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城市太卷了，我要回農村
2022年12月10號，星期六。
楊吉祥將最後一個紙箱搬進車裏，直起腰來，捶了捶隱隱作痛的尾椎骨，回頭看一眼三樓的出租房，心情複雜地開車離開紅楓這座城市。
大學畢業四年半，他一直在一家小型軟件外包公司上班，從只會寫“helloworld”的菜鳥進化成熟練編寫WEB前端小程序的程序猿，得到的只是薪水從4K漲到1W，失去的卻是加深100°的近視，脊椎勞損，腱鞘炎，疑似脫髮。
幾天前，老闆宣佈公司破產倒閉。
說實話老闆挺慘的，這幾年的生意……哎，一言難盡，全世界的大廠都在節衣縮食，瘋狂裁員過冬，老闆也倒在黎明前。
算啦，都不容易，體面離開吧，不戳破是我最後的溫柔。
楊吉祥正好也疲倦了，結清工資，吃散夥飯，退房，打包所有行李鋪蓋回老家，躲避第一波大號流感衝擊，先把這個年過完再說。
楊吉祥老家是通九縣的林山鎮，竹夾村，距離紅楓大約兩個小時車程，全縣平均海拔1100米，漫山遍野的松柏樹，山和水都不好看，沒什麼支柱產業，窮得響叮噹。
通九縣總人口不到40萬，還沒紅楓市的一個郊區人口多。
年輕人讀完初中高中幾乎全都外出求學，打工，哪兒賺錢哪兒花，一分別想帶回家，很少有人回家鄉參與農村建設的。
然後就惡性循環了唄。
越來越窮，常住人口越來越少，各個村裡留下種地的全都是60歲以上老人，再加幾個留守兒童，青壯中年人幾乎走完了，國家級貧困縣的帽子從1986年就開始戴，一戴就是三十多年。
直到前年，全國扶貧攻堅，通九縣通了高速，扶貧組既給政策，又給資源，帶着農民辦農產品加工廠，種果樹，搞蝦稻鱧共生，終於成為全國最後一批脫貧的縣。
熱烈慶祝，撒花~~
楊吉祥這次回家也考慮過，看能不能在農村找到靠譜的事做。
要是能在家鄉賺到錢，誰又會背井離鄉去外地打工？
下午5點鐘，楊吉祥在高速收費出口交完費，給家裏打電話：“媽，我下高速了。”
老媽十分欣喜：“好！我這就準備炒菜。”
路口向左是林山鎮，向右是回家，沿着鄉道最快10分鐘就能到村裡。
楊吉祥在崎嶇的山路上開車，翻過一個山頭，前方的夕陽若隱若現，雲霞如同火焰一般嫣紅，甚至帶有絲絲暴躁。
在並不刺眼的紅色光暈中，出現了十幾道粗細不勻的光柱軌跡，如同戰鬥機編隊留下的痕迹，還在飛速延伸。
楊吉祥眯眼仔細看去，好像是……
火流星！
“卧槽！啥玩意兒？”
楊吉祥靠邊停車，抬手在眼睛上搭棚，定視十秒后，確定這群火流星的行進路線正好沖他這邊來，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媽耶！”
楊吉祥趕緊熄火下車，躲在車屁股后，看到後面開過來一輛皮卡，趕緊揮手，指着天空大喊：“天上！”
皮卡司機也注意到帶着尾焰的火球從天而降，驚得猛踩剎車。
跟在他身後的一輛小轎車反應不過來，嘎吱急剎，ABS都踩出來了，卻還是撞到皮卡車尾，兩車橫在路面中間，萬幸沒有衝出圍欄，掉進山崖。
火流星終於落下來，第一發落在大竹山的最高峰，轟炸發出巨大的響聲，火光四濺，楊吉祥這邊甚至還有震感。
