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說壯志趙佶憐子

第十一章 說壯志趙佶憐子

三天過得卻是很快,當趙樞自奉先殿中走出,他深深吸了口氣,在這般陰暗的大殿中待了三日,任誰都會有些氣悶。.說實話,若非懷裏揣着得自蟠龍棍的絲帛,還有那趙桓每日送飯都能與他聊上幾句,他早就呆不住了。

便是這般,他依舊很是不爽。以他前世的記憶力,想背下絲帛上的東西,怎地也需一日,可此次卻只花了半個時辰。雖不能說是過目不忘,卻也是記憶力非凡,讓他本就難以消磨的時間更多了些。

“參見殿下…”小卓子早就等在殿外,見趙樞出來,連忙迎上去行禮。

“是你啊…”看着小卓子,趙樞突地有種刑滿釋放的感覺,他不由搖頭道:“又不是認不得路,何必來接?”

“殿下,是太子命我來的…”小卓子道:“王皇后明日便要出殯,太子命我為你盥洗。官家下旨,允你為王皇后扶棺…”

“甚麼?”趙樞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他並非皇后所出,根本沒資格扶棺,這不僅僅是破格,更是殊榮。他疑惑的問道:“官家怎會下這般旨意?”

“我也不知,前日夜裏,官家突地下旨,便是太子也有些驚詫…”小卓子笑道:“殿下,奴婢進宮快十年了,除了三殿下,還沒見官家如此關心過誰,看來官家對你甚是喜愛…”

“我一個傻子,他喜歡個甚?”趙樞搖了搖頭,在他想來,趙佶這麼做,定是想彌補心中的愧疚,卻忘了他還是趙佶的兒子。

常言道:無仇不成父子。

可父子之間的矛盾,常常是由父親主動退縮而解決,除非那父親是個倔強死板的人。趙佶重情,見到兒子心中有恨,自不會放任不管,便用他的方式來消除趙樞心中的恨,而扶棺則是他能做的第一件事。

“殿下此言謬矣…”小卓子不服的爭辯道:“自殿下落水醒來,其聰慧已不下於三皇子。若殿下是傻子,天下哪還有聰明人…”

“休將我捧得如此之高,須知捧得高摔得重,我本是個傻子,最好天下人都將我當作傻子…”趙樞笑着回了句,便往慈元殿方向走去。

“若誰把你當傻子,他才是真傻子!”小卓子愣了半晌,才喃喃嘟囔了一句,卻是不敢讓趙樞聽見。

“做甚麼呢?還不快點跟上!”走了幾步,發現小卓子沒有跟上,趙樞回頭招呼了一聲,小卓子連忙趕了上來。

回到偏殿,趙樞突地覺得此地是這般親切,若沒有掛着白布,便更好了。在小卓子的伺候下沐浴盥洗完畢,他卻拒絕換上那代表皇室的金冠、團龍袍。更是表示,若沒有其他衣服,他寧可穿着白衣去給王皇後送葬。

正僵持間,一個小黃門趁眾人不注意溜出殿去,又溜了回來,小卓子便不知在何處找了套常服給他換上,同時還穿上了如同趙桓一般的麻布孝衣。穿戴整齊后,趙樞來到了正殿,跪在趙桓身邊。兄弟倆便是這般默然無語的跪在那裏,一跪卻是一夜。

第二日清晨,天還未亮,送葬的隊伍已然就緒。在楊戩的指揮下,按照禮儀將王皇后的棺槨送入裕陵,並宣讀聖旨,冊立謚號。兩兄弟一路上失魂落魄,連聖旨說些甚麼也未曾聽見,只是看着關閉的墓門默然垂淚,令人心酸不已。

待回到宮中,天色已然擦黑,卻得到宣召,命二人往延福宮聽旨。二人無奈,只得放下心中悲傷,往延福宮而去。

……

延福宮中,趙佶高坐首位,十來個大臣分兩列而立。兄弟二人進入殿內,見到如此排場,不由十分疑惑。行完禮,趙桓拉着趙樞站到了趙佶身邊,只是看着殿內眾人,並不說話。

“既是都到齊了,便開始吧…”趙佶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便見楊戩捧着兩卷黃絹站到階下,卻是兩道聖旨。

楊戩打開第一卷聖旨讀道:“宋大觀二年三月,皇帝詔曰:茲有皇五子趙樞,為人至誠,恪守孝道,除其肅王、檢校太尉之職,以彰其德,欽此!”

