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今晚的最後贏家是，本良
剛才的聲音，金勝宇的目光投向電視屏幕，會場音響的問題嗎？舞台上的12人中，他一眼就看到自己那個迷糊的妹妹，此刻她正握着手裏的麥克風，茫然無措地望向身邊的隊友。
“結合各位評委的參考，本屆直木獎最後的得主。”主持人的故作停頓，將會場以及屏幕外觀看頒獎禮的所有人心臟繃緊，而金勝宇目光重新回到電腦屏幕，他根本沒空搭理主持人浮誇的主持姿態，他緊盯着金彩源，對於她來說，這種突髮狀況也是第一次，不要害怕啊，彩源。
金勝宇幾乎是瞬時拿起放在茶几桌上的電話，而這時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緩緩地放下手。對啊，他抬起頭，目光里的茫然跟舞台上妹妹眼底里的毫無差異，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啊，她人還在舞台上，他的掌心輕拍着腦袋，真蠢。要安慰的話，應該也只能等到她們到候機室才行。
“我宣佈本屆直木獎最後的得主是本良先生的《我和你》。”耳邊這時也傳來今晚的結果，果真是如此。屏幕上跳出本良的作品，《我和你》的封面，一隻手握着代表挖尋真相的放大鏡，另一隻則握着銳利，代表殺戮的刀刃，中間則被鏡子分開。
“恭喜了。”金勝宇面對着屏幕，由衷地鼓掌，表示着祝賀。
“恭喜本良。但，修，你也不要氣餒。”庄吾恭喜勝者的同時，也不忘鼓勵敗者。
“我覺得自己獲得這個獎，根本就是國籍上的優勢。”但其實他們都能知道，修並不是完全的失敗，直木獎前，無論是書籍銷量，還是讀者的評論，都是他略微領先，而對於修來說，最大的敗點，可能就是他並不是東洋人，“我也可以選擇不接受這個獎。”
“不必這樣，本良先生。”金勝宇勸阻道，“對於每位作者來說，直木獎都是對自我寫作生涯的最高總結。而且，我也覺得《我和你》是部完美的作品。”
“修，你真的太，過獎了。”本良看着他毫無起伏的語句，內心就如同滾石跌入水底的湖面般，沉重，波瀾四起。
“那，就這樣。時間不早，大家晚安。”跟其他人打過最後的招呼后，金勝宇也適時地退出聊天室，而後一通私人聊天的申請在右下角閃爍着。點進一看，是負責自己的編輯相原。
“老師真的很可惜，我們大家都覺得老師的作品有很大的機會。”
相原編輯比金勝宇小兩歲，是在離開東洋前接手編輯工作的，平常喜歡留着一頭深棕色的捲髮，跟自己一樣喜歡戴圓形眼鏡框。對於作品的落選，他優先地發來慰問。
“這個話題剛剛已經過去了。”
“是這樣沒錯，但組裏的其他人都覺得很可惜。老師的每部作品都保持着高水準，但就是與每次獎項擦肩而過。”
“獎項是一方面，不過寫出的故事能讓讀者喜歡，這才是我的首要目標。”金勝宇看着他的字裏行間，覺得還是略顯年輕。
“我覺得直木獎的評委真的，真的過於刁難老師，就一直揪着老師的國籍問題不放。真的不理解，直木獎就頒給一次國外的作家又怎麼了。”
金勝宇嘴角輕笑一聲，“這年頭，現實就是如此。不論東洋，還是南韓或者華夏，骨子裏都透漏着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如果把獎頒給國外作家，就變相地承認東洋本土的作家開始有下坡的趨勢，這恰巧就是東洋文學最不願意看到的一點，加上最近的因素眾多，可能很難激勵新作家創作的勁頭。”
“還有這種說法嗎？抱歉，老師，好像是我太年輕了，思考問題太簡單。”相原指尖輕摸着鬢角的發梢，“但老師，您覺得自己輸了嗎？”
輸了嗎——金勝宇內心反覆嘀咕着這句話的意味，最後還是選擇避而不談感受，他直接獎桌面上的兩份文檔用鼠標拖拽到聊天欄，發送給對面的人。
“老師，這是？”相原點進文檔，裏面分為8個文本，標題是，“《環島配角》，以及《世俗人生》。”
“接下來半年的兩部新作品。”
“老師這效率還真是快哦。”相原看着文檔上密密麻麻排版的文字，嘴裏只是連聲苦笑，比預先承諾的截稿日期提前將近了三個多月，“名字難道又是根據搖滾樂隊的歌曲取的？”
“是的。”
“那行吧，我明天在跟組長商量一下，兩本作品錯開發佈。”
“感謝你了，相原。”
“我的榮幸，接下來請享受假期吧，老師。”
兩人的談話點到為止，而金勝宇這時聽到電視裏的旋律，似乎是她們組合開始了表演。
“《玫瑰人生》嗎？”
跳出的字幕中顯示着組合表演單曲的名字。而剛才的意外顯然被很快遺忘，繼而觀眾的熱情又因為接下來登台表演的組合而被帶向高潮。
晚上臨近11點，金勝宇看着客廳鐘錶的指針，應該差不多了。他這才撥通金彩源的電話，聽筒處傳來一陣輕快的旋律，夾雜着甜美的女性嗓音，無不透露着獨屬少女的青春活力，據她說，這是她最近喜歡聽的流行樂曲。
在快進到副歌的部分，彩源的電話才被接通，少女低聲細語的呢喃。
“哥，是我，有什麼事嗎。”
“應該結束了吧，頒獎典禮。”
少女輕輕嗯了一聲，接著說道：“現在跟成員坐着回宿舍的車。”她畏畏縮縮地抬起頭，目光環視着燈光昏暗的車廂，大部分人都因疲憊而陷入短暫的睡眠。而她坐在最角落處的車位。“大家今天都很累呢。”
“那件事怎麼樣了？”金勝宇小聲詢問道，“動靜似乎還不小呢。”
“你知道了啊，哥。”金彩源略顯驚訝地張着嘴，心裏不自主地湧入一陣暖意，“原來你真的看了我們的頒獎典禮啊。”這件看似渺小的事情，就足以讓少女忘記先前事故引起的不愉快。
“從頭看到尾。”金勝宇目光緊盯着屏幕，手握着遙控器，將頻道轉換至冷門的搖滾音樂頻道，此時一部關於前衛搖滾樂隊YES的專輯紀錄片正放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