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柳暗花明1
眾人轉身沿原路穿竹林,過泥沼,又小心穿過灌木叢生的陡坡,回到桑吉家石頭院落前,院裏炊煙未盡,空中飄蕩着炒菜香味,洛桑高聲呼喊了一聲:“阿媽!”說話間就飛快地鑽進院子裏,院裏一個女子柔柔地應了一聲,一位身穿苗服的婦人迎出院子,欣喜地叫了聲兒子,又滿面笑容把客人引進院落,眾人見過禮在院子裏坐定。
桑吉家院子有兩畝大小,院內搭了無數木架,木架上掛着數十張野豬皮、鹿皮野兔皮,還有兩張漂亮的蟒皮,院內有五間巨木搭建的房子,又高又大。木屋前的竹帘子上晾着黃芪、黃連、川貝,還有半乾的蠍子、蜈蚣與木鱉子。
洛桑把眾人引進院裏木屋裏落座,泡上了一壺野菊花茶,洛桑幫着他母親把飯菜端上桌子,都是難得一見的山間野味,臘肉炒冬筍、山雞炒蘑菇、山菌燉蛇羹,紅燒野兔,還有兩樣新鮮山野菜,桑吉又捧上了一壇多年炮製的藥酒,說是能祛濕護肝的。
洛桑端起桌上茶沫釉酒碗,給葉巽阿波各自滿斟一碗道:“兩位兄弟!如非你們兩位仗義出手,前晚我就定要毀在多吉那個小人手裏,我敬你們兩位,多謝救命之恩,以後無論下刀山下火海我都跟着你們!”
阿波與葉巽對視一眼,兩人端起酒碗和洛桑碰了一下,昂起首一飲而盡,等洛桑坐定,葉巽起身拿起酒罈子分別給桑吉與
張彪斟滿,慨然說道:“兩位長輩請放心,洛桑兄弟寧死不做悖義之事,與我們兄弟倆十分投緣,晚輩未料到張老前輩竟與先祖有舊,我與師弟就此發誓,我倆與洛桑兄弟定同甘共苦,絕不相負!”張彪聽了不由動容,與桑吉相視一笑:“咱們五人先同飲一碗酒!你們兄弟三人既然有緣,我家洛桑就高攀,與你們倆結拜為生死兄弟豈不完美?”
葉巽與阿波相視而笑:“我們兄弟求之不得!”說完就拉着洛桑一起在正房的關聖帝君像前敬酒磕頭,三人插香結拜為生死兄弟!
三人結拜完畢回到桌前又分別給長輩敬酒,張彪躊躇半天突然長嘆一聲,把酒碗重重往八仙桌上一放:“張某受命守護江口藏寶,只等我大西義軍東山再起,誰知天命難為,大西義軍式微,故人都已仙去,如今我也年逾百歲,以我病殘之軀也難完成大西皇帝託付,就隨你們自便吧!”
桑吉聽了大吃一驚,愕然地望着面前銀髮蒼蒼的老父親結結巴巴地說:“爹!你是不是喝多了?你在說啥哪?”其他人也用驚詫的目光看着這位鬚髮潔白的老人。
張彪又重重地嘆了口氣,端起桌上酒碗飲了一大口又放在桌上,迎着眾人驚異的目光低聲道:“我就是江口寶藏的守寶人!”
葉巽與阿波大吃一驚,接着恍然大悟,怪不得張彪帶著兒孫三代人住在這荒村僻野的石龍溝
,原來他竟是大西寶藏守護使。
阿波沉思片刻道:“張爺爺!據我們所知,大西寶藏可不止一處,難道這些藏寶都有守護使?”
張彪聽了隨即答道:“當然了!重寶之地,當然要有守護,或天險,或猛獸,或殺人如割草強者!”稍一停頓突然指着阿波笑道:“你這小子看起來賊兮兮的!原來這麼鬼,竟然套老夫話兒!”
阿波聽了啞然失笑:“張爺爺請原諒!其實我們對大西藏寶雖非知根知底,可我們的也有底兒!”
張彪聽后微微一笑看了看葉巽:“這小子祖上本就是安西王,手裏也有半份藏寶圖,知道些秘密也不奇怪,可安西王與平東王孫可望各執一半藏寶圖,以安西王耿直無私的性子,未必能算計得過詭詐陰險的定南王吧!”
阿波聽了笑道:“不是晚輩捉您的短兒,張爺爺這就說錯了,人算再精,也不如天算!孫可望再聰明,但他野心太大,倒行逆施,最終不還是投靠朝廷,落個兔死狗烹的下場嗎?”
張彪微微一笑道:“往事已近百年!據我所知,這孫可望個性詭詐多智,未必甘心俯首帖耳就範,以他的秉性,應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說不定早就伏下了後手也未可知!”