緊接着幾個火團砸在斜前方几百米外的山崖上，劇烈的爆炸將山石炸出漫天碎片，大小碎石和土塊順着山坡翻滾滑落，覆蓋了整條道路。
砰砰砰！
哐哐哐！
楊吉祥嚇得臉色慘白，抱頭蹲在車屁股后，根本不敢抬頭看。
他聽見玻璃破碎聲，整車鐵皮如同雨點一樣被密密麻麻的擊打，估計已是千瘡百孔，此時如同下着一場泥石土雨，身上落了不少，不少碎石在車底反彈，打在鞋面上感覺生疼。
“這位置不安全。”
楊吉祥冒出這個念頭，探頭看看車側身什麼情況，準備躲在橡膠車輪后，這樣可以防止尖石頭從地面反彈戳屁股。
誰想到，剛一露頭，一道閃耀青光直擊面門，打在他額頭上。
當場歪倒，失去知覺！
………………
不知過了多久，楊吉祥耳邊逐漸響起模糊的聲音。
“大家都來幫忙救人啊！”
“聽得見嗎？”
“你還活着嗎？”
“兄弟堅持住，千萬別閉眼！我去找東西把門撬開！”
“有沒有人會人工呼吸的？”
在一片吵鬧呼喊和凄慘哭聲中，楊吉祥慢慢睜開眼。
一個雙手按着他胸口，正準備趴下親他嘴的大姐姐驚喜不已：“你醒啦！太好了！你哪裏不舒服嗎？”
“胸口疼。”
“哦哦對不起。”
180斤的大姐趕緊鬆手，雙下巴的圓臉露出一絲羞澀。
楊吉祥慢慢坐起來，身上有山土灰塵和樹枝碎片，手腳完好，他在車尾和後輪的保護下，竟然一點傷都沒有受到，簡直奇迹。
“謝謝，我沒事了。”
楊吉祥謝過大姐，對方確認他沒事後，又去幫助救援其他人。
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
好心人還是多啊。
火流星砸壞了前方路邊的山崖，碎石堵住路基，道路擁堵。
那個皮卡司機傷勢最重，車的位置最靠前，距離墜落地點最近，被後車追尾時，司機腦門好像磕了一下方向盤，沒來得及下車，車窗玻璃又被碎山石擊破，砸得他頭破血流，車門砸癟，人被卡在駕駛室動彈不得，幾個路人找工具合力撬門救援，將他抬了出來。
楊吉祥站起身，聞着空氣中的焦糊，漫天的土腥味，驚魂未定的心逐漸冷靜下來，一股劫後餘生的幸運感油然而生。
看看車。
完犢子。
前擋風玻璃碎成蜘蛛網，主駕駛這邊的玻璃耷拉在方向盤上，駕駛員座位上有一塊拳頭大小的堅硬石頭，稜角鋒利，仿真皮椅背從上到下被撕裂一道開口，觸目驚心。
楊吉祥心中一陣后怕，如果他沒下車躲避，這塊石頭砸在胸口多半會要了他的命。
老天爺保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車是大眾朗逸，車標被砸成乄。
引擎蓋上全是泥土，左前燈罩破裂，中網不用說，柵欄全碎。
他將碎石和泥土掃落，打開引擎蓋撐起來檢查，萬幸發動機沒受損，只有前防撞梁明顯變形，回到車裏點火發動，能順利啟動。
旁邊一個大哥走過來看了幾眼說：“兄弟你運氣可以呀，就怕有暗病，有空去修車店升起來看看。”
楊吉祥嗯一聲，拿起一包還沒壓扁的煙，給老哥遞了一根，點燃打火機的時候手都還在哆嗦，如同年輕的26歲帕金森大爺。
大哥拍拍他的肩膀，露出安慰鼓勵的微笑：“人沒事，活着就行，加油！”
警車趕到后，開始清障，勉強疏通出一條道路，緩慢通行。
楊吉祥的車今年第三年了，沒買車損險，只買了三責200萬和不計免賠，所以碰到這種事只能自認倒霉，自費修車。
