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6.第516章 結局

516.第516章 結局

第516章結局

非主靈話音未落,一柄半臂長的紫金迴旋彎刀便帶着強烈的破風聲疾馳而來,猛地同朱雀奪魂索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撞擊聲。

手握朱雀奪魂索的邪魔虎口驟麻,長索被彈開,偏離原定方向三分。

江言鹿瞬間翻身而起,手中符籙順勢盡數打出,攔住黑蛇,巧妙避開了三方攻勢。

與此同時,紫金迴旋彎刀的主人也頃刻間瞬移過來,接過半空中的彎刀,轉而朝着那邪魔揮過去,怒氣從紊亂的氣息中迸發出來:“老東西,你找死!”

江言鹿側眸看過去。

說話之人是魔域的其中一位長老。魔域長老的實力略遜於那邪魔,身上已有大大小小不少傷口,因而方才才會被鑽了空子,讓其直奔江言鹿而來。

一想到對方險些在他手中偷襲了江言鹿,他就一陣后怕。

若是那根破索打在了江言鹿的身上,若是江言鹿因此受傷甚至死去。

他怎麼跟尊上交代啊!

不如直接抹了脖子給江言鹿陪葬。

說不定等他死了,他的屍身還會被尊上挖出來掰成一百零八段。

思及此,再看向跟自己交手的邪魔,他越發憤怒,下手也比方才更加狠辣。

江言鹿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眉心緊擰,也不知其餘人能堅持多久。

不能再在這裏拖下去了,必須速戰速決!

嘭!兩條黑蛇衝破了符文的禁錮,炸了開來,黑氣瞬間漫天。

江言鹿立刻回神,翻手疊印,數百張符籙如金蝶一般懸浮在她身後,而後剎那間朝着二魔飛射出去。

“她手裏到底還有多少符?!”

二魔破開一波又一波的符陣,看着少女輕盈的身影在他們面前閃出道道殘影,他們卻完全近不得身,更是氣急敗壞。

“這誰知道?!他娘的打了這麼長時間,老子從她跟前打到離她十幾丈遠,再這麼打下去,沒等摸到她面前,我先氣盡身亡!”

江言鹿的難纏程度,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想像。

即便她身上已多處受創,卻跟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臉色都未曾變過分毫。

她越是表現的遊刃有餘從容不迫,他們就越焦躁。

分明是他們佔上風的局勢,居然在這種狀況下慢慢轉變了。

也因此,他們沒有注意到悄然落在四周的符籙。

直到,符陣徹底成型。

古老的符文層層疊疊彙集成線,閃出奪目的金光,不過眨眼的功夫,就醞釀出磅礴可怖的能量。

“不好!快逃——!”

其中一魔臉色剎那間慘白如雪,眼底佈滿驚恐,五官幾近扭曲,聲音在這一刻都因性命受到嚴重威脅而尖銳起來。

天地昏暗,山頂呼嘯的勁風將這道發顫的聲音遙遙送進江言鹿的耳朵里。

少女立在符陣之外,臉頰擦傷的血口更顯神情冷然。

她輕扯了下唇角,聲音不帶一絲溫度:“晚了。”

轟——

巨大的爆破聲陡然自二魔腳下爆發蔓延,強烈的氣浪擊碎了他們身上的重重防禦,直逼內里,再將其狠狠掀飛出去!一瞬間地動山搖,亂石穿空。

爆炸產生的嗡鳴聲響徹整座山巔。

江言鹿抬劍擋在身前,抵禦掉符陣帶來的餘波。

濃煙散去,二魔破敗不堪的身軀出現在眼前。

他們身上的保命法器已經盡數碎成殘片。

其中一個奄奄一息幾近氣絕,另一個大口吐血。

這符陣是江言鹿依據四象生殺符陣自創而來。

當初修真界大比的時候,她用這套符陣在比試台上贏了紀聞,成為符術個人賽最終獲勝者。

自那之後,便沒再用過。

一是因為其複雜程度和佈陣消耗的靈氣過多,二是因為在這之前沒有敵手需要她用到這套符陣。

但眼下,用此符陣,是最好的選擇。

雖達不到讓他們徹底喪命的地步,但能在最短時間內,讓他們喪失戰鬥力。

江言鹿握住九天劍,調動全身靈氣,飛身而起,揮劍對着山體猛得劈了下去!

