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再煉分身
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這道人影的額上冒出,又被其周身忽明忽暗的靈光,噗呲一聲刺蒸成白色的水汽,不多時,亭內已積了一層薄薄的白霧。
亭內與亭外,似是被一層無形的壁障分隔開來。
眼下亭外的霧氣,在大日的毒辣光線下,逐漸散盡,亭內的白色水汽卻越發厚重。
時間飛快流逝,亭內高大人影的掙扎也越發劇烈。
其口中傳出的呼喝聲更大了幾分,但其眉心處,那看起來似一顆豎目的紋路,已是從先前的淡紫色,變得深邃了許多!
隨着這紫色的豎目越發清晰,出現了極為詭異的一幕。
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大人影身上的靈光,徹底黯淡了下去。
準確的說,是其左側半邊身子上散出的靈光,已然熄滅!
這高大人影還在奮力掙扎的,就只剩下半個身軀,右側的半張臉頰明明還在扭曲抗爭,左側的半張臉頰,雖被右側半臉扯得也有些扭曲,但卻是已顯露出一副平靜的樣子,左目睜開,帶着幾分興緻,掃了一眼亭內的情形,看向七十里塘。
瞧着七十里塘,這隻左目中閃過思索之色。
‘此人神魂力量不強,但以我較他強出十倍乃至數十倍的神魂力量,黑獄魂印雖能將之壓制,消耗竟是如此之大......’顧青感受着消耗了足足六成的神魂力量,心中暗自吃驚。
未曾想,這黑獄魂印如此消耗神魂力量!
凝出此印,消耗的神魂
力量可忽略不計,但若要以此印奪舍受印之人,可以說極為艱難!
亭內的高大人影,也即是羅家那位築基三重境界的三長老羅剛。
本來羅剛正深陷迷夢當中,而迷夢的內容,赫然......是他當日所見的顧青眉心紫色豎眼!
他知曉陷落此迷夢很是危險,卻有種心神失守、無法掌控自我之感,好似要溺斃在這迷夢當中,此時卻突然察覺到這股降臨己身的意志,哪能意識不到眼下自己正在被旁人奪舍?
頓時,其心下劇烈震動,一時無比的駭然,竟是從怎麼也無法掙脫的迷夢當中清醒了過來!
“何方道友?”
羅剛那僅能操縱的半張臉頰,帶着深深的驚恐,神識內照己身百骸,卻絲毫髮覺不了,那降臨己身的意志存在於何處,趕忙嘴唇微動,帶着顫音發聲詢問道。
“不知是何方道友?不知在下如何得罪了道友,還請道友住手,在下願獻出全副身家,為奴效力,只求道友放過在下......”
羅剛說了些什麼,顧青並不關注。
‘這羅剛,竟然從黑獄魂印的影響之下,強行掙脫了出來?是我的意志降臨,導致黑獄魂印自這羅剛體內汲取,內蘊印中的力量,消耗了一部分的緣故?’顧青本體的眉頭一皺,將更多的心神移轉到羅剛體內,打算一鼓作氣將之奪舍。
他已是察覺到,這羅剛在擺脫黑獄魂印后,第一時間就已對外界發出
了神識傳音!
如他所料不多,用不了幾息,就會有至少築基修為的羅家修士,前來此處查看!
可顧青剛將大部分心神移轉到羅剛體內,便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出現在了心底。
這感覺好似手無寸鐵的凡人,行至山林被猛虎盯上,顧青的本體登時頭皮發麻,他不及思索,便將自己移轉到羅剛體內的心神,收回了大半兒!
下一瞬,他就藉著羅剛的眼睛,瞧見一個周身氣機恐怖、鬚髮皆白、面容枯槁的老者!
噗!
他還留存在羅剛體內的部分心神意識,竟是如同泡影一般破碎,泯滅無形,且有一股力量竟追着這部分心神意識,與他本體的聯繫,溯源而來!
顧青不假思索,自斬部分心神意識,強行阻斷了這股力量的追蹤。
他頭腦一陣昏聵,霍然睜眼,眼前卻是陣陣發黑,仰頭就倒在了石台上,久久回不過神。
心神意識,也可算作神魂力量的一種,還是極為重要、以為核心的神魂力量,而今損失了一部分,竟讓顧青有種痴獃之感!
好在他神魂力量還算強大,發獃了半日過後,他獃滯的眼眸微微一動,終於是回過神來。
“呼......這枯槁老者,莫非是羅家的結丹修士?此種威勢,斷然不是結丹一轉之修......”
顧青口中自語了一句,坐起身,感應着種入羅家三人體內的黑獄魂印,目光微凝。
不止他種入羅剛體內的黑獄魂
印破碎了,連帶着,種入羅家另外兩人體內的黑獄魂印,同樣已經破碎!
