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 一更
孟林雖然嘴上說只給孟夏吃一小口,但最後孟夏吃了一整個。
孟夏表達自己的孝敬之意：“爸，等我長大了，我給你買這麼多,你想吃多少吃多少。”她伸開手臂比劃了一下。
孟林笑了笑：“好，我等着那一天。”
這時劉翠從屋外進來說道：“咱今中午吃涮鍋子，這個快，燉雞的話來不及了，我晚上再弄。”
孟夏幫忙道：“媽,我去洗大白菜。”
他們一家人涮鍋子吃的最多的就是大白菜。
劉翠點了下頭,並囑咐孟夏洗大白菜的時候小心一點，別洗着洗着小了一圈,那可浪費了。
很快，涮鍋子就好了。
孟林夾了片白菜葉，想去沾辣子,劉翠立馬阻止道：“人家醫生說了，剛做完手術不能吃辣。”
孟夏也跟着勸。
搞得孟林覺得自己像個不聽話的小孩。
三個人美滋滋吃了一頓后,劉翠讓孟林和孟夏去睡午覺。
“好不容易大休，中午可得睡長一點，不然等到後天上班上學，中午只能迷糊二十來分鐘。”
孟夏幫劉翠收拾完桌子：“媽，你也一起睡午覺。”
劉翠把剛才用的碗筷摞起來，跟孟夏說：“媽把這些刷完后就去睡。”
孟夏想為劉翠分擔一些：“媽,我跟你一起。”
劉翠笑了笑：“這不多，媽一會兒就刷完了,用不着你幫忙，媽還想趁着刷碗多回顧幾個字呢，你先去睡。”
孟夏只好點了下頭。
但她總感覺她媽的情緒不太對。
劉翠到了水房。
她把碗放在水池中,像往常一樣一邊洗刷一邊動腦，只是這一次她腦海里播放的不是某個字，而是某個人。
——葛秀竹。
她剛才絕對沒看錯，那個站在張安儷旁邊的女人是葛秀竹。
也只有葛秀竹，才會讓孟林情緒不對。
雖然孟林當時說話的表情和語氣都很平淡，但是，她能感受到孟林情緒的變化和不對勁兒。
畢竟葛秀竹曾經親口告訴過她，孟林對她用情至深。
那時候，她和孟林結婚不久，葛秀竹找到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遍，那個打量的眼神，她至今都忘不了。
不僅如此，葛秀竹對她說的那些話她也清清楚楚的記得。
“你就是劉翠，鄉下來的？
“段師傅可真狠心，把你這樣的女人介紹給孟林，孟林雖然沒什麼本事，但好歹是個工人。
“我真想不明白孟林為什麼同意跟你結婚，明明他一直以來追求的是志同道合的伴侶。
“可能是因為你會伺候人吧，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還有生兒子。
“你聽到這裏是不是很生氣，很難過，但這就是事實，因為孟林對你，沒有什麼感情，將來也不會產生什麼感情。
“你是不是覺得孟林很冷漠，很自私，但我見過和體會過孟林的溫柔、體貼。
“……”
劉翠當時聽的一頭霧水，但時間門慢慢告訴她了這些話的含義。
有一次，她見到孟林對着一沓信發獃，眼神里流露出濃濃的眷戀，之後孟林讓自己把這沓信燒了。
這並不代表孟林信任自己，只是因為她不認字而已。
她拿到這一沓信后留了一個心眼，翻字典查了下信的開頭——冒號前面的兩個字，是“秀竹”。
她沒有繼續往下查，因為沒有必要了。
火苗吞噬了那沓信，劉翠心裏只有一個想法，葛秀竹說的很對，孟林只是把她當作一個會做飯、洗衣服、生孩子的人而已。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了。
也就是後來有了閨女，兩個人的感情才好了一些，但也沒有好很多，至於葛秀竹說的溫柔和體貼，她根本沒有直觀感受。
劉翠洗着碗筷，心裏說不上什麼滋味。
傷心談不上，失望也不至於。
畢竟她從一開始就沒抱過什麼期望。
但心裏莫名有一種酸脹，不僅是因為孟林，還因為自己，她好像從小到大都沒有被人溫柔對待過，也沒有被人體貼對待過。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隱忍，所有的勉強，統統往肚子裏咽。
因為沒有任性的底氣。
雖然孟林現在對自己算得上很好，但這種好，她很清楚原因。
畢竟誰會不想要一個會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上/床，還能隨時拍馬屁，照顧情緒的人呢？
不過真要細究起來，轉折點是那場雨夜。
她現在都記得那場雨，來的特別突然和猛烈，她和閨女等了很長時間門孟林都沒回來，於是去車間門送傘。
那一晚之後，孟林的態度就發生了變化，不再像以前那麼在意段師傅和秦銳了，而是關心起她和閨女了。
