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賭枱膽氣粗 勾欄花語狂
嘉陵江穿越幽深陡峭的高山峽谷,在洪崖洞分叉,形成了江北、南山、壩上坡地這三灣風水匯聚寶地,洪崖洞一片可觀賞兩江匯流江景。
依山傍坡而建的吊腳竹樓,高低層次分明,流水往複的順利錢莊,一擲千金的英雄賭坊,鶯歌燕舞的宜春苑,巴蜀珍饈飄香的溢香園,國醫聖手劉一刀坐堂的回春堂,在這風水匯聚的寶地,真是重慶府美景、美食、美人匯聚處。
這裏聚集了吟詩作賦的莘莘學子,也有一擲千金的商賈巨富,更是狂蜂浪蝶們的尋歡作樂之地。嘉陵江上,飄着巴蜀珍饈的令人垂涎的香味,飄着姑娘們胭脂水粉的芬芳,也蕩漾着江邊赤背縴夫的粗獷號子聲。
今天,重慶府衙潘寶寶實在鬱悶,手氣不佳,剛在英雄賭坊輸了兩千兩銀票,手氣真他娘的背了,換了八張賭枱押“大”,硬是沒贏一把,不由得火氣衝上頭頂瓜,奮力而起,掀了英雄賭坊的桌子,又把搖骰子的寶官張小寶狠狠扇了兩巴掌,直打的張小寶兩顆門牙都鬆動了,一邊擦着嘴角的血水,一邊火冒三丈地邀人助拳。
高把頭正在靜室品嘗着新泡龍井春芽,聞報急赤白咧地沖了出來,定睛一看,原來是重慶府衙的少爺,連聲告罪,叫罵著辭退了張小寶。
高把頭重新安排寶官連輸了五千八百兩銀子給這位大爺,又請他到內庭,泡上了上等的大炮茶,再三告
罪,又把一應寶官、侍應等斥責一頓,才讓這位祖宗消氣,旁邊跟風贏錢的賭棍們齊聲山呼“潘公子牛逼”,張小寶丟了飯碗,一臉蒙圈訕訕地出了賭坊。
面子也撈足了,但潘公子就是感覺不爽氣,罵罵咧咧出了賭坊的金漆大門,憤憤不平地連踹了護院潘小驢兩腳。
潘小驢一看這位爺不爽,哪敢躲避,嬉皮笑臉地叫道:“少爺,才三天呀,你老的腿功精進神速,真是稟賦過人呀,少爺,挨了你這兩腳,我回家要去同德堂開上六貼膏藥,向老大人告上半月假期,修養身子”。
“媽的瓜皮子,少拍馬屁,找個巴適的地方,耍一下子!不然,老子還踹你屁股!”潘衙內對這貨也是使喚慣了的,看着潘小驢一臉欠揍的樣子,又待要提膝擰腰踹上去。
“爺,爺,別踹了,再踹奴才就下不了床了,我聽說宜春苑不是剛來了一位美嬌娘,叫啥花弄影的,聽說姿色過人,吹得絕妙好蕭,彈得一手好琵琶,還能吟詩作賦,聽說賣藝不賣身,連袁霸天出五萬兩銀票替她贖身,都只是陪着喝了一杯茉莉花茶打發了,”潘小驢連連躲閃,眉飛色舞地說道。
“瓜皮子,有這等貨色,有屁不早放,你真欠踢呀!”衙內又作勢欲踢,潘小驢連連後退躲閃:“爺、爺,不是我的錯,半月前你不是被老爺禁足了嗎?沒趕趟和你說嘛”。
“瓜皮子,麻溜備轎
,打馬宜春苑去也!”衙內聽了不由興起,上了兩人抬的小轎車,一行人興沖沖地離了英雄賭坊,直往宜春苑去了。
賭坊高把頭看看潘衙內一行下坡,漸漸去得遠了,才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如釋重負地走回賭坊去了。
衙內一行人興沖沖地沿着江邊青石板路急行,衙內一邊催促着趕路,一邊沿路觀賞兩岸巍峨青山和奔騰江流,以及絡繹不絕的紅男綠女,眼見的宜春苑高大的金字牌樓遠遠地到了近前。
宜春苑牌樓後面是一體七進七出的大院,過了牌樓,迎面是一整塊天然巨石立就的假山,上面鐫刻了四個王羲之體的龍飛鳳舞的鏤金草書大字“有鳳來儀”,有迎候佳客到來的意思。
宜春院後排是依山傍坡、順勢而築的三層飛檐高樓,建築裝飾俱佳,樓名聞香樓,樓頂飛檐上聞香樓三個金漆館閣體大字閃閃發光,據說是重金請了臻道書院的鄉試解元鄭逸題就。
“還有喘氣的嘛!寶爺來了,快來接客”,沒進門,潘小驢就扯着嗓門吼了起來。
門內的歸三見這位財神爺和小閻王駕到,不敢怠慢,“給寶爺請安,半月不見了,寶爺你可算是大駕光臨了,春鶯姑娘都到府門口候了八趟了,都不見爺您的影子”,歸三笑嘻嘻地迎上來搭訕。