此外,他更是通過操縱丹陣的禁法,感應到陣外一道強橫的氣機,正如釘子一般,釘在右側某方位上!
‘是羅家那結丹修士?’
顧青扶了扶頭顱,感受着己身受創不淺的神魂,倒吸一口涼氣。
‘有此丹陣在,我當不懼此人,但其能如此輕易化去黑獄魂印,滅殺我進入羅剛體內的心神意識,可見,其在神魂之道造詣不淺,與其打照面之事,還是算了。’
‘待在丹陣中,應是安危無虞。’
‘此人即便是結丹二轉,乃至結丹三轉之修士,也斷然不敢闖陣!’
顧青略作沉吟,心念一動,身形便是在石台上消失,於陣法之力的覆護下,來到那釘子一般,釘在右側的強橫氣機附近。
處於陣法遮掩下,顧青凝神望去,果然瞧見那鬚髮皆白的枯槁老者,就站在丹陣一側,一座沙丘上。
此枯槁老者周身氣息,竟是達到了結丹三轉,且氣機圓融無礙,看來已是趨於結丹三轉圓滿之境界!
因周身恐怖的威壓之緣故,枯槁老者周身幾千丈範圍內,無有半點兒風沙存在,其一身青色鶴氅,很是寬大,自然垂下,彷彿套在一副骷髏架子之上。
察覺到顧青的注視,這枯槁老者目光一轉,隔着陣法的層層風層,與顧青對視了一眼。
其目光猶如實質,帶着強烈的壓迫感,看過來的一瞬
,好似一聲驚雷,在顧青心底震徹!
他知曉這老者,多半已是通過某種方式,或者單純的察覺到了自己的目光,進而發覺自己的存在,卻只是雙目虛眯,緊緊盯着這老者,並無率先開口的意思。
枯槁老者,名喚羅雲天,乃是此地羅家那位結丹境先祖的孫兒。
大漠諸仙城間,有香火延壽之法流,羅雲天自然也是修有此法。
自他一千兩百年之前結丹,至今日,已是活了有一千七百餘歲,雖因香火延壽之法的特殊,只能囚於一地,但修為卻是實打實的來到了結丹中期。
‘此地不知何時,竟多了這麼一座高明的陣法......佈置此陣者,修為當在我之上!’
羅雲天感受着前方若有若無的陣勢,目光在前方層層風層上流轉。
‘那種入羅家幾個小輩體內的法門,似是魔道秘法,黑獄魂印,我追中那黑獄魂印,卻是來到了這陣法之前,莫非,這陣法乃是魔道四獄魔殿的結丹後期,乃至元嬰境修士佈置而出?’
如是想着,羅雲天心下一沉,面上卻是擠出了幾分笑容,對顧青所處的方位抱了抱拳,道:“老夫羅雲天,此地羅家的太上長老,道友先前應是與羅某的幾位晚輩,生了些許誤會,老夫有小小薄禮奉上,還請道友務必收下。”
他說著,便抱拳躬身,自儲物之寶內,取出了一座錦盒,將之朝着前方丹陣拋出。
錦盒剛入風層,便光
芒一閃,消失不見。
羅雲天見此一幕,心下稍定。
他既然走了香火延壽之道,那一身實力,能發揮出來的也就是五六成,且不能離開這羅家仙城所在綠洲,若真被魔道的結丹後期修士盯上,走也不也能走,打也打不過,哪怕藉助羅家地利、以陣法糾纏,怕是也免不了敗亡。
哪怕他判斷錯誤,這陣法並未境界高過自己的修士佈置,他也願受這份暗虧。
“道友,告辭。”獻上錦盒過後,羅雲天身形一晃,就朝着遠處羅家仙城方位遁去。
就好似......其之所以在丹陣外等待多時,就是為了獻上這座錦盒!
顧青看着羅雲天離去的遁光,直到其消失在天邊,察之不見,才收回了目光,看向前方被他以陣法之力包裹的一道錦盒。
此道錦盒二三尺長,近一尺高,青皮如玉,其上紋理如同流水,可見幾道複雜的鎏金獸形,匯聚於鎖扣之上,其上青光微明,阻擋着他的神識探查。
顧青看了一陣這道錦盒,心念一轉,便將之帶着,回到了石台上,再次坐回丹爐前。
仍舊以陣法之力,包裹着錦盒,顧青輕巧的將之打開,卻見其內鋪着層層軟箔,軟箔放置着三顆金色的淚珠樣式之物,一股股純粹的魂力,自這三顆金色淚珠上散發而出,自然而然的歸於顧青體內。
一種舒暢之感,讓顧青頗有種將這三顆金色淚珠服下的想法。
‘此物,能補益
神魂,且效力極強,只是不知,是否被做了手腳......’