轟隆——

劍氣長虹貫日,直直衝破暨朝加固在山體上的陣法,將這山從中間劈開。

落地之時,她狂噴出一口血,半跪在地上,銀白長劍立在身前,鮮血從自指縫中流進劍柄。

非主靈從後面探出頭來,看着她身上的傷,心疼地眉眼耷拉下來。

江言鹿用手撐劍,搖搖晃晃起身,目光落在深邃的山縫中。

衝天靈氣自裏面蓬勃而出,一剎那充盈了這片天地。

“就是這裏了。”

四象生殺符陣的陣眼。

眾邪魔沒找到江言鹿速度如此之快,臉色一變,當即就要往這邊趕來。

然而他們剛有所動作,便迅速被面前的人攔了下來。

言微厲聲:“早就說過了,你們的對手,是我們。”

邪魔氣急,對着躺在深坑中的二魔破口大罵道:“荊蕪,你們他娘的是死了不成,廢物,連個人都守不住,還躺在那做什麼,等着你爹去給你們收屍啊!攔住江言鹿!”

被稱作荊蕪的邪魔正是方才哐哐吐血那位。

聽到自己兄弟三人被這般不留情面的謾罵,本就死白的臉色更臭。

他眼底滿是殺意,撐着一口氣踉蹌起身,陰狠道:“等老子殺了江言鹿再去割了你的舌頭!”

江言鹿已然無暇顧及實力大減的邪魔。

胸口驟然傳來的疼痛讓她臉色頓變。

必然是她方才以己涉險催動符陣又強行破開山體大半的禁錮,身體受創,影響了祈樾。

不能再等了。

她側眸看向趴在肩膀上的小樹靈,急聲道:“非主靈,攔住他們。”

非主靈立刻將一直在玉鐲中待命的聚靈碧帝樹們拉出來。

小傢伙跳上樹杈,揚起綠油油的小腦袋,頭頂幾根五彩斑斕的葉子跟着前後晃悠,發出堅定的小奶音:“包在我身上!”

江言鹿沒再多言,縱身一躍,跳進裂縫中。

非主靈見狀,忙指揮聚靈碧帝樹,將衝過來的荊蕪團團圍住。

荊蕪躲避開堅韌的枝條,攔腰斬斷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棵樹,嗤笑道:“你以為憑藉僅僅幾棵樹,就能困住我?”

“僅僅幾棵?”

非主靈從身後方拿出江言鹿特地給它配備的精美小匕首。

鋒利的匕首割下一塊果凍質地的軟肉,小傢伙聲音鏗鏘有力:“讓你瞧瞧天下第一靈的厲害!”

虛空之中。

暨朝正因祁樾一時分心,刺中他心口而信心大增。

若不是有法器護着,方才祁樾就直接死在他的手中了。

這偷襲的一劍,當真是讓他吐了好大一口惡氣。

不枉他用了那麼久的時間,吸了那麼多修士的修為,一舉提升境界。

暨朝忽視了方才一直被打壓的場景,陰鷙一笑:“祁樾,你也不過如此。”

“今日,你和江言鹿都會死在我的手中!”

祁樾隨手抹掉唇邊的血,眉眼冷厲,手中龍吟劍爆發出強烈金光。

“痴人說夢!”

*修真界西方,無相宗地底。

廝殺聲、鮮血噴涌聲、痛喊聲和兇猛的嗚咽聲混雜在一起。

到處都是斷臂殘肢。

血腥氣揮散不出去,堆積在空氣中。

越往深處,屍體越多。

柯唐頂着一頭被傀儡抓亂的頭髮,帶着一身破爛的傷,擋在其中一個操控傀儡的符修面前。

剛殺了幾個傀儡,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斜側方突然伸出一隻煙熏雞爪般的乾瘦枯手,灰黑色的長甲一揮,偷襲了他的腦門。

饒是躲閃及時,腦門上還是留下了三道清晰的血痕。

他“嗷”地尖叫一聲,甩出一張爆炸符將那雞爪手炸爛。

沈藍誠嚇一跳,以為又出現了一個化神大傀儡,連忙揮劍砍過來:“怎麼了,怎麼了?”

