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如果把苦難

比作漫長的電影之旅

我們都是本色出演的英雄

哪怕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配角。

公元一九九二年,對於剛剛步入成年人行列的蘇思安來說註定是一個憧憬與失望交織的年份。

這一年,一位年近八旬的老人,以一個普通公民的身份到中國的南方走了一趟,由此掀開了神州大地第二次改革開放的熱潮。

蘇思安一年的技校旁聽生生涯也在這時候猝然完結,作為一個蹭讀的編外學員,雖然這個班裏唯一的農村娃的成績一直是‘同學’中最出類拔萃的一個,(班裏大多數的學生並不承認這個鄉下孩子是他們的同學)也正是因為農民的身份,他將永遠沒有資格拿到這所專門為工人子弟而設的子弟學校的畢業證書。

看着‘同學’們興沖沖奔向各自的實習崗位,蘇思安再次陷入了深深地迷茫------

我的下一站會去向哪裏?

更確切的說,離開這個原就不該屬於我的校園,身無分文的我午餐又在哪裏解決?

但是,這迷茫也只是瞬間的猶豫而已,兩年建築工的殘酷磨礪,早讓這個不足十八歲的大男孩練就了獨立生存的基本技能。

大不了先回工地搬磚,起碼那裏還有一間簡陋的工棚,起碼那裏還有一碗充饑的冷飯。

當他席捲起少得可憐的行李依依惜別恩師,卻發現大姐早已憂心忡忡的等在校門外,蘇樺的到來顯然打亂了蘇思安的原定計劃。

“姐,你咋來了?”

“跟姐回家。”

蘇思安輕輕地搖搖頭。

他知道去年剛剛結婚的大姐資歷尚淺,只能和同樣剛參加工作的姐夫蝸居在單位提供的一間小平房裏,家裏實在沒有地方再為他安下一張床了。

但是像母親一樣無私的疼愛着他的大姐,實在不願弟弟再次回到四面漏風的工棚。

蘇思安不想為難姐姐,可蘇樺賭氣般的執着讓他無法堅持。

大不了暫住一晚,腳在自己身上,隨時可以走。

打定了主意的蘇思安反而輕聲安慰起蘇樺:“姐,我已經習慣了工地上的生活,搬磚來錢快哩。”

蘇樺無語,沉默中卻有淚珠打濕了眼角,賭氣地搶過弟弟手裏的行李背在肩上,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稍微減輕一點自身‘罪責’似得。

“姐,您不能背爛行李捲兒,讓同事們看見會笑話的。”看到校園裏一雙雙投向蘇樺異樣的眼神,蘇思安敏感的自尊一時受到莫大的傷害,賭氣的奪過行李扛在自己肩上:“弟呀,貧窮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瞧不起自己,我弟弟十六歲就已經掙錢養家了,姐為你驕傲”。

午飯時方興國興沖沖的回到家告訴妻子一個大喜訊:“蘇樺,思安的工作問題解決了!”

方興國也是一個農村娃,大學畢業後分配到政府部門做了一名勤勤懇懇的小科員。一向性格嚴謹的他難得喜形於色。

蘇樺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哪個單位?”。

“市政府第一招待所。”

“他們正在招工么?”

方興國搖搖頭,說我們科里剛來的小黃,平時不顯山不漏水,誰成想他爸爸竟然是市府招待所的所長,權力大得很。剛才我還為思安的工作犯愁呢,無意間說了一嘴,小黃便上了心,事情就這樣輕易解決了。

我的工作···就這樣輕易解決了?

蘇思安沉積多日的迷茫驀然轉為驚喜,他的心中頓時充滿了感激,正是眼前這個深愛着妻子而無條件接受了她貧困的家人的好男人,不經意間推開一扇門,讓他從此走進了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

“下午你陪思安買身像樣的衣服,今晚先在家裏將就一夜,明天報道后單位會為他安排宿舍,鋪蓋嘛,暫時先用我住單身的那套,眼看就要換季了,到時再替他置辦一套新的。”寥寥幾句話,概括性極強,不愧為專業的政工幹部。

翌日,站在所辦公室所處的大禮堂前,蘇思安突然一陣莫名的激動。

這就是我即將工作的單位?

