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跟着我要簽賣身契
秦芷沉默無語，只是平靜地看着對方。
女孩立時就感覺到一般壓力襲來，她垂在身側的雙手，局促不安地抓緊了衣角，心口砰砰直跳。
她渾身上下都在痛，但她的心卻是無比的火熱，也不知是內心的激動還是疼痛，讓她渾身發顫，在這一刻，她無比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便是傳說中的貴人，而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不，能不能從此混出一番名堂，便都着落在眼前這名女子身上。
她在這一刻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的命運開始改寫，明明在幾刻之前，她還在為了生存而拼盡了全力，但在這一刻，女孩真切地感受到，在眼前這女子面前，生存這個問題已經勿需再去考慮，她需要考慮的是，要不要跟着秦芷，弄出個天大動靜來。
女子么？
女孩忽然有一絲恍惚，明明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壓力籠罩着自己，卻還是不由分了神。
原來，女子也能如眼前之人這麼有着強大的力量，以及讓人不敢拂逆的威嚴，一瞬間，女孩有些恍惚。
她想跪下，她想毫無保留地表現自己的臣服，但殘存的意識讓她咬着牙齒死死撐住。
眼前之人，並不喜歡自己表現得脆弱和卑微，直覺讓她沒來由地產生了這樣的認知，也讓她頂着巨大的壓力，將腰背挺得更直。
秦四娘懷抱着小囡囡，側身坐在秦芷身邊，此時，她的目光也落在了這名女孩的身上。
於樂成等人默然看着這一幕，似乎漠不關心，心裏卻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秦芷分明是在故意施壓，他們這些旁觀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壓力，可眼前這個瘦削的小女孩，卻像木樁子一樣，一動也不動，似乎並不畏懼這股威壓，可從她那挺直得有些僵硬的脊背、緊緊扣抓着衣角的雙手、臉上開始猙獰的表情，以及已經咬出了血的嘴唇來看，女孩分明是在硬撐。
有膽子大的人，在幹活的間隙時，遠遠關注着這邊的同時，都不由為這個女孩多了幾分擔憂——她究竟還能撐多久？
“我叫宋盼娣！多謝恩人！我願意為奴為婢，伺奉恩人！”
驀地，女孩張嘴，喊了起來，她太過用力，喊出來的話已經失了聲，不像是人聲，倒像是野獸在嘶吼。
喊出了這句話來，女孩像是脫了力一樣，身體搖晃起來，但，那股威壓並沒有消失。
又停了幾息，威壓忽地消滅，女孩身體晃得更厲害了，像是突然失去了某種支撐之後，下一秒就要倒地。
“這個名字太難聽，以後你就叫阿奴。”
阿奴，奴婢？
眾人心思各異，臉上神色各異。
為奴為婢，比盼娣招娣還難聽嗎？
於樂成眉頭微微一蹙，心頭湧起一股不解，但也並沒有出聲。
“你想好了？跟着我要簽賣身契。”
秦芷的聲音平靜無波，卻讓眾人心裏更加訝異。
尤其是於樂成，眉頭已經擰成一團，神情略帶震驚。
他是穿越過來的，經受了現代文明的洗禮，之前秦芷的所作所為，並沒有受這古代的禮法約束，像這種簽賣身契買賣人口的事，秦芷從來沒做過，而今卻對着一個明顯孤苦無依的孤女，不僅給了一個明顯是賤名的稱呼，還要讓她自賣其身，這怎麼看都像是在欺凌弱小，這可不像是秦芷一貫的作風。
“你去辦這事，辦好了帶她去收拾乾淨再來見我。”
於樂成心裏如同驚濤駭浪一般，正狐疑不已，就聽到秦芷開口說道，他愣了一下，抬頭就見秦芷目光幽幽看着自己。
他心頭一凌，下意識點頭應道：“是。”
等到他帶着那個已經改了名的女孩阿奴，往山上走了幾丈遠，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答應秦芷的語氣，完全沒有了平時里的隨性，倒像是家奴在回主人的話。
於樂成心頭微震，忍不住回頭望向秦芷。
秦芷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清冷，目無表情地看着修建碼頭的一干人等，似乎在看營營碌碌的蟻群一般。
一時間，於樂成的心頭有些惘然，發生什麼事了嗎？
秦芷，忽然好像變得極其陌生。
可是，她好像一般是這樣吧？
又有誰曾經了解過她嗎？
於樂成強壓住心頭的疑惑和不安，轉過頭來，帶着阿奴繼續往山上走去。
秦四娘坐在秦芷身側，心裏忐忑不安，幾次欲言又止。
“如果剛才是你，你能活下來嗎？”
秦芷忽然出聲道。
秦四娘猛然一驚，又一愣，剛才是自己的話……
如果剛才是自己碰到這種情形，自己怎麼可能在那群男人的圍毆下撐住那麼長時間？
雖然明知只是假設的情況，但秦四娘的後背心已經被汗濕了大半。
“無論什麼情形，只有自己才靠得住。”
秦芷又幽幽說道，聲音還是平靜無波，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
秦四娘渾身一顫，感覺自己身上一陣陣發冷。
自己大姐從小對他們這些弟妹並不假以言辭，只是自從爹娘離世之後，一路逃荒到了京城，大姐似乎變了個人，對他們好了許多，可是今兒這樣漠然說出這些話來，還是第一次。
他們幾個弟妹，包括留在了京城的秦大，一直以為自己的大姐轉了性了，開始護佑着弟妹了。
可是秦四娘此刻忽然發現，好像自己這位大姐，並沒有改變，她好像還是如從前一般冷酷？
秦四娘心底一般冰冷，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三姐，那一夜，秦三娘像是鬼上身了一般，鐵了心地要跟着一隊富商走，死也不肯留下來。
三姐活下來了沒有呢？換了自己，她會舍下弟妹們一走了之嗎？
秦四娘胡思亂想着，心緒一時如同亂麻。
“師父，四娘這些天日日勤於練習，十分用心的。”
不遠處路天和正監督着工人勞作，不知什麼時候，躉了過來，陪着笑說道。
秦芷淡淡掃了一眼，不再說話。
路天和朝着秦四娘笑了笑，似乎覺得為她解了圍。
秦四娘垂下眼帘，掩去了大半情緒，正好懷中的小囡囡醒了過來，努力掙扎着要下地。
她便把小囡囡放到了地上，牽着小手，找個地方讓小囡囡便溺。
路天和見秦芷面色並無不虞，便湊近了些，陪着笑問道：
“師父，怎麼了，是不是這些人有什麼貓膩。”
秦芷搖搖頭，索性閉上了眼睛，養起神來。
路天和聳聳肩，又去監工去了。
“嘁，裝模作樣，真是牝雞司晨，唯女子與小人難養！”
一個略帶稚嫩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秦芷有些詫異，這個聲音很陌生，她從來沒有聽過，青龍山還有她沒有見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