柯唐完好無損站在原地,嘴裏嘟囔着:“丑東西,差點把我眼睛戳瞎。”

沈藍誠一個白眼飛上天,恨不得一腳把他踢進傀儡堆去。

剛巧臉上長着三雙眼睛的魔修從一旁經過,聽到柯唐的話,下意識停了一下,回頭望着柯唐。

柯唐立刻解釋:“說傀儡呢。”

那魔修這才收回視線,繼續擊殺面前的傀儡。

他們得了命令,前來助修真界一臂之力。

大部隊提前趕往修真界中心,他們後援來了這裏。

算算時間,其他人應該也趕到修真界各地了。

只不過他們沒有提前知會,突然就支援了過來。

溫時遠險些一丹爐把魔域的同盟掄死,得知情況后才立刻傳聲吩咐下去,莫要打殺錯了人。

與此同時,崑崙宮和太玄劍宗兩邊的傀儡已經在符修的控制下,大批量進到符陣碑林中。

時間緩緩流逝。

程星闌看着碑林中越來越多的傀儡,心中擔憂道:“也不知小師姐和小師弟那邊如何了。”

山底之下。

四象生殺符陣的陣眼中。

這裏凝聚了幾乎整個修真界的靈氣,充盈到已然凝出實質。

四根墨色乾坤柱定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刻有古老符文的黑色石碑自其後排列有序,一直蔓延深處。

乾坤柱中間一片空曠,只有正中央置着一張同樣佈滿金色符文的寒玉台。

上面躺着一個素衣女子。

她頭髮雪白,膚色也如新雪那般,近乎透明。

四肢軀體皆被冰鏈牢牢鎖住,寒氣森然。

寒玉台上符文運轉不停,源源不斷的靈氣自乾坤柱上抽離出來,盡數灌入她心口之中,匯聚成一團瑩光。

她看着江言鹿一步步走近,如同枯井一般充滿死寂的眼底泛起強烈波瀾。

直至江言鹿站在她面前,才平復下來。

良久,才開口:“我們算是久別重逢,還是…初相見。”

久遠的記憶像開閘的洪水呼嘯而至。

身穿水藍長裙的扶玉趴在鳳凰蛋前,苦悶地嘆了口氣:“鹿鹿,我馬上就要外出歷練了,你可不要在我歷練的時候出來,那我就不是第一個見到你的人啦!”

扶玥懶洋洋靠在一旁打趣道:

“這話你每次外出歷練都要說一次,別說鹿鹿,我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鹿鹿若是破殼,第一個見到她的自然是我這個做小姨母的,你現在應該擔心,若真如此,待你回來時,還能不能認出她來。”

扶玉不服氣:“你就瞧好吧,我定然第一眼就能將她認出來!不管何時何地,我肯定能!”

扶鳶和閻霄的模樣,她在隨影石里見過多次。

他們就足以叫人見之難忘。

鹿鹿是他們的女兒,又如此聰慧,必會比他們還耀眼。

“不過,”扶玉托着腮,認真問鳳凰蛋,“若你在我歷練的時候出來,我們見面那刻,是算重逢呢,還是初相見呢?”

畢竟他們現在隔着一層鳳凰蛋。

雖然暢聊無阻,但還沒有真正見過面。

鳳凰蛋安靜了一會兒,傳出聲音:“都算。”

——“都算。”

清冷的聲音在空曠靜謐的環境中響起,似乎同數千年前的聲線相疊。

江言鹿從回憶中回神,低眸看着她。

躺在這座寒玉台上的,正是暨朝的結髮之妻,扶玉。

也是她千年前,為數不多的玩伴之一。

扶玉很淡地笑了一下。

似乎在說,你看,我說過見你的第一眼便能認出你來。

只不過這場相見隔了太多的物是人非。

江言鹿手指微蜷,抿了抿唇。

扶玉又問:“可還有其他族人活着?”

江言鹿回道:“除了我們,只剩小姨母還在鳳岐山中。”

扶玉眼底最後那一點期寄徹底消失,無盡的悲愴和愧疚蔓延開來,她喃喃道:

“都是因為我,是我害了你們,是我害了你們所有人。”

“如果不是我堅持,暨朝就不會出現在族中,神域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江言鹿神情微頓,疑惑看她。

扶玉痛聲:“神域內亂,是暨朝一手策劃而成……”

扶玉自小天賦高,漂亮上進嘴甜活潑,人又隨和規矩,在族中備受寵愛。

同暨朝成婚是她做的最離經叛道的一件事。

鳳凰一族的孩子們自懂事後便會外出歷練。

歷練難度隨着年齡而增加。

扶玉性格好,修為又高,不論是平輩還是小輩,都喜歡跟她一起外出歷練。

暨朝就是她在人界歷練時認識的。

那次歷練他們遇上大妖,扶玉拚死殺了那妖,卻身受重傷跌落山崖,和同伴走散。

彼時大雨滂沱。

她身上的血被雨水沖刷,流進了褐色的泥土裏,迷迷糊糊間看見一個身穿蓑衣頭戴斗笠的男子迎着風雨朝她跑來。

他將蓑衣解下,擋在她身上,清潤擔憂的聲音被雨聲割裂:“姑娘,醒一醒,姑娘?”

