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果我變成喪屍
“如果我變成喪屍，你還會吻我嗎？”
鄭曉心一臉認真地問出了與她學霸美少女的身份完全不搭調的問題。
“……”
對面的男生不知道是被她認真的表情嚇到了，還是被她的神經兮兮嚇到了，總之是張了張嘴沒說出一句話。回想起剛才喪屍電影裏的那一幕……好吧，雖然極為感人，雖然自己身為男生都有些鼻子酸酸的，然而，在這陽光明媚的校園裏，在這青春恣意的初戀中……老用這種沒有答案的問題折磨自己就太不值得了吧？
“哼！”
作為每個女生都有的，所謂“一旦男生沉默就立刻猜得到他心裏在想什麼”的技能，鄭曉心當然也有，所以她氣咻咻地站起來，大踏步地向操場外走去。
（拉住我呀……你倒是拉住我呀！）
走了半天不見後面的男生追上來安慰自己，鄭曉心更加生氣了，果然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又走了幾步，身後的操場似乎傳來了很奇怪的聲音，像是興奮的嘶吼，像是絕望的慘叫，像是憤怒的咆哮……然而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鄭曉心只覺得他們吵鬧。
不過……好像有腳步聲靠近自己了？那傢伙終於開竅了嗎？
下意識的，她放慢了腳下的步伐，櫻紅的小嘴已經嘟了起來，下巴微微揚起，就等着身後的男生一邊軟聲細語地道歉，試圖用那隻大豬蹄子拉住自己的胳膊時，狠狠甩他一個“伐開森”的臉色！
然後，哼哼，要是他不能把自己哄得滿意的話，就一個星期不理他！
心裏氣咻咻地想着怎麼教訓自己的小男友，鄭曉心的步伐放得更慢了，身後時不時有玩兒瘋了的男生一邊大叫着一邊向操場外瘋狂跑去，吵死了！就算是在教學樓外也不能這麼大聲喧嘩吧！鄭曉心瞪着剛從自己身邊跑過的男生，卻沒料到那男生忽然回頭看着自己，鄭曉心愣住了——
那是怎樣恐懼的臉色啊！五官扭曲着像是曲奇餅上乾癟的裂紋，雙眼瞪大如銅鈴般，連血絲都清晰可見。這副恐怖的表情，他……他……是在看着自己嗎？還是說……
身後……
她忽然覺得背後如同一條冰冷的毒蛇竄過，似乎下一秒就會有濕漉漉尖利的毒牙猛地刺穿少女的秀頸，毒液如腐爛的屍水般冰冷……鄭曉心踉蹌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回頭看去……
那熟悉的有點兒小帥的臉，平日裏溫柔羞赧的表情下，彷彿地獄的惡魔撕碎了偽裝，露出漆黑得連一絲眼白都看不到的雙眼，咆哮着，涎水直流的巨大裂口，發出撕裂般的恐怖嚎叫，猛獸撲食一般從天而降——鄭曉心木然的臉上只來得及露出一絲恐懼的表情，那裂口便瞬間覆蓋了她的唇……
“吼！”
如果我變成喪屍……你還會吻我嗎……
“外面怎麼那麼吵啊。”
樂繁猛地抬起頭，下意識地抓向身旁的“長刀”，然後就地一滾……
“嘩啦——”
“噗——哈哈哈哈——”
樂繁一臉懵逼地坐在地上，看着周圍笑成一團的班級同學，又看到講台上老師皺着眉頭，又帶着一絲無奈的表情，愣了好一會。課桌，講台，窗外的一角天空……
“樂繁，睡傻了吧你！快起來——”
這種時候，還是同桌比較仗義，第一時間笑夠了，然後伸手把樂繁從地上拽了起來，順便扶好了他的椅子。
“樂繁，你這是垂死夢中驚坐起啊。”講台上的老師似笑非笑地調侃着，“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
“噗——哈哈，樂繁，終於被老班逮到了吧！讓你上課睡得那麼囂張！”同桌的仗義與犯賤有時只有一線之隔，樂繁卻不在意這些，因為他還沒搞清楚狀況……看樣子自己是在高中的班級里上課，同桌的王有，講台上的周老師，還有自己也許一輩子都忘不了的靠窗第二列第四排坐着的江悅吟……多麼熟悉啊，多麼遙遠啊，自己，終於回來了么……
回……為什麼是回來了？
樂繁的腦子一團糟，似乎上一秒還記得的事情，下一秒就不見了蹤影……王有，周夏，江悅吟……自己的同桌老師和……但為什麼這麼彆扭？自己忘了什麼？自己好像不該在這兒？可如果不該在這兒……自己又該在哪兒？
最重要的是，樂繁總覺得自己很焦躁，很恐懼，很……激動，就是腎上腺素分泌過多的那種感覺，似乎有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正緩緩降臨，亦或是早就出現了，只是現在茫然的自己根本沒有意識到……
有什麼聲音，或者是本能，在催促着自己……
快跑！
“怎麼那麼吵啊！”
又是這個聲音，卻是最靠窗的一個黑框眼鏡的女生，皺着眉頭看着窗外：“上個體育課大喊大叫什麼啊，不知道別的班還在上課嗎？”
