春禾看了看他,“這樣,你給我寫個認罪書,要是你往後不再干,今天這事我就永遠爛在肚子裏,要是以後你還干,我就把你這認罪書一併交給警察,新賬舊賬一起算。”
王興全猶豫了。
周春禾轉身就走。
“哥,哥,我寫!”
自此,王興全夫婦算是拽死在了周春禾夫婦手裏。
這天以後,王興全老老實實跟他爹去大棚種菜了。
有時候,萬雪和王興全看着瘋癲的饒愛雲和一望無際的田野,他們也會疑惑,要是他們沒回來,是不是日子會比現在更加精彩?
但是人啊,慾壑難填,賺了點錢,希望被父母看到,希望被父老鄉親看到,總有點衣錦還鄉的情結,即使這一次他們不回來,往後幾年也總會回來,只要回來就一定會經歷一遍這些事,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江綠和周春禾給他們上了一課,也給了他們重生的機會,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轉眼,九八年的夏季到來的時候,周天也正式踏上了當兵的征途,他胸前戴着大紅花,站在車上,端端正正向一眾來送行的親人行軍禮。
江綠終究沒能讓他回心轉意,她一個勁告訴自己不能哭,即使哭也不能大哭,可是淚水最先決堤的是她,連着周春禾也忍不住掉了幾滴淚。
“常給家裏來信。”還是趙斌理性,囑咐着周天。
周天眼裏噙着淚,堅決不讓它流下來,大聲回道,“我記住了。”
當汽車緩緩開走的時候,江綠哭成淚人,一旁的任素秋看着想笑又不敢笑,但是那場面實在是有些滑稽。
事後她們茶餘飯後說起這事,江綠死活不承認她哭了,“我哪有哭成那樣,就是濕了眼好不?”
任素秋氣死,“就濕了眼?!我真應該給你拿個相機拍下來。”
可是,周天入伍沒到兩個月,全國發生特大洪災,電視上、報紙上皆是報道,江綠整宿整宿睡不着,給周天寫去的信遲遲未有回復。
這一次,周春禾也沒法樂觀了,煙是一根接着一根抽,從不看新聞的他每天守在電視機前看現場報道,就連公司剛剛推出的山泉水也沒心思去推銷了。
周婆子哭腫了眼,醒來就是給兒子兒媳打電話,問的就是一句:周天可有消息?
這期間,周春禾江綠唯有對一件事樂衷不已:往災區寄物資。
她們一車一車運過去了衣服、糧食、蔬菜和乾淨的水。救災委員會的同志對他們千恩萬謝,說特別是這水,來的真是時候。
周春禾新推出的山泉水還沒來得及進入市場,先進入了災區,被報道在了電視上,出現在了全國人民的眼前,家家都知道了有這樣一瓶水,叫作“農泉”。
江綠和周春禾每天盯着電視,生怕錯過一個鏡頭,錯過兒子,可是,一直到抗洪結束,他們也沒看到兒子,也沒收到周天的回信。
江綠有些悲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