這是扶玉同暨朝第一次相見。

暨朝將暈倒的扶玉背回了漏雨的茅草屋中,用草藥將她身上的傷口進行了簡單包紮。

草藥其實沒什麼用。

扶玉能醒,全靠她未雨綢繆服下的丹藥。

她睜眼那日,大雨還未停歇。

茅草屋塌了一塊,暨朝正頂着雨水修修補補。

隱約聽到床榻那邊傳來的動靜,他扭過頭去,草草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看着有些茫然的扶玉,清秀的臉上露出笑容:“你終於醒了。”

少時的心動總是沒來由,又莫名其妙。

扶玉這輩子沒住過這種地方,想不通待在這樣一個連山洞都不如的破舊茅草屋裏,他怎麼還能笑出來,莫不是個傻子。

但移開的視線又不由自主挪回他的笑上。

……

同伴找過來時,二人已經互生情愫,不想分離。

扶玉又憐惜他身世凄慘,孤苦無依,遂將他帶回神域。

他們這一段感情自然受到了所有人的反對。

扶玉一度也想過要放暨朝走,她捨不得暨朝在族中受委屈。

但暨朝拒絕了。

他說只要能和扶玉在一起,他可以忍受一切。

扶玉見狀,動搖的心徹底堅定下來。

為了能和暨朝成婚,她煞費苦心,吃了數不盡的苦頭,終於找到了能讓凡人修鍊的法子,堵住了悠悠眾口。

暨朝也主動表示,他願意同扶玉締結生死契,自此以後,和扶玉同生共死。

成親后,扶玉外出歷練時偶爾會帶上暨朝,若前行之地太過兇險,她便讓暨朝留在族中修鍊。

雖然族中人依舊沒有認可過暨朝的身份,但暨朝一直表示自己不在意,還設身處地為族人着想,讓扶玉放寬心。

他越是如此,扶玉越發加倍對他好。

適合他的術法,延長壽命的丹藥……能給到的資源她近乎全部傾斜給暨朝,讓他在最快的時間內,提升修為,了解神域。

在一起的這千年,他們幸福和睦,從沒有紅過一次臉。

這場對於扶玉來說堪稱神仙眷侶的美夢,在神域隕滅的那一刻,被暨朝親手打破。

看着昔日對她溫柔以待的枕邊人用從未有過的猙獰模樣朝着她發泄隱忍了幾千年的憋屈和憤懣,還要同她解開生死契。

又回想起神域滿目瘡痍,橫屍遍野,鮮血成河的場景。

她一度崩潰。

這才明白過來自己引狼入室,追悔莫及。

“我不會解開生死契的,暨朝,”扶玉表情痛苦又決然,“你必須為我族人、為神域陪葬!”

扶玉猛然抬手,直接震裂自己的心臟。

暨朝臉上還掛着笑,難以言喻的疼痛便從他完好無損的胸口處蔓延至全身,渾身的力氣幾乎瞬間被抽干。

他終於露出害怕慌張的神情,一下子跪趴在地上,竭盡全力結印封住扶玉不斷流血的心口,強行掰開她的嘴巴,塞入丹藥,將自己半身的靈氣輸給她。

“我不會死的!我不會死的!扶玉,你休想得逞!”

……

扶玉的眼淚早就已經流干,她空洞平靜的表情底下是莫大的哀慟:“我曾經同他提起過鎮壓着妖皇的四象生殺符陣,他千方百計找到了生陣殘卷,用大量的靈氣延續着我的性命,將我困在這裏千年。”

“解開生死契只需其中一方剜心,在其上施法解咒,待生死契解除,再渡入體內。”

“暨朝是凡人之軀,不像我們鳳凰那般強大,即便他知曉我族的護心術法,也不敢輕舉妄動。”

“他要給我再尋一顆心來,於是將主意打在了你的伴生血晶上。”

“拿到你的伴生血晶於他而言難如登天,於是他一邊讓人進入歸墟秘境中尋伴生血晶,一邊將其他人的心換到我的體內,試圖用這種法子成功。”

數不清的女子因此而喪命。

直至他開始同百葯谷二長老合作,換心的次數才稍微減少。

“他用了一千多年的時間,最終也只成功了一點。”

百葯谷二長老的醫術再高超精湛,凡人的心也不會同鳳凰完全適配。

這些話扶玉在心中存了千年,她的後悔,她的抱歉,她的掙扎,她的絕望,她的心死,如今一併講了出來。

初次從暨朝氣急敗壞的語氣中得知江言鹿還活着時,她悲欣交集,流了幾日的淚。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鹿鹿,是我害了你們所有人。”