聽得這道聖旨,眾人皆驚詫不已,可皇帝加封自己的兒子,眾人倒也不好反對。在大宋,無論是肅王還是檢校太尉,皆是只拿俸祿不管事的,這皇帝要給自己兒子零花錢,眾人更不好反對。

“五郎,還不領旨謝恩?”見趙樞愣在那裏,趙桓趕緊拉了拉他。

趙樞連忙躬身道:“多謝官家…”

“平身吧…”趙佶見狀不由在心裏嘆道:“看來五郎對我還是頗具怨念,至今都不肯叫聲爹爹…”

看到趙佶臉上的失落,趙樞心中也不是滋味,可讓他喚趙佶做爹爹,他又實是叫不出口,只得將腦袋低下,裝作不曾看到。此時,楊戩又打開了第二道聖旨,卻是為他解了尷尬。

“宋大觀二年三月,皇帝詔曰:先皇后大行,中宮鳳位空懸。天下不可無君,內宮亦不可無主。茲有貴妃鄭氏,肅雍德茂,溫懿恭淑,有徽柔之質,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靜正垂儀。皇后之尊,與朕同體,承宗廟,母天下,豈易哉!唯鄭氏德冠口,乃可當之,今朕親授金冊鳳印,冊后,為六宮之主,欽此!”

楊戩將這聖旨讀完,延福宮中立時亂了起來。眾臣多數以為趙佶會冊立王貴妃為後,誰料鄭妃竟後來居上,這讓那些支持王貴妃的臣子情何以堪。

此時,一個白淨面皮,鳳眼黛眉,頗為俊秀的中年男子站出來道:“官家,王貴妃亦頗具才德,又有子嗣。其子趙楷雖年幼,卻身具文氣,而鄭貴妃卻膝下無子。官家何以立鄭貴妃為後?”

“哼!”趙佶冷笑道:“爾等都知王貴妃有子,若立她為後,朕是否還要換太子?爾等欲置太子於何地?”

中年男子卻是躬身道:“官家,冊立皇后與太子何干?若太子有德,誰也奈何不得他,若太子無德,冊立王貴妃豈不是更好?母憑子貴,那鄭貴妃無子,便是有德,又何以為皇后?”

“這位大人此言差矣…”趙樞冷笑道:“若照大人所言,嫡庶不分,玄武門之禍不遠矣!再者,我兄長已拜鄭貴妃為母,鄭貴妃又何謂無子?其子為太子,其母為皇后,豈非正合禮儀?難道這位大人對官家如此合理的安排尚有異議?”

“這…”眾人愣住了,誰也沒想到趙桓會拜鄭貴妃為母,便拿眼睛瞅着趙佶。在眾臣心中,年幼的太子自不會有這等心機,必是趙佶授意。孰不知,趙佶也頗為難受,這可不是他教的。

“爾等還有異議么?若無異議,便散了吧…”趙佶掃了趙樞一眼,再看着啞口無言的眾臣,心中頗不平靜,他暗自忖度道:若太子也有這般心計,我便無憂也…

眾臣見大事已定,雖有人不甘,卻也無可奈何。皇帝連旨意都下了,誰還會去硬抗?趙佶麾下多是阿諛拍馬之徒,與皇帝對着干卻不是長項。至於那些敢與皇帝對着乾的人,多是太子的支持者,至少在太子無過之前,他們不會想着換太子。

待眾臣走後,趙樞也想隨着離開,卻不想被趙佶叫住了。

“五郎,王皇后已然去了,你今後有何打算?”趙佶絕口不提趙樞使計的事,只是滿臉微笑的看着他。

“無甚,還請官家示下…”趙樞卻不接這茬,硬生生的回了句。

趙佶臉上笑容一滯,繼而笑道:“我聽大郎說,你想出宮尋師習武?”

“正是!”趙樞問道:“不知官家應允否?”

趙佶苦笑道:“這宮中侍衛皆是一等一好手,你又何苦去宮外尋找?且不說尋不尋得着,這白龍魚服便是一樁險事,你乃千金之子,何苦非冒那個險?再者說,大宋以文治天下,你是皇子,習武也僅是強身健體而已,又何必吃那般苦…”

“官家此言差矣!”趙樞笑道:“我欲習武,是為了哥哥,也為了申自家之志,實不想在百年後,史官筆下只記得一句:大宋五皇子樞,碌碌無為,含恨而終!”

“這又何從說起!”趙佶蹙眉問道:“區區一個武人又能做甚麼大事?”

“自是做得大事!”趙樞堅定的說道:“官家莫非以為,習武之人便是莽夫不成?須知這世上也有許多名將乃文武雙全之人。我欲學着,非區區武藝小道,乃萬人敵之術。我大宋歷朝皆為西夏、遼人所苦,何也?非是無良將,卻是良將不受信任所致。待我學成歸來,再到邊境歷練幾年。若戰爭再起,以我為帥,領精兵猛將以擊之,我大宋將不受外侮所侵…”

趙樞所言慷慨激昂,卻讓趙佶心馳神往。或許南宋諸帝已無雄心壯志,然北宋諸皇無時無刻不想着收復幽雲,以完成祖先未竟之事業。看着傲然而立的兒子,趙佶心中感慨萬千,想着這是自己的兒子,又自豪無比。有子如此,夫復何求?此時此刻,他突地明白了曹操當年初見孫權的心情。生子當如孫仲謀,他比曹操何其幸運。這讓他看重的孩子,是他的親生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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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忠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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