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百世羅蘭
方曉玲愣了很久,強行擠出一個微笑,“羅蘭,你的意思難道是說……”
“就是你想的那樣!是我的靈魂,佔據了你的身體。”羅蘭緩緩鬆開手,“雖然聽起來讓人匪夷所思,可事實就是如此,所以我能讀到你的想法和感受,是因為我的靈魂和你還有一些連結,也正因如此,我才能輕而易舉的找到你。”
方曉玲將杯子緩緩放在桌上,“我不想詢問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我只想知道,為什麼是我?”
“我也不想。”羅蘭滿是歉意地看着她,“對不起,我並不知道你會失去我佔據你身體那段時間的記憶,我原本還以為你也什麼都知道。你聽我說,每次我睡着再次醒來,都有可能變成另外一個女人,在穿越以後,除非我能讓喜歡的男人真心愛上我,否則我就永遠醒不過來。”
“這……這算什麼呢?”方曉玲苦笑着搖了搖頭,“也就是說,你佔據了我的身體,追求到了沈毅和他結婚,然後又醒過來,用自己的身體生活,是這個意思吧?”
“是這樣沒有錯,可是曉玲,我真不是故意的,靈魂會跑到誰身上我根本就控制不了,而且我從來沒有穿越到和我真身相同年代的人身上,都是古代或是未來,甚至是其它世界的人類身上,從十六歲那年到現在為止,我已經做過近二百次夢,以各種身份在各種年代生活過,除了你以外,最近的一次是附到劉二花的身上,也就是潘龍的姥姥,當我從真身醒來的時候,劉二花已經去世很多年了,潘龍也四十幾歲了,我和劉二花根本就不在同一個年代。”
“夠了!”方曉玲捂着自己的腦袋,崩潰地說,“我不想聽你經歷過什麼,那些都跟我沒有關係,我只想知道,如果沈毅愛上的是你,那我算什麼?第三者嗎?”
“曉玲,你千萬不要誤會,我一點都不喜歡沈毅,我只是為了真身能醒過來才和他結婚,當我第一次發現你和我在同一個年代的時候,我也很震驚,甚至用你的身體回這裏來找自己,可是我卻發現,我的真身不見了,就連我真身的親朋好友也都不認得羅蘭這個人,就像一個專門為我定製的架空世界,更不合邏輯的是,雖然沒有任何人記得羅蘭,但是羅蘭的銀行賬戶還在,羅蘭的家還在,電梯門口的人工智能自動把你的身體識別成了羅蘭,於是我用你的身體回家找到銀行卡,順利的取出了六十萬,和沈毅結婚之後,我醒過來,發現自己的真身正躺在床上,查看銀行卡也確實少了六十萬,這一切實在解釋不通,有太多的謎團,所以我才去找你,只要你肯幫我,也許我們能發現什麼線索。”
方曉玲沉默片刻,緩緩點了點頭,“難怪你這麼好心,突然出現說要幫我追回沈毅,原來當初和沈毅交往的是你,你得知沈毅愛上了別的女人,心裏也很不開心對吧?”
“也許只是單純的勝負欲罷了,不管怎樣,我對沈毅都沒有半點感情,我穿越了近二百次,經歷過無數男人,我只把他們當作可以回到真身的任務看,從來沒有動情過。”羅蘭坐在方曉玲身旁,“你放心曉玲,以後我的錢你可以隨便花,就當是我對你的彌補。”
“彌補?”方曉玲突然笑了,“你知道沈毅為什麼和姜彤彤搞曖昧嗎?因為他說,姜彤彤身上有從前的我的影子,從前的我,那不就是你嗎?這麼看來,沈毅從來都沒有變心過,他一直以來愛的都是你羅蘭的靈魂。”
“不會的,你放心曉玲,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已經活了上百世,最擅長的就是控制男人的內心,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做,沈毅絕對會真心實意的愛上你。”
“噁心!”方曉玲厭惡地站起身,“你覺得自己很厲害嗎?控制別人的內心,你把人當什麼?當玩具嗎?讓我按照你說的做?那樣得到沈毅的愛又有什麼意義?我已經不打算跟沈毅在一起了,他不愛我,就去找自己愛的人好了,如果我為了他改變自己,那我就根本不再是我了!”
“暴風雨來臨的時候,有哪顆樹是希望如此的?”羅蘭鎮定地說,“難道我就喜歡控制人心嗎?我也很痛苦。我只是想破除詛咒,然後安靜離開這個世界。方曉玲,你說我不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真的能理解,不說別的,就說我差不多活了上萬年,還有什麼事是我不能理解的?我也不想被詛咒,也不想擾亂你的生活,可這些都是命運的安排,真不是我能夠控制的。”
方曉玲淡淡地問,“如果你很痛苦,如果你也想離開這個世界,難道現在做不到么?你是不死之身么?”