江言鹿喉嚨微動,壓下難過之意,低聲道:“錯不全在你,扶玉,最應該為此付出代價的,是暨朝。”

啪嗒——啪嗒——

自四面八方傳來的腳步聲逐漸增強。

江言鹿頓時聞聲望去。

只見越來越多的乾屍傀儡如同提線木偶一般,邁着僵硬的步子從黑暗處走來,走到不同的黑色石碑前,然後站定,一動不動。

他們的身上貼着同樣的控傀符,手中拿着與面前碑符對應的符籙。

扶玉也看到了:“怎麼回事?”

江言鹿回道:“這是用來破陣的傀儡。”

扶玉看她:“你要破陣?!”

江言鹿點點頭:“暨朝犯下滔天罪孽,這陣法多存在一日,對修真界來說,就多了一日威脅。”

扶玉不免擔憂:“你可知這陣法有多複雜!萬一……”

“我知道。”

江言鹿收回視線,打斷扶玉的話。

所以她做好了萬全之策。

沒有萬一。

江言鹿揮劍砍向她身上的冰鏈:“陣法破開,我帶你出去。”

扶玉搖了搖頭:“我已是將死之人,不要在我身上浪費力氣,你知我同暨朝有生死契,不如破陣后直接殺了我,殺了我便等同於殺了他。”

江言鹿從未想過殺她:“我手中有伴生血晶,我也知曉解開生死契的術法,你的心可以重塑,生死契也能解開。”

“不需要你的命,我們照樣能殺了暨朝。”

冰鏈斷開,暨朝終於察覺出不對勁了。

他臉色瞬間難看,迎面接下祈樾一劍,不顧胸腔翻湧的氣血,立刻撕開虛空踏了出來。

祈樾也緊隨其後。

映入眼帘的,是綿綿不絕的蔥鬱高樹。

數不清的樹榦將裂縫團團圍住,張牙舞爪的枝條像忠誠的銳兵,將所有進犯者牢牢擋在外面。

不容許任何人靠近。

祈樾沉眸掃過這片樹叢,終於在細微之處感知到了面目全非的非主靈。

它身上已經沒剩多少肉了。

像一根綠色的胖蘿蔔被啃了一口又一口,最後只剩下了半個凹凸不平的腦袋,被埋在土中。

它面前的聚靈碧帝樹上吊著三個死得透透的合體境邪魔,翠綠色的韌條勒進肉里,脖子斷了大半截,白骨清晰可見。

若是江言鹿在現場,定能一眼就認出來,這正是同她交過手的那三個邪魔。

祈樾將沒有任何生機的非主靈收了起來,就聽其中一個邪魔對着暨朝大喊:“江言鹿在下面!”

暨朝聞言,揮手震斷所有樹榦,將深不見底的裂縫露出來。

剛要追下去,便被龍吟劍生生攔住了去路。

暨朝勃然大怒,抬掌揮了出去。

轟——

山峰陡然大幅度晃動起來。

腦袋大的亂石“哐當哐當”砸在地上。

江言鹿穩住身形,抬手結印,擋住落下的山石。

其他三宗都按原定計劃,利用碑林中傀儡的動作告知她是否準備妥當,現在只剩金鼎宗那邊還沒傳來消息了。

山體晃動的越發厲害。

江言鹿神色緊迫:“時間不多了。”

山體的禁錮基本上完全鬆動,已經堅持不了太久了。

終於。

金鼎宗那邊利用傀儡發來全部就位的信號。

江言鹿立刻將運轉靈氣,催動千里傳音鈴。

母鈴震動的剎那,分散在四地四枚子鈴同時發出清脆聲響,環繞整個地洞。

四個手拿子鈴的帶隊人頓時高聲開口:“動手!”

早就訓練過成千上萬遍的符修們一齊翻手施法,控制傀儡人在同一時間將符籙反貼在黑色石碑的符文上。

符籙落碑,整片天地似乎靜止一瞬。

下一刻,符陣中的萬千碑林同時爆炸。

氣浪裹挾着恐怖的力量如洪水猛獸一般暴衝出來,將所有傀儡碾為齏粉,直衝他們而來!

大地瞬間炸開裂紋。

所有人臉色驟變:“快逃!”

