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雪狼
城門上的幾個大字,閃閃爍爍。
城池一周,難民們見縫插針,縮在護陣邊緣的光暈里,劫後餘生。
大晚上的不睡覺,折磨人。
呲呲呲!
十幾個難民被裹得像粽子,一個接一個。在沙地留下一條條蜿蜒的痕迹。
程沄像個縴夫,她要累死了。
詭異的拖拽聲由遠至近,間或傳來幾聲模糊不清的悶哼聲。
城外難民們要嚇死了。
他們死死盯着沙暴的方向,風沙漫天不能視物,直到一個高大的黑影從裏面穿出來。
一株兩人高的草。
造型奇特,只餘一根葉片在前,好似沖他們招了招。
其餘的全延展到地面,葉端處卷吧卷吧,鼓成包。
草,綠到發光!
“妖!”
“有妖來襲!”
難民們嚇得嗷嗷直叫,恨不得找個地縫藏起來。
程沄不管他們,捲起葉片用力一拋。
嗖嗖嗖!
十幾個難民從天而降,精準無誤的甩到城門底下,堪堪滾進護陣光暈之內。
哦耶,精準度滿分。
至於暈死的被砸醒,醒着的被嚇暈。
這就不是程沄能控制的了。
力度還有待改進嘛。
程沄立在城門口,沒有多餘的動作。
碧綠的葉片隨風搖擺,像一顆海草。
一群難民安靜如雞,屏息不敢動彈。
仙!啟!城!
被這三個大字閃到了。
這城池啊,別的不清楚,人文精神很欠缺啊。
那麼多難民呢,不是一隻只螻蟻?
就眼睜睜看着他們自生自滅?
城裏有那麼多高階御妖師,隨隨便便一個護陣、靈器,就夠難民們活命的了。
她在廢墟里生活過一段時間,再清楚不過,難民們每天的最大追求不過是活着。
活着,很難嗎?
難!
這個世界似乎就是這樣,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御妖師為何要幫助他們呢,非親非故的?
難民們沒有因為眼前這株草妖一動不動而放鬆警惕。
這草妖,指不定在憋什麼大招。
看到它一根根細長的葉片全部朝天直豎。
他們更害怕了。
草妖動作了!
他們要嚇尿了。
哎?
草妖頭也不回的鑽入了沙暴。
一小女孩怯生生道:“它,好像沒有惡意!”
“屁啦!妖就是妖,妖生來就是惡!死丫頭你別忘了,這沙暴就是妖帶來的!”中年人暴躁了。
妖生來為惡的聲音很快就蓋過了一切。
難民們聲嘶力竭的咒罵妖。
都是妖帶來了災難,奪走了生命,讓他們在無盡的痛苦中掙扎。
……
程沄避開沙妖獸,又撿了幾個生死不知的難民。
她生於和平年代,是沒法那麼冷漠的看着生命的流逝而無動於衷的。
她倒不是想要充英雄,只是在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唯心安爾。
至於那些拯救世界的事,就交給真正的大英雄去做。
比如,眼前這個正在與一隻沙妖獸纏鬥的少年人。
少年人烏髮雪衣,手執長劍!身法利落,一劍劍祭出,砍得沙妖獸頃刻間嘩啦啦潰散成沙。
只是,沙妖獸之所以被稱為沙妖獸,乃是身體裏除了一顆妖丹,一條大舌頭,其餘全是沙。
沙能散,也能聚。
一次次聚散,一次次斬殺。
程沄從最初興緻勃勃,看得神情疲憊,眼神逐漸秋刀魚。
???
少年人依舊對付得遊刃有餘,似乎未盡全力。
程沄在暗處暗暗着急。
兄弟,你搞快點啊。
擋着我回城的路了。
似乎是感應到了程沄的心聲,少年人猛然轉身,劍指一方。
“白疾!它在那!”
隨着他一聲冷喝,一道白影從天而降!直奔而來!
直奔而來?
糟糕,被發現了。
程沄拔腿就跑。
敢情這少年留有餘力,是早早發現了她,深怕她在暗中搞偷襲,來個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根須甩動到了極致,程沄的速度驚人。
在她身後,白影越來越近。
嘖!
