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亂 第十二章 一見誤終身

北國亂 第十二章 一見誤終身

自從那日茶館之後,這繁花似錦的萬花樓中卻突然出現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小龜奴,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全都當他是去年冬活下來的難民。無父無母自要招人欺負,歌姬以挑逗她為樂,客人以拳腳相加泄怒,只有每日傍晚才能躲在院后的草棚中撫慰自己的傷口,像一匹受傷的小馬一樣蜷縮在角落。

直到有一日一個女子的到來,那女子並為未多說什麼,只是含着淚將這個孩子輕輕扶起,用藥幫她擦拭着傷口,那女子望着這些傷口,彷彿想起了自己才到這裏的那一天,也是被這樣欺辱,也是這樣一個人默默走來,幫自己擦拭着傷口,從此改變了她的一生。常言道同是天涯淪落人,這一刻經歷過相同苦難的她,更能理解這個男孩在苦難中的無助。從那以後這個男孩便成為了蘇雪的隨從,蘇雪自以為從此也改變了他的一生,卻沒有想到有一天改變的卻是自己和自己心愛的男人的一生。

和往常一樣,這個小男孩陪在蘇雪姐姐的屋子裏面,幫蘇雪整理着書架上的琴譜。前園裏萬花樓卻來了一個尊貴的客人,一身金紫色的長袍,鑲金戴玉卻顯得庸俗無比,身邊帶來一群隨從衝上後園的二樓,那媽媽見來的是丞相家的大公子賈沖,連忙出來相迎:“哎呦,葉公子呀,您要找什麼姑娘和我說,我幫你安排。”

那賈沖見這媽媽拉着了他的衣角,一股厭惡之情由心而生,一把甩開袖子:“快滾開,別和小爺在這礙眼,前幾日我在街上遇到一個女子一見鍾情,結果派人一查才知道原來被你們萬花樓藏在了這後園,我不管是哪家養的外室,今天小爺我要定了。”

那媽媽聽了這話,連忙說道:“使不得呀,使不得呀,公子。”說著扯大了嗓子,希望能被樓上的人聽到。這萬花樓里的出了大名的花魁舞姬自然不用如那些小女子般出來接客,誰也不知道是哪位尚書的想好,哪個侍郎的情人,甚至沒有人知道她們的存在,這本是達官顯貴心照不宣之事,可這賈沖仗着自家老父權傾朝野,自然不把百官放在眼裏。

屋內蘇雪已經聽到了聲音,走到了書案前用毛筆在一張布帛上不慌不忙的寫了幾個字,想來是前幾天在街上對他糾纏不清的流氓。小男孩聽了外面的聲音,收拾琴譜的手已經微顫了起來,他不想多管閑事,他有自己的任務,可是如果不是蘇雪姐姐救了他,他現在誰在馬廄旁邊呢。

蘇雪走到了小男孩的旁邊說:“你先躲到隔壁屋子裏面去吧,那裏有隻鴿子你把這個紙條綁在上面然後放出去,不論發生了什麼事,你不要出來。”

小男孩一躲進裏屋,賈沖已經推開了房門走了進來,身邊的隨從全都立在門外。

“姑娘自那日街上一別可好?在下是當朝丞相賈葉的公子,當朝國子監學堂學政”賈沖理了理衣服,裝模作樣的行禮,手上的玉扳指成色好的耀眼。

“謝謝公子掛懷,一切都好。公子特意而來,如蒙不棄可否聽小女子為公子彈上一曲。”蘇雪輕輕作揖。

賈沖聽了這話,心中暗喜以為這女子已經被父親滔天的權勢所折服,乖乖的做自己籠中的金絲雀了。他也曾吟風頌月更兼遠遊東海諸國,有幾分雅緻,既然那女子願意彈琴,他也不妨聽上一曲,在他看來這一切不過是調情罷了。

琴音繞樑,餘韻不絕,然其間並無半分媚色。賈沖聽了半天也已經急不可耐,慢慢的走向蘇雪身邊,把手放在了蘇雪第肩上,慢慢的脫着她的披肩。

砰的一聲琴音停了,蘇雪趕忙起升放好披肩說:“還望公子自重。”

