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29個心眼子
四車間門獲得了“最佳車間門”的榮譽稱號。
每人被獎勵一條毛巾和一個搪瓷缸子。
這兩樣獎勵還是很有“分量”的。
要知道往常,車間門的獎勵都是一雙勞保手套，只有突出貢獻的人才有資格得到毛巾和搪瓷缸子。
秦銳親自把這些物資發放給大家，好讓大家記住是他秦銳爭取到了這麼好的獎勵。
職工們臉上洋溢着笑容。
“真沒想到獎勵是一條毛巾和一個搪瓷缸子！這都不便宜呀,尤其搪瓷缸子,在外頭買的話,得花不少錢嘞。”
“多虧了秦銳，不然咱們就只能拿一雙勞保手套回家了,不瞞你們說,我以前拿勞保手套回家的時候，腰桿都挺不直。”
“……”
秦銳聽到大家的話后很高興,他面帶微笑把東西遞給大家，說：“用搪瓷缸子,生活更瓷實。”
有人立馬附和道：“沒錯，瓷實！我媳婦兒如果看到我拿搪瓷缸子回家肯定樂開花。”
有人感謝秦銳說：“幸好是你負責這項活動，不然的話我們只能拿勞動手套了。”每次獎勵都是勞保手套,家裏已經有一大堆了。
此話一出,大家也都紛紛表達自己的感激。
秦銳擺了擺手：“這次活動咱們車間門能拿最佳車間門的稱號，多虧了你們每個人的配合和支持,我這麼做都是應該的。”
有人帶頭為秦銳的發言鼓掌。
孟林聽到這些話時,往四周看了看。
車間門主任就在不遠處。
他勾起一抹笑。
-秦銳啊秦銳，你這麼做不是打車間門主任的臉嗎？
-還說什麼都是應該的,難不成車間門主任發勞保手套是不應該的？
孟林從排隊的隊伍中出來,走到車間門主任面前,恭敬地喊了一聲。
“是孟林啊。”車間門主任看了眼孟林,說起稿子的事，“你的稿子我看了，寫得真不錯,沒想到我們車間門還能出一個筆杆子。”
孟林立馬擺手謙虛道：“不敢當不敢當，我跟辦公樓那些筆杆子還差十萬八千里遠呢。”
車間門主任笑了笑：“你也不用謙虛，寫的好就是好，不然宋書記怎麼會安排廣播站播報你的稿子，還有宣傳欄上貼滿你的稿子？”
孟林撓了撓頭，努力裝出一副憨樣：“僥倖而已。”
其實他心裏想的是：怎麼可能是僥倖，全靠我謀划。
車間門主任沒再繼續說稿子，而是詢問起孟林的打算。
孟林肯定不能直接透露自己想調到辦公樓的想法，他思考片刻后，故意說道：“還是在咱們車間門唄，我爭取多寫點稿子，宣傳宣傳車間門裏的好人好事。”
車間門主任瞥了孟林一眼。
“走，去辦公室聊。”
到了辦公室。
車間門主任坐下來：“小孟啊，段師傅沒跟你聊過這方面的事嗎？”
孟林一愣，眼裏充滿不解：“這方面的事？未來的打算？”
他是真不解，不是裝的。
車間門主任點頭。
孟林自嘲地笑了笑：“師傅怎麼可能跟我聊這些，他眼裏只有——”
後面的名字他沒有說出來。
因為是誰很明顯。
說出來反而給人留一個他愛計較的壞印象。
車間門主任讓孟林不要太在意：“俗話說五個指頭長短都不一樣，你師傅有你們師兄弟四個，很難做到面面俱到。”
孟林點了下頭：“我理解，畢竟秦銳的父親是咱們廠的生產模範，師傅多照顧點也是應該的。”
車間門主任沒接這話。
他對秦銳父親實驗室爆炸的事情不想做過多評價，因為這件事情很複雜，牽扯到一批人的官帽子，並不是一個單純的為提高產量創新生產設備的故事。
不過話說回來，段師傅太偏心了。
如果不是聽說段師傅在孟林鞠躬時甩手走人的事，他是真不敢相信段師傅竟然偏心到這種地步。
想到這裏，車間門主任看向孟林，說：“小孟啊，我實話跟你說，廠里肯定會重新安排你的崗位。”
這話說的很明顯了。
孟林也不再裝傻了，直接請教道：“主任啊，你有經驗，你給參謀參謀，他們會把我調到哪？”
紅旗化工廠除了廠級機構外，其他機構設置情況是：政治處、行政科室、生產技術科室、生產車間門。
具體來看，政治處有組織科，宣傳科，保衛科，工會，團委等；行政科室有革委辦公室、行政科、財務科等；生產技術科室有生產計劃科、技術科、機動科、工具科、修建科等。
孟林“第一志願”是政治處的組織科。
組織科，那可管着全廠所有職工的調度！是最牛的部門！
孟林雖然很想去，但也知道，這個可能性很低，因為想進這個部門的人太多了，怎麼可能輪到他。
他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他“第二志願”是行政科室革委辦公室。