講台上的周老師敲了敲黑板，示意同學們不要管外面那幫吵鬧的傢伙，專心聽講。黑框眼鏡站起來把窗戶關上，嘟囔着坐回自己的座位。
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和諧，哪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自己為什麼……會有想要逃跑的感覺呢？好像背後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在追着自己……樂繁搖了搖頭。講台上的老師又敲黑板了，還是專心聽課吧。
“王有，老師講哪兒了！”他熟練地壓低聲音問道，一邊順手翻開了自己的課本。
“元稹的聞樂天授江州司馬，你還別說，挺應景兒。”王有繼續調侃着。樂繁卻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他大學畢業好幾年了，怎麼可能記得高中古詩詞的梗……等一下，大學畢業？什麼時候的事兒？
樂繁再一次愣住了。
忽然，他身邊的座位傳來嘩啦一聲巨響，和他剛才從椅子上摔下來的動靜如出一轍，班級再次爆發出一陣鬨笑，周老師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是那個黑框眼鏡的女生。
“你們今天怎麼回事兒？這課還講不——”周老師隱隱就要發飆的聲音突然像是卡了殼的子彈，只是不斷的卡在“講”這個字兒上再也說不下去。樂繁似乎感覺到一絲不妙，他猛地回頭看去——
黑框眼鏡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然而剛才文弱書卷氣濃厚的小姑娘，卻在短短一眨眼兒的功夫，如同骷髏一般，皮膚乾癟而粗糙，明明骨骼突出，瘦骨嶙峋的模樣，卻仍然看得到人類的肌肉在它該有的位置上鼓起來……她的眼睛……
漆黑如墨，連一絲眼白都看不到，嘴唇紫的發黑，無意識地開合著，一絲涎水從嘴角留下……她，不，它，似乎還在迷茫中，只是站在那兒，有些幌神兒。
一瞬間，如同潮水般冰冷刺骨，令人窒息發狂的記憶與本能從樂繁的四肢百骸涌了出來，他渾身繃緊，瞳如發尖，千鈞一髮之際猛地伸手將黑框眼鏡的同桌一把拽到自己身邊。
“吼！”
變得詭異可怖的女孩兒下一秒就撲到了同桌的座位上，只差一點兒，那裂口就會狠狠地印在同桌的頸上。樂繁也顧不上這個剛被自己救了一命的同學是誰了，他用盡全力，聲嘶力竭地大喊一聲：“快跑啊！”
“快跑！”
就在他吼聲剛落的下一秒，明明剛剛被他救出生天的同學，突然昏迷過去，身上的肌肉肉眼可見地輪廓鮮明。樂繁毫不猶豫地抄起了自己的凳子，冷靜而狠辣地向著暈倒在地上的同學的後腦勺，猛地砸下去——
“啪——”
鮮血四濺。
周老師如同木偶般看着班級里發生的一切，似乎靈魂還沒有回到她的體內，平日裏充滿歡聲笑語的教室，突然化作了一片地獄。靠窗的學生們最先發生異變，像是野獸怪物一般撲向了身邊熟悉的同學，口頜張開到誇張的角度，像是要活吞了眼前的人一樣。
從靠窗到靠門，一列列的學生幾乎眨眼間就爆發了詭異恐怖的變化，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從座位上無力地跌落，下一秒就變成了肌肉虯結的怪物，雙眼漆黑死寂，瘋狂地攻擊身邊的同學。
剩下的三分之二里，又有二分之一的人被那些驟然發狂的同學撲倒或者咬傷，只能無力地慘叫掙扎，能在這驚魂巨變中逃到班級外面的人屈指可數。
當最前排一個變成怪物的學生盯向講台上的老師時，周夏才頓時驚醒。講台是此時教室里最空曠的地帶，而且正對着班級前門，她幾乎沒怎麼費力就從前門逃到了走廊里——如果不算她此時直逼180的心跳的話——她確實是輕輕鬆鬆就從班級里逃了出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
周夏劇烈地喘息着，感覺心臟要從胸腔里蹦出來了，一陣噁心的感覺從四肢百何湧來，她不由自主地彎腰蜷縮着，聲嘶力竭地乾嘔起來。
“別停下！快跑！一直跑！跑到小賣部去！”
似乎是一個熟悉的學生的聲音，周夏勉強抬頭看去，卻見樂繁的臉上早已沒有了上課睡覺跌落在地的窘迫茫然，那略帶稚嫩的臉上，似乎刻上了滄桑厚重與堅毅果決的刀紋。幾乎不用思考，周夏立刻決定跟緊他。
在這如同世界末日的巨變中，他似乎是唯一能帶來可靠與希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