羅蘭沉默了很久,回答道,“忍不住活下去。”
方曉玲充滿敵意地嘲諷道,“都活了上萬年,你還沒活夠?”
羅蘭並沒有生氣,她嘆息道,“有無數次,我不想再繼續活着,可也無數次,我捨不得自己的生命,不管是自己得真身,還是附在別人的身上,甚至有好多次,我活在充滿戰爭的年代,只要動個念頭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可我仍在遍體鱗傷意識模糊的時刻,掙扎着想要活下來,也許是本能,也許是我個人的懦弱,在那個邊緣時刻,我總是忍不住地想活下來,即使再活萬年,即使我厭惡生命本身,我也忍不住活下去。”
“隨便吧。”方曉玲說完就離開了,她已經弄清楚了一切,雖然自己現在身無分文,也無處可去,但她不想繼續留在這裏。
在二零二二年的十月十日這天,她遇到了二十九歲的百世羅蘭,這人顛覆了她的三觀,也讓她失去了繼續生活的意義,電梯再次開門的時候,裏面已經不是花海,而是湖畔美景,原來科技已經發展到超越自己想像力的程度,然而自己活了二十三年,卻一無所知,命運讓每個人,活在了不同的世界,那些世界的跨度,單靠努力是絕對無法逾越的。
就連人心,也是那麼的可笑。自己曾深愛着的人,也會被人用技巧控制內心。
“沈毅,我的真心,比不過那些對人性了解的經驗嗎?”電梯到了一樓打開門,方曉玲踉踉蹌蹌地走出去,無視旁邊變化着形態的人工智能,嘴裏念叨着,“沈毅,如果說這個世界沒有愛情,那我對你的感覺又是什麼?為什麼到了現在,我還是忍不住想你。”
人造天空的星河在流動着,幻化出五彩斑斕的繁星,隱約間,能聽見微弱的鋼琴聲,方曉玲不知不覺,又迷失在這片美好里,彷彿那眾多斑斑點點的光亮中,有一顆是自己真正的家。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請帶走我吧。”她又哭又笑,癱倒在地上,張開雙臂喊道,“這個世界拋棄了我!請你將我帶走,求你將我帶走……”
星河流轉着形成了圓圈,就像深邃的瞳孔,彷彿將世間的一切都吸入進去,方曉玲感覺自己的靈魂好像被抽走了,那片人工製造的天空,似乎是真實存在的浩瀚宇宙,讓她分不清虛幻和現實,不知自己是清醒或迷醉,只覺得自己在上升,上升……不知上升了多久,便開始突然墜落,在無邊無際黑暗中,也在周圍斑駁光亮的繁星中,迅速地,無休止地,墜落着。
於此同時,羅蘭正進入湖畔主題的電梯中,她踩着腳下如鏡面般清澈的電子屏,泛出模擬水面的波紋,她向下看,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下次再見到你,又不知再哪世活過又死去了。”
話音未落,電子湖面中自己的倒影,竟是突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這讓經歷了百世的羅蘭不自覺地嚇了一跳,身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正當她想仔細看清的時候,突然墜進了湖水裏,真實的液體灌進她的喉嚨和耳朵里,她痛苦地掙扎着,漸漸失去了知覺,只感覺自己在不斷地墜落。
“難道說,我睡著了么?”羅蘭很熟悉這種感覺,每一次穿越,她都會墜落很久,伴隨着平靜的心情,等待着以新的身份醒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新的記憶宛如流沙般灌進羅蘭的大腦,她緩緩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陌生的榻榻米上,她輕車熟路地開始打坐冥想,梳理這個身體攜帶的記憶。
“李夢璃,高三,目標是個叫田虎的小混混……”羅蘭喃喃着,在心裏不屑道,“小孩子就好好學習,喜歡個什麼玩意。”
“啊——”門外不遠處傳來尖叫聲,羅蘭緩緩睜開雙眼,任憑房門外吵鬧着,自顧在書桌上找來一把鏡子端詳着,“模樣還不錯,搞定目標的話,也就幾天的事,得趕緊回到真身把方曉玲找回來,也許她是解開詛咒的關鍵。”
“誰是李夢玲啊?我叫方曉玲!你們別過來!”
門外的吵鬧聲讓羅蘭愣了一會,她推開房門,見父母正擔憂地望着蜷縮在牆角里的女孩,“夢玲,你到底怎麼了?你別嚇唬媽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