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或許你不會介意早晨的玩笑
卡夫卡開着車行駛在海濱的公路上,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由美吉,整個人似睡非睡般靠着靠枕,一件深藍色的牛仔外套蓋在她的身上。
“車載音響里有音樂聽嗎?”由美吉輕聲地嘀咕着。
“我看看。”卡夫卡打開車載音響,裏面的碟盤裏全是自己喜歡聽的Kiss樂隊和AC/DC的歌。
“太吵,聲音太大。”由美吉光潔的額面多出幾道細紋,緊蹙着眉頭,“還有其他的音樂嗎?”
“我記得應該有一首歌。”碟盤的第9首歌,是YES樂隊的《LoveWillFindAWay》。
“只要是關於愛的歌曲都可以。”由美吉點點頭,驟然睜開雙眼。愛情遲早都會找到正確的道路,兩手抱着結他,想到適合自己彈奏的曲目。而後獨自坐在沙灘篝火的旁邊,沒有聽眾,就只有浪花潮汐翻湧的聲音,她的指尖輕輕撥動着琴弦,演奏的正是《LoveWillFindAWay》。
內心總是回想着卡夫卡的囑咐。
“只要你不停將討厭的音樂演奏下去,這些痛苦的記憶就會隨之淡忘。”
笨蛋——喜歡音樂的她止不住地反駁道,生命當中已經失去你,如果再失去跟你的回憶,跟毫無感情的木偶有何區別。
她來到兩人最初相遇的海灘,演奏對自己來說重要的音樂,想讓愛人的聲音永遠留在心中的旋律里,化作永恆。
她不停地演奏自己最喜歡的歌曲,總是幻想着他的記憶能夠永存於心間。也不知會持續多久。
這是金勝宇夢中的部分碎片,他就是靠着夢境有感而發,加上鮑勃迪倫的同名歌曲,撰寫出《致你永恆》這本書。
“好書是好書,可惜就是每次跟獎項擦肩而過。”
“也不知道下本會不會有改變呢。”
種種言論縈繞心間,覺得厭煩的金勝宇乾脆將自己變作磐石,沒有感情和思考,只是一味地保持同一個姿勢。
“我想起來了,你是金勝宇,勝宇哥,那個笨蛋哥哥。”
唯獨當迴響出這句話的時候,全身的感受猶如夾雜在虛實之間。他不由得陷入迷糊的狀態中,緩緩睜開雙眼,自己妹妹的那副面容映入眼帘當中。她瞪大着雙眼,看向自己的神情飄忽在驚訝和疑惑之間,最後直接陷入慌張當中。
“早上好啊,笨蛋哥哥。”她雙手背在身後,微笑地道着早安。
“我或許是在做夢。”
最近的睡眠狀態有些不穩定,有的時候感覺醒着卻依舊在沉睡,他掌心無力地搭在面容上,深深地嘆着氣。
“什麼做夢啊,太陽都曬到屁股了。”
見他不為所動,彩源乾脆伸手用力掐着他肩膀。
痛感襲來——看來自己確實已經醒了。他倏然從床上坐起身。
“你是怎麼來的啊,彩源?”
確認自己清醒,金勝宇也開始解答着疑惑。
“電梯乘上來的啊,難不成學燕子或天使飛上來嗎?”女孩兩隻纖細的臂膀模仿着候鳥撲騰翅膀的樣子,“我們宿舍就在你樓下的幾層,你不知道嗎?”
“還,真不知道。”他輕搖着頭,這間公寓是母親幫自己尋找的新住處,一切工作準備好后,昨天才正式入住的,周邊環境什麼的,還沒完全搞明白。“不過早上整這出,確實會嚇到人呢。”
“誰讓勝宇哥你睡得這麼死呢,嘿嘿!”
他踏上拖鞋,站起身。而旁邊的金彩源仔細看着他的臉,捂着嘴,一直發出輕笑。
“有什麼奇怪的嗎?”
“啊,沒有沒有。”女孩連忙搖着頭,“什麼都是正常的呢。”
“莫名其妙。”金勝宇嘀咕着走進旁邊的衛生間,停在洗臉池前低下頭,打開水龍頭的時候,目光才注意到鏡中自己的臉,不知何時,已經被用各種顏色的馬克筆畫滿塗鴉。
“那個,彩源啊。”金勝宇走出衛生間,正好碰上躡手躡腳準備離開房間的女孩。
“有什麼事嗎,勝宇哥?噯?”女孩歪着頭,臉上笑容故作着無辜的模樣。
“當然有事要跟你說。”金勝宇搶先她一步走上前,將房間的門鎖上。緊緊抓住少女纖細的手腕,“可以跟我解釋一下嗎,你手裏的馬克筆。”他說話的語氣很輕,臉上的微笑卻令人不寒而慄。他注意到少女另一隻手上握着不同顏色的馬克筆,而後一把將她拽入旁邊的衛生間。
“真是的。”
沒過一會兒,金勝宇邊用毛巾擦拭着臉邊走出房間,金彩源委屈巴巴地跟在他身後。
“馬上都快成年,還喜歡弄這些惡作劇。”
“我就是開個小玩笑嘛。”女孩雙手捂着頭,撅着嘴唇朝他說道:“勝宇哥才是呢,有必要跟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女孩較真嗎?”
“這話你說出來,你覺得合理嗎?”金勝宇將毛巾放在客廳洗手間前的洗衣籃里,“還好你沒用防水的筆畫,不然我就要好好揍你一頓了。”
“這貌似是個不錯的主意,下次可以試試。”金彩源鼓着臉,嘴裏這樣念叨。
“你在說什麼?”
“嗯,沒有啊,什麼都沒有。”猶如上課被抓住開小差的學生,她敷衍似的用笑容應付過去。
“媽也真是的。”金勝宇走進廚房,開始準備早餐,在燒煮咖啡用的熱水前,特定幫她熱了一杯牛奶,“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的宿舍離我的公寓就三層電梯的高度。”他將熱牛奶放至她面前。
“媽媽做事向來都有自己的理由。”女孩端起熱牛奶,朝杯口輕輕吹着氣。說罷,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試探牛奶的熱度,“還是太燙了。”
“所以在幫我找新住處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做好一切準備。”金勝宇雙手環抱着胳膊,“所以你才有公寓的備用鑰匙,事先也沒跟我商量一下。”
“本來她想早點告訴你的,但這陣卻因為話劇上的事情抽不出時間。內,哥,這個給你。”女孩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話劇的入場門票,交到他手裏。“數量有限,你我各一張,就在市中心的世界大劇院。”
“老地點。”母親在這個劇院裏從事話劇工作已經持續十幾年之久,排練公映的都是幾部耳熟能詳的老話劇,“依舊是《哈姆雷特》或者《羅密歐與朱麗葉》。”
“這次可不一樣咯。”金彩源輕搖着豎起的食指尖,他的回答似乎在她意料當中,“最近劇組已經開始往年輕人熱衷的題為話劇腳本製作,就比如勝宇哥寫的幾本小說。”
“我寫的。”金勝宇聽到這話,停下手頭沖泡的w咖啡,疑惑地轉過頭,“他們現在將小說家的作品改編為話劇。”他這時仔細端詳着自己手頭的票根,末尾處寫着:2018/12/01,世界大劇院,櫻花廳A區24座,公映的話劇名是自己去年發佈的作品《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