車間門主任眼光很毒辣，他說的便是革委辦公室。
“那群老傢伙正愁沒人給他們寫材料呢，只是——”他停頓了一下，“孫兆文兒媳婦的哥哥想去。”
孟林在腦海中理順人物關係。
孫兆文是革委會副主任；孫兆文的兒媳婦是馬金鳳，正在跟他媳婦兒一起排練文藝匯演的節目；馬金鳳的哥哥？馬永勝？
這個人他還不太熟悉。
車間門主任進一步幫孟林分析：“馬永勝有這一層關係在，你不佔優勢，其實團委也可以。”
他雖然是個車間門主任，但這麼多年沒白混，繼續說道：“別小看團委，事情越瑣碎越能鍛煉人，你去團委的話，以後進步空間門很大。”
孟林把這些話都記在心裏，真誠地感謝車間門主任。
臨走前，他故意提到秦銳：“主任，秦銳向來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今天這事，我這個做師兄的都覺得不合適，人家部門和科室的獎勵都只有一個搪瓷缸子，咱們四車間門這麼做——”
說到這裏，他就閉上了嘴。
去看車間門主任的表情。
果然，車間門主任沉了臉：“小孟，你考慮的很對。”
這事如果是在四車間門內部，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跟秦銳計較，但如果捅到外面去，那就嚴重了，到時候承擔責任的可不是秦銳，是他。
孟林重新回到車間門，領了毛巾，搪瓷缸子，還有獲得優秀獎發的手帕。
趙柱幾個過來，把他們領的東西塞給孟林。
孟林見狀，疑惑道：“你們幹什麼……哎呀，別往我懷裏放了，抱不住了，快點快點，都拿走。”
“孟哥，你別推辭，我們能獲獎多虧了你，按理說這獎勵都是你的。”
“我們心裏都有數，如果不是孟林你，我們幾個老大粗能獲獎？所以這獎勵你就拿着吧。”
“稿子是你寫的，所以獎勵也應該是你的，我們能有個榮譽就知足了。”
哪能什麼好事都佔了，這不是沒良心是什麼！
更何況，稿子出事的時候，孟林可全把責任攬了過去，現在有好處了，他們可沒那個臉要這些獎勵。
再者，這一二等獎的獎勵可都不便宜。
孟林找了個桌子把東西放下，轉頭看向大家：“你們一個一個的只知道往我懷裏放，我這胳膊都酸了。”
大家嘿嘿笑了笑，不說話。
孟林看了眼桌子上的東西。
說實在的，他有點意外大家會這麼做，考慮片刻后，他跟大家說：“大家的心意我能明白，但是啊，我們家就我、我媳婦兒，我閨女口人，用不完這麼多的東西。”
“那就慢慢用唄。”有人說道。
還有人出主意說：“這個搪瓷盆洗頭，這個搪瓷盆洗臉，這個搪瓷盆洗手，這個搪瓷盆洗腳，這個搪瓷盆洗腚。”
孟林：“……”
他無語地瞥了一眼出主意的人，說道：“你咋不這麼安排，一個洗大拇指，一個洗小拇指呢？”
那人捂嘴嘿嘿笑道：“……也不是不行。”
孟林：“……”
行個屁！
多浪費！
還不如直接給錢呢！
“孟哥，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們心裏真過意不去。”
“對啊，我們有獎狀，你有獎勵，正好。”
“……”
孟林肯定是要的，只是他還沒想好怎麼處理。
方才他腦海中倒是有了一個想法，就是讓徐楊幫忙把這些賣了，但是他又害怕這事暴露，因為一旦暴露，那麻煩大了。
想來想去，他說道：“大家都是有家庭的人，你們把這些東西都給我了怎麼回家跟媳婦兒孩子交代？聽我的，家裏有需要的就拿着，如果心裏實在過意不去，就給我送點菜啊，飯啊之類的，家裏不需要的，那就留下，我拿回家。”
這麼一處理，大家心裏更加感激孟林了。
孟林笑了笑，並沒有覺得自己吃虧，因為他一開始就沒把獎勵的事考慮在內。
他回頭看了眼秦銳：想必秦銳也沒想到大家會把東西給自己吧。
下班后，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趟圖書室。
他之前答應了要給劉翠借幾本書。
圖書管理員跟上一次一樣，坐在門口，手邊有一個本子。
沒等孟林走進，圖書管理員就熱情迎上去，打招呼道：“孟林同志啊，上次的書看完了？這麼快啊！要我說，你是咱們廠看書看的最勤快的！這次想借什麼書呀？你跟我說，我去給你拿。”
孟林看着這一幕，笑了笑。
原來，地位高的滋味是這樣的。
看來，當初圖書管理員說的話孟林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