然而狂暴靈氣蔓延的速度極快,距離符陣最近的那波修士根本逃不掉!就在他們以為自己就要命喪於此時,帶隊人手中的子鈴忽然爆發出一道強烈的金光。

熟悉的靈氣波動自金光中蓬勃而出,鋪成一道結界,將所有人護在其中,抵下千鈞之力。

眾人連忙抬頭看去。

結界之上,鳳凰虛影隱隱流動。

……

同一時刻,陣眼依附的這座廣袤無比,只手可觸碰到雲的連綿山峰,也轟然坍塌!巨大的聲響震驚整個修真界。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齊齊望向陣眼所在之地。

蒼穹灰暗,獵獵陰風刮在所有人心頭。

除了爛着一條腿的大白和被大白緊盯着的邪魔還在拼殺,其餘人皆站在破敗凌亂的山石中,看向隨山體一起倒下的暨朝。

他面朝下,半邊身子被碎石蓋住,跟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祈樾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四處巡視。

魔域長老站在言微身旁,好奇問道:“尊上在找什麼?”

言微剛要搖頭說不知,猛然反應過來:“糟了。江姑娘還在埋在山裏!”

幾位長老當即倒吸一口氣。

還沒有所表示,就聽到“咔噠咔噠”幾聲石頭同石頭撞擊的聲響。

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佈滿裂縫的血紅色烏龜殼從石頭堆里艱難翻出來。

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江言鹿攙着扶玉,從烏龜殼裏鑽了出來。

扶玉臉色蒼白如紙,乍然沒了大量靈氣供應,即便身體裏暫時有一顆心臟勉強支撐性命,仍舊虛弱無比。

祈樾“嗖”一下瞬移到江言鹿面前,看着她身上的斑駁血跡,心臟一縮,疼惜道:“你的傷……”

“你的傷。”

二人異口同聲。

江言鹿垂眸向祁樾的心口。

祈樾道:“無礙,掩心鏡替我擋下了。”

這掩心鏡,是他們當初去歸墟秘境時,江言鹿送給他的。

他一直戴在身上,幾乎不曾拿下。

江言鹿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正欲再開口,久趴在地上的暨朝忽然動了一下。

他手掌撐地,艱難起身,皮肉被鋒利石尖割破,鮮血糊了滿臉。

符陣破開的那一剎那,他感受到體內的力量迅速消失,巨大的恐慌感瞬間席捲全身,恍若間回到千年前,差點被扶玉害死那日。

暨朝陰沉着臉,恨意衝天。

他本可以利用伴生血晶解開生死契再殺了扶玉,本可以自此萬壽無疆,徹底擺脫鳳凰一族,坐享整個修真界。

他佈局千年,明明馬上就要大功告成。

可偏偏半路殺出一個江言鹿,壞了他所有好事!讓他本該在這大喜的日子變得如此狼狽!都是因為江言鹿!暨朝死死瞪着江言鹿,猩紅的眼睛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咬牙切齒:“江言鹿!”

“暨朝!”

江言鹿打斷他的話,厲聲質問:“如若不是扶玉帶你去神域,幫你尋得修鍊之法,鳳凰一族應允你待在神域,給你資源,助你長壽,你早在幾千年前就慘死在山中了。”

“你沒有任何感激之念也就罷了,為何要煽動神域引發內亂!”

“感激?”暨朝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怒目圓視,大聲發泄着自己所受的憋屈,“我憑什麼要感激他們?你們知道我在神域的那幾千年是如何度過的嗎?”

“自我到神域的第一日起,就沒有一個人正眼瞧過我!”

“他們嫌棄我是凡人出身,生來愚笨又血脈低賤,即便扶玉找到了適合凡人修鍊的法子,每日給我服用延壽的丹藥,同我成親,讓我名正言順住在鳳凰族中,他們也從來沒有將我放在眼裏。”

“不僅是你們鳳凰,整個神域的族群都是如此,那些男子,仗着自己血脈高貴,無視我同扶玉成親的事實,依舊對她殷勤示好。”

“就連給我們提鞋都不配的低賤小族,也敢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離了扶玉什麼都不是。”

暨朝情緒越發激動,滿臉陰翳。

“他們如此看不起我,欺辱我,我恨不得生啖其肉,渴飲其血,你竟還妄想讓我感激他們?做夢!”

他不知想到什麼,臉上的猙獰一收,露出譏諷的神情:“我不過是在幾個族群間稍微挑撥離間了一下,又‘不小心’殺了一些蠢笨的東西嫁禍給其他族,再利用所謂的情愛破壞他們之間的關係,不經意提幾次你們資源的不平……不過幾年,整個神域就亂成了一鍋粥。”

“這樣看來,你們神域也不過如此,只會拿血脈壓制這一套,我不過略施小計,就將你們所有人耍的團團轉。”

提起這段自豪的過往,他心中無比暢快,滿臉都是瘋狂扭曲的笑容。

這些話再度激起扶玉的憤恨:

“你在神域過得委屈,我送你回人界便是,你又何至於騙我說不在乎,繼續留在神域!”

