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鱗伶(十一)
清風拂破月色下的濁雲,乍現一點淡淡的冷光。冷光輕透窗紗灑落一地霜白。
趙明川和趙尋坐在屋舍里看着這淡淡的銀輝,淺淺的霜白。
時雲最近怎麼樣?趙尋率先發問。
趙明川看了趙尋一眼回答道:吃的也還好,穿的也還好,現在還當上了班長。管着五六號子人。
趙尋眼神明亮又問道:這個奈良似乎很喜歡聽戲。尤其喜歡你我二人唱的。
哼!趙明川冷冷的笑道:他們想要瓦解我們的民族我們的國家,也因而,他們迫切想要了解我們的文化。打個比方吧,一夥土匪流寇劫掠了一家名士豪庭,但他們妄圖也像這家名士一樣成為世代簪纓的世家。他們俘獲了這家所有的人,學他們說話,仿他們做事。然後看他們的家書文傳。然後妄圖成為他們
聽完這些話,趙尋看了眼窗外月色。
趙明川接著說道:但是,強盜就是強盜,竊賊就是竊賊,讀再多名士家的書也改不了強盜的本質。所以東洋人的野心一定會滅亡。
趙尋說道:這些個倭人似乎的彬彬有禮卻又喪心病狂。像是瘋了一樣。
趙明川微微一笑道:行了,也多謝你,這一年幫我傳遞信息。還幫助組織籌措捐款。
趙尋道:沒什麼,能幫到你們就好,我能做的不多,只能是委曲求全的和你一樣充當東洋人的走狗了。他像是自嘲的笑了笑又看了眼窗外月色。
三年前,趙尋因為和趙明川給奈良桃太唱戲被趙老漢徹底驅趕出了那座戲園。
趙尋在趙明川的幫助下開派了屬於自己的戲園。但是趙尋的戲園沒有人光顧,只有那些東洋人和或巴結東洋人的那批人才會光顧他的戲園。趙尋招收人也很困難,一年才以高出行情半倍的銀元才網羅了一些唱戲拉鼓的人。
索性還有東洋人光顧生意。尤其是奈良桃太。這個負責整座縣城的東洋人軍官。尤其愛聽戲。可就像趙明川說的那樣,奈良桃太就是那個倡議成為世家的盜匪。他做作又陰毒,他偽善又可怖。他就是入侵華夏東洋人最好的縮影。
趙尋這些年背負罵名卻一直在幫着趙明川背後的那支隊伍做事,例如捐款,例如借出城的機會給他們的部隊送一些藥品。那次趙尋遙遙看見了那個衝冠一怒為復仇的兄弟時雲。他面龐黝黑髮亮,沒了唱戲時那種楊宗保的儒將風範,現在的他演起包拯來或許才是相得益彰。他用粗糲的嗓音呼喊着那些士兵:嘿,都他哥慢點兒,都是難見的稀罕貨,縣城裏的同志還不容易搞撥來的。時雲的嗓音已經不像曾經那樣清亮了。有了種抽了旱煙和磨經歲月的滄桑。
可他笑着,趙尋從沒見過時雲那麼燦爛的笑,比從前任何時候都開懷都舒暢。像是喜獲豐收的老農,像是獲得心愛玩具的孩子。
時雲看着他,笑着。趙尋也笑了,淺淺的微笑。
可整個縣裏的人所有人都說趙尋是個背棄祖宗的戲子。專給小鬼子唱大戲。只有趙明川和趙尋自己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一件很偉大的事情,雖然微小但卻偉大。
給你的那本書,看的怎麼樣了?趙明川問道。
趙尋點頭:看了很多遍,謝謝你留下的那些註釋。讓我更容易看懂他。
趙明川提醒道:小心點,這書如果被發現咱倆都得提前獻身革命。
趙尋苦笑:那樣死了,估計也能留個好名聲吧。
趙明川搖頭道:我們還能做更多的事情,現在死,賺不了太多的東西沒有多大意義。何況為一本書死,不值當。
趙尋卻道:可我感覺,為這本書死,很值當,很光榮。
趙明川搖頭笑道:你當為書中的理論和信仰而死,卻不該只為了粗淺的文字而死
趙尋沉默不語。
我們政委知道你的事了。他讓我轉告你,抗擊侵略的戰爭終會勝利,感謝你給我們隊伍的幫助。趙明川說道。
趙尋沒有回答。
夜色深重,更深露重。月也重,寒意更重。
拖着夜色與寒意,二人走在路上。
要回去了。趙明川說道。
路上小心。趙尋回答道。
趙明川點頭離去。
但是深重的夜色中突然竄出一道身影來。
狗漢奸,拿命來!聲音激蕩開濃重的夜色。
趙尋回身望去,那是個人高馬大的青年人。
那人此時手中還握着一柄菜刀。
六師兄!趙尋驚呼一聲。
然後他就看到自己的六師兄宋川正用那把菜刀瘋狂的劈砍趙明川。
六師兄快住手!趙尋吼着他深知趙明川的意義,正因為是他多次傳遞消息才保證了那支隊伍能夠多次化險為夷的躲過東洋人的掃蕩和敵襲。如果他要出了什麼事情,那絕對是大事一樁。
宋川惡狠狠的盯着喊話的趙尋罵道:你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虧師父那麼看重你,你居然學這個數典忘祖的漢奸一起。背叛師門,給小鬼子唱戲。你忘了師父對你說過什麼了。宋川一邊大吼一邊抽泣,眼角的淚水控制不住的流淌着。接着他目露凶光,再次劈刀向趙明川。
趙尋兒看出宋川絕對是喝了酒,並且絕對是師父出了什麼事他才如此說。要不然一向老實木訥的六師兄不會做出這種瘋狂舉動的。
趙尋出於無奈只能是抄地上的一塊青磚,然後找准機會砸到了宋川脖頸處。這一下雖然沒把宋川砸暈,卻砸亂了他揮刀的動作。
趙明川乘此機會搶奪過宋川手中的菜刀。
趙尋和趙明川互視一眼露出了心有餘悸的感嘆。
接着二人控制住了宋川,將一身酒氣的宋川帶到了趙尋的戲園二樓上。
二人將宋川縛了手腳才各自粗喘一口氣。
宋川卻是惡狠狠的盯視着趙尋趙明川二人。眼神如跗骨之蛆般可怖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