裏屋的小男孩縮在門邊,聽見琴聲斷了,心中忽然一驚,想要出門相助,可是一想到那男子帶着那麼多隨從,連朝廷的官員都不放在眼裏,自己要是出去被害,只留下母親,又縮回了手。

賈沖聽了這話,不禁怒了起來:“瑪德,現在給老子我裝清純玉女了是吧,在這萬花樓中你是什麼貨色以為我不知道,我不管你是哪家大人的外室,我爹一身令下就能讓他滾出這京城。”說著賈沖就強行上前按住了蘇雪,一隻粗暴的按在她的胸前,另一隻手開始撕扯她的衣服,

蘇雪見狀拚命的掙扎,然而一個弱女子哪裏有力氣反抗,沒多久衣服就逐漸被撕爛,玉體若影若現,她拚命的叫喊着:“你這個流氓,快放開我。”

劉福聽了這聲音,心中又怒又悲,想到平日裏彈琴作詩的蘇雪姐姐,今天竟然被這強人玷污,再也忍不住了,他推開了門,沖了出去叫道:“放開蘇雪姐姐。”說著,趁賈沖不注意,一衝將賈衝撞倒在地。劉福回身看着已經衣裳不整的蘇雪,小臉一紅又把頭扭了過來。

外面的隨從聽見裏面的聲音不對勁,都走了進來,卻看見賈沖跌倒在地揉着自己的腰。賈沖怒氣沖沖的指着劉福罵道:“你這臭小子壞老子好事,給我揍死他。”

那些隨從將劉福按倒在地,一個個拳打腳踢,劉福雙手抱頭縮成了一個球一樣,咬牙忍着痛。他想到了年前那個雪天被劉祿揍的情形,想到了端王交代的任務,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漸漸的他感覺身上的疼感越來越弱,好像也要聽不清周圍人的謾罵了。

就在這時,屋外卻突然衝進來了一隊人馬,為首的男子包裹的嚴嚴實實,更本看不清是誰,只見他傍邊的手下拿出了玉牌:“戶部寶鈔提舉司堂官再此,你們休要造次。”

賈沖和隨從聽了這話不僅大笑起來:“哈哈,我還以為是什麼達官顯貴,原來不過是個小小的寶鈔提舉司,老子弄死你就像弄死個螞蟻一樣,要是不快點滾,老子連着你一起揍。”

那包裹嚴實的男子點了點頭,說時遲那時快,身邊的手下瞬間出手將那群隨從全都按到在地,那男子看着旁邊衣衫不整的蘇雪,將自己的長袍脫下替蘇雪蓋上,躺在地上的賈衝突然看見那男子腰間竟然掛着一塊金龍玉佩,心中忽然大驚,這個人是皇家的人。

賈沖容不得多想連忙福迪磕頭,那男子也不理他,只是說道:“今天的事情我全當沒有發生,你不過是靠你父親的蔭蔽,不要四處惹事,我想你雖然跋扈也是個明白人,日後不要在找這個姑娘的麻煩。”

賈沖聽了這話連忙扇了自己一巴掌說:“不敢,不敢。”隨機便帶着身邊的隨從落荒而逃。

那男子溫柔的摸了摸劉福的頭見他還沒醒,便讓他繼續休養,讓手下全都退到屋外。,隨後便攙着蘇雪進來裏屋。

一進屋那男子掀開面罩,卻見不是別人正是當朝的太子殿下。

那男子面帶愧色的說:“這幾日實在太忙,所以許久沒來見你,不曾想你竟然讓那樣的人糾纏上,我一收到飛鴿就帶着家丁來了,你沒事吧。”

蘇雪看來袍子裏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紅潤着眼微微點了點頭:“還好太子你來的及時。”

而那躺在地上的男孩實際上已經醒來,他知道來着不凡,暗中豎起耳朵聽着,沒錯這個人便是劉福,而屋內的便是當朝太子。自那日梁國公府中,趙載洵聽到梁國公的暗示后,便私下派人打聽,也虧趙載洵自己就是花樓酒館的常客,才知道原來這萬花樓的後園中養着無數的金絲雀,而劉福的使命便是找到太子的那一隻。

