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鱗伶(十六)
冷夜裏，所有人奔跑在雨夜裏，空氣中充滿嘔啞的嗚咽聲。空氣都冷的窒息。冷的透骨，晚秋的天氣就是如此。夜冷天涼。秋水浮蕩起一片片葉子。葉子被澆的濕濕的。緊緊貼在地上。一動不動。所有人都回了，因為只有屋舍內才是最好的避風港。才是能讓這場秋雨時鬧心的天氣變得和暖的地方。而此時，奈良桃太和縣長趙明川正站在雨中不發一言。秋雨是如何落下的，或許就是那一瞬間，噼里啪啦的落下來了。滴滴答答的。秋雨寒人，涼心，入骨。
雨滴滑落趙明川的臉頰，順着他刀削斧鑿般后的消瘦面龐。此時此刻的千言萬語也難掩他心頭的複雜。
“奈良太君，我怎麼了，你要如此。”趙明川詫異問道，一臉無辜。只有他的喉結微微鼓動了一下然後露出一臉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
“八路軍的間諜，戲子。就是趙縣長了吧？”奈良桃太問着，所有鬼子兵都抬起了手中的槍。
趙明川詫異道：“戲子，那是什麼？我是會唱戲，可絕不是什麼戲子啊。”
“哈哈哈！”奈良桃太大笑着：“趙桑，我怎麼以前沒發現你是這麼的幽默。”
趙明川也放聲大笑。
但是奈良桃太卻不笑了，他陰冷的說道：“趙桑，你演的是真出神入化。如果不是我略施小計，連我也要被騙了。”
說著他示意手下士兵逮捕趙明川。
趙明川動了，槍出如風一槍朝着奈良桃太射來。子彈劃破夜雨。然後就是數顆子彈射出。
……
外面的雨還在下着，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秋雨連綿，頗冷。
陰冷的監獄中趙明川被鎖鏈捆綁，嚴刑拷打，他沒有說任何的東西，只是眼神冰冷的看着拷打他的奈良桃太。
奈良桃太眼神陰鷙。手中的鞭子上皆是血。
趙明川面如冠玉的風光不再。只有道道血痕。但不改的，是他犀利的眼神。和不屑的面龐。
“趙桑，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還是早點兒招了的好。”
“今日我雖死，以命效國恩。”趙明川淡淡道。
奈良桃太繼續嚴刑逼供可惜沒有慘烈的叫聲，只有一聲聲用刑的聲音，和奈良桃太暴怒的吼叫。
……
趙尋奔走在街頭，天空陰暗。街頭巷尾聚滿了人群。他擠到前頭，看見了那個自己的大師兄。天氣很涼，他卻不曾填衣絲毫。
那是一場槍決，屬於趙明川的槍決。只見他面容平靜走上刑場。然後就瞧見所有人都很詫異。
趙明川，這個狗漢奸？他怎麼了？要被他的東洋主子處死了，大家眾說紛紜。只有趙尋知道，他暴露了，暴露了他的身份，他的一切。可他，還沒有等到那個屬於他的黎明屬於他的新中國。
鬼子們沒有說為什麼要處死趙明川。可趙明川依舊平靜的站在刑場上，挺如松柏，堅如山嶽。而蘇應遲死在了鬼子們的嚴刑拷打中，他本就有重傷，再加上連番拷打只能是落得個身死的命運。
“今以我命慷慨死，他日需血薦山河！”刑台上的趙明川忽而怒吼起來。然後他高喊道：“中華民族萬歲！”……他原本有更多的語言，告訴全縣城的百姓山河還在，人還在，家國便在。可惜山河具碎天地具殤。可惜一顆子彈已經打破了他的頭顱。貫穿了他的頭顱。生命就是這樣的脆弱，再璀璨的煙火再耀眼的靈魂都剎那煙消。生命的消逝。就是如此。
趙尋霎時間感覺天地都失去了顏色，萬籟俱寂。空氣都凝固了。趙尋眼神有些惶恐有些迷茫有些不知所措。這年歲人的生命就是如此脆弱。一顆子彈不過手指大小就可以擊穿一個人一身的防備。一個人一身的榮光。寵辱也罷，笑談也罷。化作一場風，散念作流雲，身消作魂骨。
趙尋想要衝上去，一隻小手拉緊了他。緊緊攥着他的手。趙尋回身看去，是化作人形的小鱗仙。
秋雨，又不知為何的滴落起來，滴答滴答的滴落在趙尋那青俊的面龐上。趙尋想哭，可他依舊忍着，他慣能忍受這種凄楚。可是這次他真的有些忍不住了，他咬着嘴唇，像是在父母斥責下妄圖停住抽泣的頑童。雨下的更大了，迷茫的人們都盡皆散去。一切煙火都沒了。人也沒了，雨也沒了。雨水沖刷掉了。秋雨連綿，衝散了趙明川受刑而死的大部分血跡，只有少部分還倔強的留在地上。似乎要告訴世人，這裏有個叫趙明川的人為家國而死，死在了他渴盼許久的黎明，然後燈火寂滅。就剩下那一攤血痕。散不開，暈染着大地刑台，天地浩蕩。
趙尋來到那棵樹下。然後找到了那條消息。
他終歸是聯繫到了時雲。告訴了他鬼子要掃蕩的消息。
這則消息救了很多人。根據地的戰士們，老百姓們。
但是趙尋明白，自己的命運或許遲早會像趙明川一樣，命喪刑場。但是他仍舊還是我行我素的。他的戲院也只招待東洋人。
東洋人也很賞光他這裏。尤其是奈良桃太。似乎奈良桃太根本沒有懷疑趙尋。
趙尋談笑間更加沉穩。趙尋明白自己越來越像自己的師兄趙明川。他成為了新的“戲子”繼續為那些同志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趙尋好像真的忘卻了生死。將己身一切置之度外了。他似乎也有了如趙明川那般的信仰。趙明川曾無數次向趙尋灌輸他的信仰他口中的主義。趙尋似乎那時候才能夠自己師兄眼裏有光。然後趙尋眼裏也有了光，他有了信仰。所以在今天他毅然決然的選擇接替趙明川的擔子。
院內，趙尋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教導着小鱗仙唱戲。而且最近他的教的格外多。不過小鱗仙天生聰慧。她本就是先天靈物，感天地靈氣而生。所以基本上趙尋教的東西她一遍就會。日子就這般一天又一天的過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