暨朝冷笑一聲,看向扶玉的眼裏沒有一點愛意:“我好不容易擺脫了那窮山惡水,怎麼可能還會再回去。”

“那些不過是想要激起你的同情和愧疚好為我找來更多修鍊資源的說辭罷了。”

“算卦的瞎子說我非池中之物,但需貴人指引。我初次見你便發覺你穿着打扮皆非凡品,於是將你救了回去,果不其然,我沒看走眼。”

這幅小人得志的狡詐又無恥的嘴臉,像陰溝里的老鼠,令人憎惡。

江言鹿冷着一張臉,眉心未曾舒展過:“既然扶玉是你的貴人,你為何還要將她困在陣中千年?”

暨朝登時怒目橫眉,怫然道:“是她自己尋死!既然是我的貴人,那就應該一輩子協助我,只有她在陣法中,我才能有綿延不絕的命。”

“當然,若不是扶玉,我也不會知曉世上還有四象生殺符陣,更不會知曉歸墟秘境裏有伴生血晶。”

“變成今日這幅模樣是她咎由自取,她不是懺悔嗎?那就該永遠活在無盡的悔恨和痛苦折磨中!”

扶玉悲從中來,絕望地閉上眼睛。

是她被暨朝清秀的外表和忠厚善良的假象迷惑,信了他忠貞不渝的鬼話,沒有看透他的虛偽、城府和狠辣,引狼入室。

“一切過錯因我而起,今日便在我身上終結。”

這也是她如今能做的最後一件事。

扶玉雙手驟然結印,掌心間逐漸匯成一個頭顱大的瑩白光團。

光團中彙集了她全部的修為和靈氣。

她沒有任何猶豫,決然打在自己身上。

“噗——”

扶玉眉頭一皺,鮮血自唇角流出,如同凋敝的枯葉,往後倒去。

“扶玉!”

江言鹿慌忙接住她,感受到她迅速消散的生息,眼眶發紅。

扶玉艱難朝她揚起一抹溫柔的笑:“不值得為我難過,一千年前…我就該死了。萬幸,臨死前見到了你。”

“你說,我現在才死,他們是不是不會原諒我了。”

“無妨,我也…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她緩緩閉上眼睛,在江言鹿懷裏,了結了沉痛的一生。

江言鹿無聲地低下頭去,收緊手臂將懷中人抱得更緊一些,眼淚滴落在她沒有血色的臉上。

誰曾想,遲來千年的再見,竟也是訣別。

暨朝忽然瘋狂地大笑起來,維持了數千年的容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起來。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用百葯谷二長老給扶玉換的心來施法解契。

雖不能完全解開,但終歸見到一點成效。

就如現在。

他不會立刻同扶玉一起喪命,但是他會實力大減,全身機能逐漸老化,最後再在油盡燈枯中緩慢死去。

看着自己斑駁乾枯的手,暨朝整個人陷入一種狂憤暴怒的狀態,牙齒咯咯作響,咆哮道:

“扶玉!你這個賤人!”

“當年我就該讓你死在那座山上!”

江言鹿將扶玉輕放在地上,起身看向發狂的暨朝,眼裏已是森冷怒意。

暨朝抬起陰毒怨恨的猩紅雙眸。

“既然我活不成,你們也別想活,都給我陪葬!”

他大喊一聲,不知催動了何種秘法,破陣后散在空中的所有靈氣瘋狂湧入他張開的身軀中,因生死契而大降的實力開始緩慢提升。

瞬間狂風四起,滾滾黑雲掩蓋住最後一點月輝,原本就陰沉的天徹底暗下來,黑暗籠罩大地。

江言鹿拔劍而起,運轉體內所有靈氣,揮出複雜而玄妙的劍招。

天地間的大半靈氣陡然調轉方向朝她湧來,匯入劍中。

浩瀚磅礴之力將長劍化出萬道殺傷力極強的金色鳳凰利刃,劍雨流星一般鋪面籠罩在暨朝頭頂之上!

暨朝已然癲狂:“你們都別想活,一個都別想活!”