家裏關心的電話打來好幾個，老媽都哭了一直問發生什麼事，老爸腰腿不好還想騎電動車過來接他。
楊吉祥不想讓家人擔心，加上自己確實沒受傷，不讓他們過來，掛掉電話，將車內的玻璃碎片稍作清理，開車跟在通路警車后，離開這個晦氣山頭。
拐進村道，有老鄉騎着電動車出來看熱鬧，對他這輛伊拉克戰損朗逸好奇不已，好多人大聲問：“吉祥，你車咋滴啦？”
咋滴啦？
被隕石砸了，羨慕吧？
“喲，吉祥回來啦，你這是翻車啦？”
會不會說話？
楊吉祥認出這人是陳拐子，竹夾村裡偷雞摸狗，好吃懶做，最討人厭的閑漢，他懶得搭理對方，假裝沒聽見。
竹夾村位於大竹山和小竹山之間的凹地，沿着兩山之間彎彎曲曲延伸幾公里遠，少量平地零零散散種植着水稻，玉米，紅薯等作物，但都是小家庭戶農耕模式。
離開靠近鄉道的村委會之後，從水泥路變成泥巴路。
過去一下雨，這條爛路就泥濘不堪，套鞋一腳踩下去半截泥，三輪和摩托都打滑，村裡太窮，修不起水泥路，每年農閑時就組織村民在積水較多的低洼處用山碎石鋪墊，湊合著對付，修修補補不知道多少個三年了。
楊吉祥是老司機，車技好的很，方向盤打的飛起，輪胎軋着碎石嘎嘣響，又快又穩。
經過幾道狹彎之後，路邊兩層樓的輪廓進入眼中。
點點燈火，無限溫暖。
終於到了。
從生死邊緣回來，回到溫暖的家，看到爸爸媽媽還有妹妹，三人帶着狗站在路口等待，楊吉祥鼻子一酸，剛剛強撐給外人看的堅強瞬間潰散，眼淚幾乎掉下來。
車停在稻場，一家人看着這幅凄慘樣，驚得嘴都合不攏。
楊德清看着爛玻璃，翹鐵皮車蓋，目瞪口呆：“我滴個乖乖，爛成這樣！你人沒事吧？”
“沒事，我下車躲在後面，沒受傷。”
老媽鄭秀娥撫着左胸，大口喘氣，滿臉擔憂：“哎喲我聽到那些爆炸哦，比過年放炮還響！哪曉得是天上的星星掉下來，造孽哦！”
妹妹楊雨琳拉着楊吉祥的胳膊，卡姿蘭大眼睛裏淚花閃閃，哽咽說：“哥，我怕你回不來了……”
楊吉祥扯了扯她的馬尾辮，寵溺笑着說：“傻丫頭，你哥福大命大，一點傷都沒有！走走，吃飯吧，我跟你們說，被流星砸到的都是天命之子，幾率比被雷劈死還小……”
一家人進屋，鄭秀娥先盛碗熱雞湯：“來，先把湯喝了。”
從去外地讀大學開始，到留在省城參加工作，楊吉祥每次回家過年，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喝老媽熬的老母雞湯，十年都沒有變過，如同必備的儀式。
楊吉祥吹着氣，咕嘟嘟喝起來。
一口美味熱湯充滿了家的溫暖，濃郁香氣直衝天靈蓋，將冬日的寒意瞬間驅散掉，他舒爽得額頭直冒汗，讚不絕口。
一家人聊天吃飯，其樂融融。
吃完飯，收拾行李。
楊吉祥找了塊防水油布把車窗蓋住，免得山中霧氣在車內凝露，回家第一天就經歷這麼刺激的事，他很快疲倦了，想早早休息。
回到自己房間，恍惚中，他意識中出現一道光環，如同遊戲裏的傳送門，青色光芒滾動閃耀，中間一層薄膜看不穿，猜不透，充滿了極大誘惑。
“這是啥？”
楊吉祥撓頭。
他想起來，火流星在前方山崖爆炸時，似乎是有個青光玩意兒直接飛龍騎臉，導致他昏迷了。
所以，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