這座北海市曾經榮耀一時的縮小版的人民大會堂,與首都那座恢弘的建築佈局幾乎一模一樣,計劃經濟時代,它的風光無限曾經吸引了多少艷慕的目光,即使後來招待所另起高樓,它的破敗越來越像老態龍鐘的老人,可卻從未有人真正的厭棄過它,某種程度,它已經成為了北海市的一段輝煌歷史------

文物般的存在。

因為黃所長打過招呼,蘇思安的入職非常順利,招待所各部門主管對這個臉上略帶羞澀的農村娃,難得一致地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和耐心。

現在,他只需要輕輕地推開主題餐廳的旋轉門,從此再也不用忍受風吹雨打之苦,及市儈市民毫無來由的白眼。

那一刻他的眼眶一陣濕熱------

蘇思安,美好的生活就在這道玻璃門后,你準備好了嗎?

怯怯地推動門扇,努力保持鎮定,卻一時不知該邁哪條腿,直到被人從身後輕輕推了一把:

“兄弟,新來的吧,快走啊,遲到了楊廚會罵的。”

餐廳里頓時傳來一陣女孩子的鬨笑------

小穀子又睡過頭了,楊廚又要罵人了。

咦,哪裏來的土包子?

人家土嗎?除了黑點,多俊吶。

不怪姑娘勢力眼,蘇思安一步沒有跟上,眼看着小穀子風一樣的消失在走廊盡頭,卻再也找不到后廚的入口。

小夥子有生以來第一次見識到如此豪華的地方。

儘管北海市所有餐廳的佈局大都一個模式。

餐廳前台的服務生比之後廚上班要晚些,雖然此時沒有忙忙碌碌的身影,大廳里卻已燈光璀璨,走在包間門前的走廊,蘇思安彷彿劉姥姥突然走進了賈府的大觀園。

富麗堂皇的零點大廳西側有一方精心佈置的大舞台。

舞台下一張備用的圓桌,是服務生備餐的地方,姑娘正在那裏嘰嘰喳喳相互玩笑,蘇思安的走近使得大廳里突然安靜了下來。

很快,一位面目乖巧的女孩站了起來,然而沒等她開口,一個略感厚實的女中音瞬間響徹:

“文靜坐下,這個帥哥是我的,誰也別跟我搶。”

“嘻嘻嘻······”女孩堆里突然傳來陣陣意味深長的笑聲------

白姐姐老毛病又犯了;花痴呀···。

儘管蘇思安是個正派男生,但此時姑娘們略顯曖昧的調侃傳進他的耳朵里並不刺耳。

原來白姐喜歡瘦瘦的黑哥哥。

好修長的身材,好高的個子,好俊朗的臉噢。

他身上好有肌肉感呦,我也喜歡。

搶啦!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小夥子更加不知所措。幸虧白梅的姑娘及時起身,大大咧咧走到小男生身旁,“弟弟,剛畢業的大學生?”

蘇思安搖搖頭。

“中專生?”姑娘又向前湊一步,笑臉幾乎貼到蘇思安的鼻尖,很細心、很柔情地問。

姑娘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使得小男生一時有些眩暈,緊張的點點頭,又頗有些心虛的搖搖頭,畢竟一年的技校生涯只學到了廚藝,卻沒有拿到那張中等專科的文憑。

“來實習的?”姑娘暖暖的眼神。讓他突然想到了紅菱姐。

“我是來這裏工作的。”或許是受了姑娘溫情地鼓勵,蘇思安話語一時順暢了許多。

“姐妹們,帥哥一枚鑒定完畢,是我的菜!”

好好地個人轉眼就成一盤菜了?蘇思安疑惑地看了一眼白梅,對於這個涉世不深的男孩來說,姑娘嘴裏的的行話不啻於晦澀的天書。

“白梅!老毛病又犯了?整隊,例會!”

遠遠地,一個威嚴的女聲驀然傳進蘇思安的耳鼓,白梅頓時收起臉上的笑謔,伸手做了一個俏皮的手勢,“弟弟你的崗位在廚房,請!”

小夥子立馬受到大赦般快步跑向走廊盡頭。

身後隨即爆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推開廚房的門,一腳踏入了另一番天地。

蘇思安把這裏形象的形容為‘水深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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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味道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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