江言鹿手腕一轉,一劍斬下!劍氣浩浩蕩蕩碾壓開來,縱橫整座山脈。

所有人不由自主震顫起來,神識被無行劍意刺痛,恐懼直達靈魂深處。

萬道利刃盡數歸於劍本身,爆發出最為驚世駭俗的強大力量,一劍摧枯拉朽之勢洞穿暨朝!天地定格一瞬。

暨朝的嘶吼聲戛然而止,瞳孔瞬間放大,彙集起來的靈氣轟然散去,鮮血自洞穿的劍口處噴涌而出。

他滿眼不可置信,想開口說話,粘稠的血液爭先恐後流出來,糊住嗓子。

直至,生息徹底消散。

仰面倒地。

鳳舞九天劍法最後一式——萬鳳歸一大成后,可斬性命,震魂魄,受此劍者魂飛魄散,再無往生。

江言鹿咚地一聲雙腿跪地,嘔出一大口血。

倒地之際,祁樾飛身而來接住她,抖着指尖搭在她的脈搏上。

她丹田枯竭,心脈經絡嚴重受損,臟腑盡破,幾乎氣絕。

“鹿鹿。”

祁樾顫聲喊她。

江言鹿費勁力氣睜開眼睛,頭頂黑雲散去,微光乍現,璀璨又美好。

天快要亮了。

……

半年後,太玄劍宗。

此起彼伏的嗚嗚哭聲自清鹿苑中傳來。

江言鹿盤腿坐在床榻上。

以明維師兄為首的師兄師姐師妹,和以柯唐為首的三個編外弟子,一齊擠在她的床前放聲痛哭。

江言鹿聽得一個頭五個大。

“我是醒了,又不是死了,你們真的不至於。”

半年前那場大戰,她傷勢慘重,若非祁樾及時給她療傷,她恐怕現在都還沒有醒過來。

不過禍福相依,她的修為因此又提升了一個小境界。

聽辛竹說,那些在修真界和魔域為非作歹過的合體境邪魔被祁樾盡數擊殺。

有幾個已經逃到百魔窟,半個身子都主動跳下去了,又被祁樾一把拽上來,炸成血霧。

其他人也沒閑着。

修真界百廢待興,年長的忙着重新建設,年輕的大都派出去清除那些殘存在各個角落的魔物和低階邪魔以及傀儡。

沈藍城三人就是在除魔的路上收到了程星瀾的傳訊,連連趕了過來。

最開始大家還帶着笑,笑着笑着周濤就開始哭。

他一哭,豐淼淼也跟着哭,然後一個傳一個,就變成了現在這個場景。

祁樾靠在一旁,本就忍他們很久了。

看到江言鹿開始揉太陽穴,立刻冷臉:“吵死了。”

七人瞬間噤聲,只剩眼淚掛在臉上。

江言鹿:“……”

天色已晚,幾人今日不打算下山,商量着在江言鹿院中烤肉。

一群人一拍即合,風風火火準備了起來。

明維和柯唐烤肉。

周濤最熟悉妖獸的肉質紋路,拿着匕首削肉。

辛竹和沈藍城用靈山泉水清洗血水。

程星闌剛采了一大兜菌菇,蹲在鍋邊認認真真熬湯,豐淼淼在一旁幫忙。

江言鹿和祁樾去盛了一壺金風玉露酒,放在桌上。

玄清真君聞着酒味趕來,見院中情景,立刻吹鬍子瞪眼:

“好哇,你們又背着為師搞集體活動!”

他左邊衣袖空空蕩蕩。

半年前的大戰,他用一條胳膊換了邪魔的命,保住了崑崙宮一帶。

江言鹿再看到那隻隨風甩動的衣袖,心中還是會湧出悲傷。

玄清真君臉上倒是看不出半點難過,同小輩們也沒有什麼隔閡,吵吵嚷嚷地便融入進來,還展示了一手飛刀削肉。

程星闌看着咕嘟冒泡的湯鍋,開口道:“菇湯好了,誰要喝?”

眾人假裝沒聽見。

只有周濤不長記性,看着色澤誘人的湯鍋,大手一揮:“給我來一碗。”

程星闌連忙將碗遞過去,期待着看他半碗下肚,問道:“味道如何?是不是熟了!”

周濤點點頭,中肯道:“不錯,熟了。”

話音剛落,雙眼一翻,仰頭倒地,開始口吐白沫。

一時間人仰馬翻。

江言鹿看着他們。

他們臉上的神情鮮活清晰。

一切似乎還如同從前那樣,又有些不像從前。

——正文完——

頂鍋蓋出現~失蹤人口回歸,正文這次是真的全部寫完啦!可能還會有一點點番外,不多,應該很快能寫完。

大家假期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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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替身卷哭全修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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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6.第516章 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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