顧青趕忙將錦盒蓋上。
‘不論是否被做了手腳,暫且不服用之就是了,神魂力量的恢復,可憑藉神庭訣,倒也不必非去服用什麼補益神魂的靈物。’他摸了摸下巴,稍作思索,將這道錦盒收回了儲物戒內。
而後他瞥了眼前方銀白丹爐,便閉目冥神,取出一塊極品靈石握持在手,默默調息起來。
五色蓮花的虛影,在顧青的身形周遭凝出,而他的意識,則似跳出了己身,如明月高懸,照徹己身。
神庭訣的施展,他已駕輕就熟。
一番修鍊,眨眼就是半個月的時間過去。
顧青手中極品靈石的碎屑簌簌而落,他活動一番身形,輕嘯一聲,以陣法之力覆護己身,在幾百里丹陣內肆意遨遊一通。
‘神魂力量已然恢復,就連修為,都已恢復到了築基四重......’
顧青身形在石台上驟然而現,一股築基四重的靈力波動,在他周身顯現。
隨着催運體內靈力,一片亮着金色光澤的竅穴,分佈在他的背脊間——這是他曾經打通過一遍的竅穴,而今修為恢復到了築基四重,周身三百餘處大竅,自然而然的,便貫通了三分之一。
收斂了周身靈力波動,顧青再次銀白的丹爐之前,盤腿落座。
他看着丹爐,目光微閃。
‘如要以風雷大煉之法,煉製那赤霄雷丸,那非得將修為提升一番不
可!’
‘最好能恢復到假丹境界,將周身靈力,盡數轉化為法力,如此煉製赤霄雷丸,便是在簡單不過了。’
‘但在那之前......’
顧青的面色凝重起來。
他還有一事要做。
縱然他已決意,聽從那青袍人所言,為其煉製千顆赤霄雷丸,但退路,也不可不設計一番。
石碑空間不知何時才能進入,但即便進入石碑空間,於他而言,也並非是完全之策。
那青袍人修為未明,石碑空間也不一定能護得住他,即便能護住他,他也不可能永遠待在石碑空間內。
‘看來,唯有再次凝練那道心魔種了!’
‘所幸,有神庭訣在身,神魂力量的消耗,已不必擔憂......便以道心魔種,煉一具分身,如此可保萬全!縱然本體身死,道心魔種自可承付我之心神,保我道業不消。’
顧青如是思量,眼前一亮。
既已如此決定,他便不做猶豫,立即收斂周身靈力,神識內照,凝練起了道心魔種。
......
中漠,茫茫風沙當中。
幾道各色的靈光追逃一陣,猛地碰撞在了一起,散出的餘波四下盪去,登時打得周遭幾百丈砂礫俱散,化作一片真空。
其中一道靈光嘭的破碎,一件鏡子模樣的防禦類下品靈器,被打得裂紋密佈,哀鳴倒飛。
破碎的靈光內,一個黑袍青年也是吐血倒飛,目露無邊的仇恨之色,盯着追殺自己的幾人。
“爾等宵小之輩
,我齊塵日後必要誅盡爾等!”
他神識發聲,放出一句狠話,趁勢一指那倒飛的鏡子靈器,將之悍然自爆,而後身化血光,奪路而逃!
“哈哈哈......不好,退!”追殺此修的幾人中,一人剛要大笑回應,卻是察覺到靈器在前方自爆,頓時目眥欲裂,抽身暴退!
幾人皆是如他這般表現,紛紛狼狽疾退。
卻是有一人仗劍而行,身化凝實劍光,竟是生生鑿穿那靈器自爆的波動,直奔前方逃竄之修追去!
前方齊塵只覺背後一陣汗毛倒豎,不必回身,他便知曉這是那劍修追了上來!
噗!
劍修的劍還未至,齊塵便覺周身就好不容易再次撐起的護體靈光,如泡沫破碎,背後衣衫被刺穿,道道劍芒刺入了血肉!
‘我命休矣!’生死危機之際,齊塵恨恨咬牙,所化血光再次暴漲,嘭的扎入到前方層層風層內!
那仗劍而行之修,施展劍遁的身形,在這層層風層之前戛然而止,盯着那風層,面色有些陰晴不定,片刻後方才轉身離去。
......