“載樘,你不該出言警告那人的,萬一他聽出你的聲音,先前你已經被罷免了開府儀同三司一職,若日後被人發現你到我這來,怕是對你不好。”言罷,蘇雪默默低下來頭

太子拉住蘇雪放在膝上的手說

“你知道我的心意,官職虛名我並不在意,若不能和相愛之人在一起,縱使富貴榮華又有什麼意義。只是我如果不警告他,他日後再來擾你不好,只是現在我還不能給你一個名分。”

蘇雪感受着太子溫暖的手

“賤妾本就是待罪之身,不敢有這些奢求。”

太子聽了這話知道他身事凄苦,於是轉變了話題:“不說這些了,和你說些開心事。年前的那些災民已經全部由戶部安排妥當了,前幾日我送大哥出任甘肅總督,大哥自幼武藝高強,他日在關外必然建功立業,為父皇解了邊關之憂。而今日父皇突然頒發聖旨,說是遵太后懿旨為四弟和梁國公女成婚,轉眼間四弟也要成家了,而且父皇還讓我會同禮部操辦此事。想來日後我們兄弟必能共同父皇廣大祖宗基業。”

蘇雪聽了這話,摸摸抽出手來,從書架上取出一卷琴譜,對着太子說:“載煜,你可知這首曲子是前朝廢帝舊曲。”前朝廢帝本是天下才情第一之人,書畫琴棋無所不通,奈何周世宗柴榮死後,兄弟幾人不管流民起義,天下大亂,於內爭奪帝位自相殘殺,最終只留下了年幼的廢帝僥倖得了這皇位,廢帝離世前,躺在病床上每每想起此事,心中疼悔不已,做下此曲以為絕唱。

太子自然懂其間典故,卻不以為然:“雪兒,你不要多慮,我們兄弟自幼一起長大。況世宗窮兵黷武,廢帝自己品行不端,兄弟相殘,方致失國,我以王道禮法待兄弟,兄弟也不會負我的。況且大哥雖然暴躁冷漠,但心是好的,至於三弟,四弟各有所長,五第還是個孩子。”

可是說完這話太子自己的表情中也有了幾分落寞:“雪兒,許久沒聽你彈琴了,彈一首歡快點的曲子吧。”說著太子端起了裏屋的茶品了一口。

素手撥弦,玉指撫琴,餘音裊裊,繞樑不絕,茶香在陽光的照射想,緩緩升起,熨帖着整個房間,二人都沉浸不語在這屬於他們的光陰之中。這些沉浸的歲月在琴聲中漸漸流轉,彷彿回到許多年前的那一日,一個男子來這花樓中找四弟回學宮讀書,他不似平常男子般縱情聲色,只是行色匆匆,心中默念着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直到在後院中望見一個女子胳膊上滿是被掐出來的青紫,默默的在角落裏抽泣,國色天香的容貌並不像這像這風月場中徒有其表,以色侍人的俗物,眼神中倒更多出些書卷氣於不屈的傲氣,然而這些沒有為她在這裏帶來優容,卻是對美惡意的妒忌與不懷好意的窺伺。

女子看見那個男子向他走來,下意識的握緊了衣袖中的匕首,向後退了退顫着聲:“你不要過來,我是在籍有罪的官姬,你若果辱了我,是犯重罪的。”那男子也不說話,只是心疼的看着她的傷口,匆匆離去,又匆匆回來將一瓶葯放在她懷中。

自那日後突然來了些神秘的人將他安置在了萬花樓後院的屋中,每月十五都會有着個打着戶部寶鈔提舉司堂官名號的人來這裏相會,出錢出人照顧着她,而她則如今日一般為那位公子歌上一曲,談着屬於她們的過去和未來,守護着眼前這個善良的男人和屬於她們的光陰。可是誰又能想到這一見面,這君子的一念之差,卻徹底改變了太子和他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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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兩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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