劉翠覺得，孟林只是需要陪伴而已。
這個人是誰都行。
“喲，這不是翠子嘛！”
老嬸子喊道：“你表演的那個節目真好！英姿颯爽的，特精神，跟你平日裏完全不一樣，真不知道你咋演出來差別這麼大的角色的。”
劉翠被老嬸子的聲音拉回了現實。
她臉上立馬掛起笑容：“吳老師指導的好。”
老嬸子記住了幾個節目裏的動作，比劃了一下說：“你覺得我怎麼樣，指導指導應該不比你差吧。”
劉翠看到老嬸子肢體不協調的樣子，忍住沒笑道：“那肯定不比我差。”
老嬸子聽到這一回答，樂得見牙不見眼。
等老嬸子離開后，劉翠垂了垂眼。
老嬸子有一句話說的不對，她跟演出來的角色其實差別不大。
女工XX，是她心裏的自己。
憨，傻，聽話，順從，老實，沒心沒肺？
這些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自己。
劉翠笑了一下。
眸光中閃爍着極致的清醒與理智。
她重新拿起碗筷，刷了起來，她要像女工XX這個角色一樣，不屈不撓，總有一天，她會成為這樣的人的。
“媽。”
劉翠疑惑的看向孟夏：“閨女，你怎麼來了？沒睡午覺？”
孟夏走進水房，沒直接回答劉翠的話，而是說：“你洗了好長時間門了。”
都快十分鐘了。
三個碗筷，還有兩個小碟，洗了接近十分鐘，很明顯，這不合理。
孟夏更加確定她媽情緒不對勁兒了。
劉翠沒有跟孟夏解釋，問起孟林的情況：“你爸睡了嗎？”
孟夏搖頭：“沒，在發獃呢，我叫了他好幾聲他都不說話。”
劉翠抿了一下嘴，她就是說嘛，她男人見了葛秀竹絕對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和平淡，畢竟是年輕時候……
她很快洗好了碗筷，對孟夏說：“走吧。”
孟夏拉住了劉翠：“媽，是那個女人嗎？剛才在樓下的那個女人？”
劉翠愣了下。
孟夏見狀：自己猜對了。
但她沒有繼續往下問。
劉翠末了說了一句曾經說過的話：“閨女，媽這輩子有你就夠了。”
這次輪到孟夏愣了下。
緊接着，她拉住劉翠的粗糙的手。
幽長的走廊上，兩個人各懷心事。
劉翠想的是維持現狀挺好的，她和孟林的關係很簡單，就是閨女的母親和父親，搭夥過日子。
當務之急，還是好好上班掙錢。
今天花費的可不少，給孟林買了雞蛋糕和糖葫蘆。
孟夏想的是樓下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啊！為什麼會讓她媽情緒不對？
屋裏。
孟林並沒睡覺，他一頁一頁翻着給劉翠借來的書，速度很快，不知道是真看進去了還是假看進去了。
聽到劉翠放碗筷的聲音，他哼唧了一聲。
“我身上冷。”
劉翠抹了把手上的水，過來問孟林：“身上冷？哪冷？”她的臉上和眼裏絲毫看不出來剛才的酸脹和酸澀。
孟林把書放到一邊，伸出手：“手，還有腳。”
劉翠哦了一聲，說：“那我去給你灌暖水袋。”
所謂的暖水袋就是一個瓶子而已，外麵包了一層孟夏小時候的衣服。
孟林突然拽住劉翠：“你不摸摸看嗎？”
劉翠沒反應過來，摸什麼？
孟林壞心眼兒地把手貼到劉翠臉一側，問：“冷嗎？”
劉翠並沒有躲開，點頭說：“冷。”
“冷？那你怎麼沒反應？”躲都不躲，像個假人一樣，真沒意思！他原本想的是嚇唬劉翠一下呢。
劉翠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想來想去，大概是能忍受吧。
她站起來，又說了一遍：“我去給你灌暖水袋。”
孟林嗯了聲。
劉翠先把水燒熱，等水開了，灌入瓶子裏，最後包上一層布，這樣做是避免溫度太高，燙傷皮膚。
“放哪？”
孟林掀起被子，讓劉翠放到裏面。
劉翠放完之後，準備離開，孟林疑惑不解，叫住劉翠：“你去幹嘛？不睡覺？碗筷不是刷完了嗎？”
“馬金鳳約我去剪頭髮。”
“你頭髮這不是很好嗎，幹嘛要剪？”
劉翠解釋道：“團委那邊說要給參加文藝匯演的人拍照，我想着換個形象。”
孟林半天沒說話，最後嘟囔了一句：“我剛做完手術。”
下半句話是需要人照顧。
但他沒說出來。
“我知道。”劉翠回了這麼一句。
接着又補充道：“我知道你做完手術，很勇敢，很厲害！說實話，我一個沒做手術的人都有點害怕，沒想到你一點兒都不緊張。”
孟林笑了下。
劉翠圍上圍脖：“那你好好在家休養，我跟金鳳去剪頭了。”
孟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