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既然解明沉來稟報了玄水尊者的事,溪蘭燼自然得去看看。
夢境裏有名有姓的就這麼幾位,夢魅可能附身在任何一人身上,也可能平均地附在每個人身上,總之,順應發展,先看看誰才是破題的關鍵。
溪蘭燼考慮完畢:“走吧,去玄水牢。”
謝拾檀安靜地跟上。
解明沉見他居然還要跟着去玄水牢,再次肝火大旺,勃然大怒:“玄水牢乃是魔門的秘密刑牢,外人不得進入,姓謝的你他娘的到底想做什麼,少主,他其心可誅啊!”
謝拾檀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無論是在夢裏還是夢外,這個廢物都一樣討人嫌。
溪蘭燼被解明沉咆哮得耳朵嗡嗡響,忍不住揉着耳朵,觀摩這倆冒牌貨。
現實世界裏,解明沉也時常挑釁妄生仙尊,但妄生仙尊從未下過殺手,看起來謝仙尊對解魔君意見是不大的。
唉,什麼破夢,瞎拉郎就算了,還整這種對立關係。
幸好兩位本尊都不在。
溪蘭燼依舊心平氣和:“一個牢房罷了,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就當帶謝仙尊參觀參觀我們魔門的特色風景區吧。”
解明沉:“……”
少主!!!
聽到溪蘭燼的話,謝拾檀眉梢微微揚起,視線與解明沉對上,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下。
解明沉眼尖得很,頓時更受刺激:“你得意什麼,就會在少主面前扮可憐,有本事打一場,拔劍!”
溪蘭燼納悶地轉回頭,就看到謝拾檀安安靜靜、神色淡淡地站在解明沉面前,而解明沉怒目圓睜,一臉兇相,活像只大黑豹對着乖巧沉默的小白貓咆哮,臉色一沉,斥責:“解明沉。”
解明沉委屈極了:“少主你沒看到,他剛剛在朝我冷笑!”
溪蘭燼又看了眼謝拾檀。
謝仙尊清清冷冷那麼個人兒,總是沉默寡言的,眉宇間都帶着不食人間煙火的矜淡,風塵表物,岩岩清峙,簡直似落在雪松尖上的一捧月色,多看幾眼都覺得玷污了。
就算夢魅扮演的謝仙尊隨時都在崩人設,也不可能會做出朝人冷笑這種事啊!
溪蘭燼當即做出判斷:“閉嘴,再嚷嚷我把你嘴縫上。”
解明沉:“……”
在外煞名遠揚、令人聞風喪膽,甚至被浣辛城的普通百姓拿來畫像鎮宅的魔門大將張了張嘴,與溪蘭燼對視一眼,明白少主不是在開玩笑后,滿臉委屈地閉上了嘴。
謝拾檀神色淡然地路過解明沉。
擦肩而過的瞬間,低垂的眼皮撩起,輕飄飄地看了眼解明沉。
解明沉瞪大了眼:“!”
少主,少主你回頭看看啊啊啊!!!
可是被溪蘭燼警告過了,他不敢再嚷嚷,氣得發哽,只能用眼刀瘋狂刀謝拾檀。
他娘的謝拾檀!
謝拾檀走上前,與溪蘭燼並肩前行,目光依舊是落在他身上的。
從睜眼看到溪蘭燼的那一刻起,他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溪蘭燼。
饒是溪蘭燼的臉皮夠厚,也被盯得不太受得住:“……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嗎?”