“水、木兩種靈根,靈力親和達到六十以上,資質上等,骨齡在四十到五十之間,修為築基一重,靈力稍有些駁雜,應是修鍊了什麼邪法所致,身懷一件殘破的中品法寶,倒是意外之喜。”
石台上,面色略有些蒼白、氣機稍顯虛浮的顧青,目光盯着前方的齊塵肉身。
齊塵入丹陣后,本來已是將
要被風層中的金黃色雷霆劈碎,卻被他現身救下。
不待齊塵開口,他就出手打散了其神魂,只留下其肉身,準備將之作為承載道心魔種的軀殼。
凝練道心魔種,已是兩個半月前的時。
他已在半月之前,將道心魔種凝出,此次不知為何,凝練道心魔種的消耗,較之先前那次,足足要大上了十幾倍,他幾乎將神魂力量耗盡,才將道心魔種凝出。
匆匆將道心魔種,放在識海孕養后,顧青又修了半月的神庭訣,許是因這次消耗的過於嚴重了,神庭訣恢復神魂力量的速度,也變得極其緩慢,足足半月,他的神魂力量才堪堪恢復到了三成左右。
不過三成左右,已是不影響他正常行動,更不影響,他將道心魔種,種入這齊塵體內!
他之所以知曉此子叫做齊塵,還是其自報名號的緣故,除了知曉此子喚作齊塵、資質上等、築基一重修為之外,他對於此子一無所知,當然,也不需要知曉什麼。
在齊塵的肉身前坐定,顧青看着這青年的臉龐,輕輕嘆息一聲,一手伸出,按在了自己的眉心處。
識海內,蘊養多日的道心魔種,晃晃悠悠自他眉心而出,朝着齊塵的眉心處落去。
此次他花費絕大工夫,凝出的道心魔種之外形,酷似一朵黑蓮,似是道基的縮小版,除了色澤和大小之外,與他鎮在丹田氣海內的金色道基,幾乎沒什麼區別。
將這黑蓮似的
道心魔種,種入這齊塵體內,顧青一掌按在齊塵額頭,迅速運轉起了十地化聖訣當中,祭煉分身的秘術。
這一祭煉,就是三日的時間過去。
‘道心魔種已與此身軀融合,雖還未徹底契合,但也只剩下水磨工夫了。’三日後,顧青吐出一口濁氣,臉色蒼白如紙的收回手掌,看着地上那坐起來的齊塵。
他與這齊塵對視一眼,二者皆是面無表情,雖長相不同,可若是有旁人當前,一眼便可看出,這兩人斷然是同一人無疑!
“石碑空間你無法帶離,那這幻雷鼎,須得帶出,還有這批法寶、靈器、法器,也須得帶走一半,尋機出手。”顧青先後取出許多東西交給齊塵,而後本體坐在一旁,默默調息恢復。
喚作‘齊塵’的分身,則是收起了幻雷鼎和諸多法寶、靈器等物。
而後,他瞥了眼自己的本體,心念一動,陣法之力便匯聚簇絨而來,將自己送出此座丹陣。
......
兩載光陰,匆匆而過。
大陸西北,原本業國淮寧郡所在。
黑雲層疊,似要壓碎地上,那在業國舊址,建立的新朝,所修建的一座座城池。
荒廢多年的飛雷峰上,風雷滾滾,一道道閃電在雲中如龍盤踞。
一道青色的遁光自遠天而來,穿行在烏雲當中,所過之處,閃電盡數詭異的消失,不多時,青光在飛雷峰頂端按落,顯露出一個身着黑袍的青年。
‘方圓五六萬里範圍
內,還是只有此處,最適合煉雷化漿。’
黑袍青年也即是顧青的分身,齊塵。
經過這兩年的磨合,他已徹底將道心魔種,與此具軀殼契合。
落至峰頂后,他揮手取出了一座青鼎,將之朝着半空中祭出。
‘此鼎乃是二品煉器師,按照幻雷鼎圖樣所鑄,可用以煉雷......’
那流星錘模樣的中品法寶,非得以雷漿祭煉不可,是以顧青只得尋煉器師,打造了一件煉雷之寶。
咔嚓!
有雷鳴滾滾而來,隨即好似被吸引一般,雲層間一道道閃電劈落而下,落入被顧青祭出的青鼎中,化作大片雷氣,懸空匯聚,似懸空的神劍一般,久久不散。
卻在這時,顧青催動青鼎煉雷的動作一滯。
他看着上方風雷,好似多年前的情形,跨越光陰重疊而來,神情有了一剎那的迷惘,又迅速回過神來,只餘下幽幽一嘆。
“唉......”
百年枯榮,渾如一夢。
「完結了。
敲下這三個字的時候,主人公顧青的旅程,還遠未到結束之時,但筆力淺薄如我,已不能再替顧青走下去了。
以此為結尾,我並不如何中意,但從飛雷峰開始,到飛雷峰結束,也算是畫了個奇形怪狀的圓吧。(允悲)
隨緣隨想,隨想隨寫,本意是創作一本不套路、無通俗爽點的修仙文,奈何寫得實在一般,世界觀又鋪的實在太大,還沒有大綱,寫起來萬般艱難......經過一
番深思熟慮,作者菌終於決定,遮遮掩掩的當回太監,順順暢暢的提桶跑路。桀桀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