那是一隻通體雪白的雪狼,身姿矯健,四肢發達,頭頂上有一撮銀灰色毛髮尤為顯眼。
雪狼妖,傳說中的冰原之主。
對於雪狼妖來說,沙漠這樣炎熱的地方無論對它的身體還是習性都是前所未有的考驗。
可它的速度,比程沄快多了。
幾乎一眨眼就將程沄撲倒在地。
程沄吐血,兄弟!你搞錯對象了!
那邊的少年已經一劍解決了沙妖獸,疾馳追來。
等看到雪狼妖身下為何物時,他的臉一下子,爆紅。
“白疾,回…回來!”少年的聲音都飄了。
“嚶嚶嚶……”
雪狼妖爪下傳來抽泣聲,它抬起爪子,一臉懵逼。
身姿纖細,衣衫破碎,肩膀的肌膚要露不露的。
人?
哎?它抓到的那株草呢?
雪狼妖不信邪的將人扒拉了下。
對上一雙錯愕的眼眸,雪狼妖愣住了。
程沄也愣住了。
咋還帶翻面的?
方才收的急,她的衣服還沒穿齊整呢。
一頓收拾,程沄總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雪狼妖對底下這個瘦不拉幾,黑不溜秋的人沒興趣。
‘呲哼’一聲,丟開她跑了回去。
“你是誰?”少年走到她面前。
程沄剛想說話,體內一陣洶湧,“哇”得吐出一口血。
眼一翻,頭一歪,暈了過去。
少年:“……”
轉頭看狼。
雪狼妖抬爪:“……”不是狼,狼沒有!
……
肆虐的沙暴早已停歇,天空無比澄澈,竟有一些奢侈的藍。
平靜的廢墟,讓人恍惚以為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然而,滿目瘡痍。
原本還保留着房屋外形的住處都被風掀了頂,所有的小路都被夷為平地。
有人曾問,廢墟里那麼多難民,怎麼就沒人着手搭建房屋,重建家園?
怎麼會沒有呢?
只不過每一次沙暴,廢墟就會恢復到最糟糕的樣子罷了。
城門口;
幾個難民麻木的發著呆,他們身邊是幾具殘缺不全的屍身,是死不瞑目的遇難者。
風,燥熱又乾燥。空氣中飄着濃郁的血腥味。
令人作嘔。
三三兩兩的難民在四周翻找。
沒有哀嚎,沒有哭喊。
他們機械式地搜尋附近的生還者,被找到的人臉上看不到任何劫後餘生的慶幸,有的只是麻木和死寂。
路上隨處可見的烏鷲,它們比任何人都熱衷尋找遇難者。
程沄醒來的時候,身邊就有一隻烏鷲。
還沒等她反應,一隻雪白的爪子拍下。
烏鷲的身體陷入沙地,徒留兩隻腳在外,抽~~搐。
對上程沄的視線,雪狼妖默默收回爪。
呲,不是狼,狼沒有。
程沄:“小樣,我都看到了。”
被程沄看得發毛,雪狼妖一個閃身,撒丫子跑路了。
這是廢墟中的一處破屋,房頂只有一半,投下來的陰影恰好遮住她一人。
至於另一邊,一個少年閉目盤坐在沙地里。
陽光灼灼,他額頭不見一絲汗水。渾身上下,透着不切實際的乾爽。
少年面若冠玉,清俊不凡,就打量的這麼一會,程沄覺得身上的燥熱彷彿都去了。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過火熱,少年睜開眼。
眼神清澈,黑白分明。
好嘛,第一印象真不錯。
當然,這是她對少年的,少年對她卻是蹙了眉頭,滿眼警惕。
四目相對,誰也沒開口說話,氣氛怪尷尬的。
有句話說,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最終還是少年先開口:“你是御妖師?”
程沄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
“我這氣質,看着不明顯嗎?”
?(???)?優雅)
少年下意識的打量了她一眼。
衣衫襤褸,身形狼狽,稻草干般的頭髮凌亂如雞窩。
這氣質,過於明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