桑吉在旁側接道:“朝野傳說,孫可望投靠清廷后被封為慕義王后,就獻出了雲南廣西輿圖,出賣南明小朝廷內情,風光一時無兩,朝廷依俾慎重
。但自安西大將軍病故后,他在朝中就風評日下,不斷遭到御史彈劾,他頓時成了驚弓之鳥,多次向順治皇帝請辭爵位歸隱田園被拒!最後在京畿西山射獵時被洪承疇毒箭誤傷,跌落懸崖!實在不像他往日狡詐陰險為人!”
張彪接著說道:“聽說孫可望跌落懸崖后被尋到時早已摔得血肉模糊,面部四肢都被野獸啃食,早已無法辨認,他的眾隨從也是憑藉他身上服色才斷定是他,把他裝殮了運回府中發喪!此事一時驚動朝野,百姓都說是韃子過河拆橋殺了他!順治帝怕落了殺戮功臣的罵名,就讓他兄弟繼承了慕義王王位,孫可望一死,也算暫時保全了他的兄弟宗親!”
洛桑看了葉巽阿波一眼:“爺爺!這大西國滅亡近百年了,如今大西義軍舊部也早入土為安了,你還守着這筆不義之財幹啥呀!何不把他發掘出來,也可做些好事!”
張彪看了一眼洛桑道:“傻孩子!你說的雖有道理,但也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古財寶巨萬,有德者居之!這些年我經常反思:張獻忠在山西起事時,攻打官府、劫掠劣紳,救濟百姓,解民倒懸,是代天行道,百姓從者如雲,所向披靡,戰無不勝!可入川后卻肆意劫掠,屠戮天下,就違背天意,背離民心,他雖聚斂無數財富做了皇帝,可他所作所為和歷代貪官污吏有何不同,與大順闖王李
自成進京后何其相似!所以他民心盡失,也丟了江山!”
張彪端起茶碗咕咚喝了一口接著說:“所以財富巨萬,誰人不愛!有德者得之,無德者持財忘義,恐怕要財去人亡,實在是取禍之道!這就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留之有道,用之有道的道理!”
張彪說完以後用眼掃了下眾人道:“你們定要找大西藏寶嗎?你們有何自信可掌控這麼巨大的寶藏?你們覺得憑能力能找到並支配這筆寶藏嗎?就算你們能夠找到,但你們能夠安然取出這筆寶藏嗎?”
葉巽看了一眼阿波:“張爺爺!我們何德何能敢覬覦大西寶藏,我們不過是受朝廷差遣來找大西寶藏!國家如今大局初定,但邊患頻仍、天災不斷、再加上江河水患,處處都要需要用銀子,但如今國庫空虛,如有這些寶藏救急,也是有利於天下蒼生的好事!”
張彪突然意味深長地看了葉巽一眼:“聽說你們墨家今年在重慶賑災救險、布施醫藥也花了不少銀子,那些銀子是從哪裏來的?”
阿波微笑道:“我們墨家開辦工坊、醫館,也有自營商號可以賺錢,但救災救險開銷實在是靡費甚巨,但我們從不賺不義之財!張爺爺擔心我們吞了這些寶藏嗎?”
葉巽看了眼張彪道:“這大西寶藏本是民財,其實就應造福百姓!不知張爺爺有何高見呢?”
張彪嘆口氣道:“我帶着其他四名虎威
軍宿衛隱居這裏,就是為了守護大西寶藏,如今他們四人都已作古,只剩下我一人苟延殘喘!我們雖先後殺死了許多覬覦大西藏寶者!但如今清廷已穩坐江山,百姓期盼安居樂業!我們這些前朝餘孽又何必逆勢背時與朝廷作對哪!但有一事我先言明,我雖是寶藏守護,可連我也不知大西寶藏藏在何處?”
阿波微微一笑:“張爺爺說的有理!大西皇帝張獻忠斷然不會告訴你寶藏藏在何處,不然怎能容你活到現在!但有一事不言自明,這寶藏定在彭山縣,甚至毫無疑問就在兩江口吧?不然你們一家三代決不會隱居在此近百年?”
張彪點點頭說:“這是理所當然!那大西義軍在冬季節築堤攔截江水埋藏寶藏的傳說當然不是空穴來風,但時過境遷,近百年前舊事情早已沒了見證!不過,你們手中地圖卻是真的,確是大西皇帝張獻忠手跡!”
阿波站起身道:“明日大隊人馬就到了!先讓勘探局那些人在江口一帶轉轉,看他們能否看出些門道!再讓人繪製兩江口一帶詳細輿圖,三個臭皮匠,強過諸葛亮嘛!”阿波說完就與葉巽起身告辭,洛桑一家忙起身把二人送到門外。
與洛桑分別後,眾人找到了寄放馬匹的那戶農家,阿波酬謝了那戶農家主人,翻身上馬時對葉巽說了一句,“師兄!今日不虛此行,咱們多少心中有數了吧!”葉巽
微微一笑着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