“少廢話!聽說新來了位姑娘花弄影,給寶爺安排見見”,潘小驢給歸三腦瓜上來了個爆栗子。
“
對不起了,寶爺,今天影姑娘身體不適,告假了,春鶯姑娘可等着你吶!”歸三陪着笑,後退了兩步。
“你個不開眼的龜孫子,你看老子脾氣好是吧,信不信我踹死你!”潘寶爺沉不住氣,提膝就是一腳。
“哎喲,寶爺呀,有日子不來了,是哪個奴才不開眼呀!敢惹寶爺不痛快!寶爺,你福大造化大,別跟這殺千刀的奴才過不去,請到幽蘭居用茶”,老鴇兒據說是袁霸天七姨太的遠親,特有眼力見兒,滿臉堆笑地攙着這位爺。
“影姑娘再不便見客,那是別人來,寶爺來了,咋的也要陪寶爺喝杯茶不是?不過,寶爺,影姑娘可是袁老爺大把銀子聘請來,教授姑娘們絲竹管弦的,她可是賣藝不賣身,我也只能安排寶爺喝個茶。”老鴇兒滿臉堆笑地湊上來說。
潘小驢不樂意了,“哎嗨!我說老鴇子,是不是要潘大人給你們院子立個貞節牌坊,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別拐彎抹角了,寶爺有錢,還找不了姑娘!”
老鴇子面有難色,“寶爺,你有所不知,這位影姑娘可是大有不同,連袁老爺來了也不給面子的!”
“哎,你還賣關子,我還就不信了,你這院子是改了規矩不成”,潘衙內面色一沉,心裏尋思:袁霸天在這位面前都要拿着,今天還真是不虛此行呀!“趕緊的少廢話,趕快把這位影姑娘請進來吧!”
潘衙內坐定了,品了口新
泡的上品普洱,不耐煩地催促老鴇兒,老鴇辭了潘衙內,一溜煙地上樓請人去了。
當老鴇兒引人進了門,潘小驢和衙內直接看傻了眼,衙內心裏抽了一下,如來佛祖、觀音菩薩,老鴇兒引來的哪是兩個凡塵女子,分明是兩位仙女下凡呀!
一位着一身紅妝,一位着一襲白衣,白的那位像陽春白雪,紅的那位像初升朝霞;紅的那位如同一支雨後的盡情綻放的紅色罌粟,那麼嬌,那麼艷、那麼媚,那麼充滿芬芳,那流轉的眼眸,那飛揚的姿彩,就像一瓶陳釀百年的美酒,那麼醇香,那麼醉人。
白衣的那位就像空谷清晨含露的雪蓮花,靜靜地佇立,靜靜的綻放,那麼高潔,那麼無暇,如同空谷幽蘭,靜靜的飄散着馨香,那風姿,那韻味,讓人塵俗偕忘。
潘小驢和衙內真傻了,傻的就像死掉了,就像無怨無悔、無傷無病、無嗔無怒、無情無欲,傻的就像看破了空門的高僧一樣登升了極樂世界。
潘寶和潘小驢真傻了,傻得懵懵懂懂、稀里糊塗的各自喝下了紅衣姑娘奉上的香酩,吃下了一碗朝天門麻汁豆腐腦,然後被紅衣姑娘口角含笑、客客氣氣地送下了樓,直接迷迷瞪瞪上了宜春苑門口等待的小轎,一行人規規矩矩地打道回府了。
老鴇兒也傻了,魔怔了:這位財神爺,這位呆霸王,這位小閻王,真真是轉了性了,待了一炷香的工夫
,吃了一碗茶,一碗豆腐腦,花了五兩銀子,真真是不讓人活了,這樣的生意還有法子做嗎!
半夜裏,重慶知府潘越醒了,一下子坐了起來,是被旁院裏響徹夜空的嚎叫聲驚醒地,而旁院裏,住着他的獨生寶貝兒子潘寶寶,和潘寶寶的得力親隨潘小驢。
潘越着急忙慌地身着貼身內衣,向著旁院跌跌撞撞奔去,渾然不顧他夫人在身後的呼叫聲:“老爺,等等,容我整理好衣衫”!
潘越近了旁院,是一個獨立的前三后四的別院,管家潘成和一干僕從已經在室內圍成一圈,手足無措,他的寶貝兒子潘寶寶和潘小驢身着褻衣,在地上嘶嚎着,在地上滾動着,像個蝦爬子,各自蜷曲着,抽搐着,臉頰都蹭傷了,情狀並無二致。
“愣着幹什麼?快請郎中,快把班圖、黃太醫兩位大人請來!”潘越一眼看到了事情的不尋常,向管家潘成吩咐道,潘越夫人這才被幾個僕婦簇擁着趕來,見此情狀,不由得撲天搶地哭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