“嗯。”出乎溪蘭燼的意料,謝拾檀敞敞亮亮地應了聲后,伸手在他鬢旁輕拂開了什麼似的,“拿走了。”
溪蘭燼懷疑夢魅又在藉著謝仙尊的名頭耍流氓。
但謝拾檀收手太快,他沒有證據。
看溪蘭燼滿頭霧水地把腦袋別回去,謝拾檀眼底浮起幾分複雜的笑意。
正魔兩道的大戰爆發得很突然。
或許是有人蓄謀已久,也可能當真是個意外——幾個仙門弟子與魔門弟子在秘境外發生爭執,最後十死九傷,小輩打完老輩打,老輩打完又捲入其他宗門。
本身正魔兩道之間的平衡便十分微妙,霎時便如星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了,沒有人控制得住。
溪蘭燼和解明沉那時還在澹月仙山上,前線打起來了,他們也不可能繼續留着,走得匆忙,連個道別也未來得及有,便連夜離開了。
謝拾檀收到消息趕去時,屋內只剩晨初絲絲縷縷微冷的風。
再見之時,已是在戰場之上。
他們的關係沒有傳聞里那麼糟糕,但要說多融洽,也並非如此。
似敵似友似知己,是能心照不宣點頭相應,卻不能明目張胆打一聲招呼的故人。
大戰大大小小,時停時歇的,持續了幾十年。
當年謝拾檀覺得突然來到魔宮,太過冒昧,出於禮節,或者是其他的、難以述說出口的某些東西,許多事自然會劃分界限,並不會如現在,多口舌多插足。
何況還有解明沉防賊似的盯着。
像這樣跟着溪蘭燼去玄水牢,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或許當年就應該主動越過那條線。
江浸月說得對,適當示弱。
謝拾檀平靜地想,溪蘭燼看起來還挺吃這套。
玄水牢內依舊漆黑幽邃,像一片沒有盡頭的黑暗空間,空蕩蕩的巨大牢籠中,只有溪蘭燼一身明烈如火,也是唯一的色彩。
這次玄水尊者被關到了更深處,裹着他的那團深黑玄水,也比上次見到的更大了,漂浮在空中的水團緩緩蠕動着,彷彿有生命。
這個時候就放着身體自己來了,溪蘭燼由着本能來掐訣,分開了那團玄水。
玄水尊者從被迫的沉眠里醒來,眼還沒睜開,就先習慣性張嘴,破口大罵:“狗娘養的……”
這次他沒能罵出聲,前幾個字剛蹦出來,溪蘭燼就非常有先見之明地給他下了個消音術。
玄水尊者都蒙了。
溪蘭燼每次來都隨便他罵,有時甚至還會指點評價一下,雖然那副悠哉哉的姿態異常欠打,更令人窩火,但這次不按套路來,着實猝不及防。
連解明沉都忍不住望向了溪蘭燼。
在場四人,只有謝拾檀不太了解情況:“嗯?”
“先讓他自我發揮一下。”溪蘭燼閑閑地摸出把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
污言穢語自己聽聽也就罷了,他不太想讓謝拾檀聽,雖然這是個冒牌貨,但他頂着小謝的臉呢。
解明沉看出溪蘭燼的用意,又是一陣酸溜溜,幾乎想咬小手絹了:“少主,我每次陪你來,都被罵得狗血淋頭,也沒見您消過他音……”
解明沉小媳婦似的埋怨為謝拾檀提供了答案,他眉梢一挑,眼底的笑意霎時清晰了許多。
解明沉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爽地瞪着謝拾檀呸了聲。
估摸着玄水尊者嗶嗶的消音時間結束,溪蘭燼才抬手解了術:“罵完了?”
玄水尊者看看溪蘭燼,又看看謝拾檀,臉色詭異,一時沒有吭聲。
他在魔宮坐鎮多年,還未見過謝拾檀,目光在他臉上轉了幾圈,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冷笑連連:“怪不得本尊想把女兒許配你時,你直接就躲去了前線,原來好的是這口。”
什麼這口不這口的!
溪蘭燼一陣頭皮發麻,魔門的人嘴無遮攔的,他實在不想聽到更勁爆的東西了,直接截過話題:“聽說尊者趁我閉關之時,差點逃出去?裏應外合的,看來魔宮裏還有不少你的人啊。”
他手肘抵在扶手上,托着腮,笑眯眯的:“托你的福,又能名正言順地清洗一下魔宮了。”
問題被拉回到自己身上,玄水尊者眼底再次冒出火光,更難聽的話還沒噴薄而出,溪蘭燼便打斷了他的話:“還是老條件,要麼說出來,要麼死。你那個煉魂缽我鎮在魔宮底下,還沒掏出來用過,不如下次就拿來給你盛飯吧。”
煉魂缽煉化過無數陰魂,陰氣衝天,就連玄水尊者本人,平時也得將它鎮起來。
拿來盛飯這種事,也只有溪蘭燼說得出口了。
玄水尊者的臉皮抽了下,盯了溪蘭燼片刻,陰滲滲地開口:“溪蘭燼,終有一日,本尊會叫你後悔今日所為的。”
溪蘭燼眼角一彎:“那我拭目以待,是你先死一步,還是我先後悔。”
玄水尊者的目光轉向謝拾檀:“你這姘頭修為倒是頗高,怎麼,帶他來搜本尊的魂?”
玄水尊者的嘴太嚴,又不是那些受不住酷刑威壓,什麼都能禿嚕出來的小嘍啰,溪蘭燼除了磨,便只能靜等傷勢恢復,再使用禁術“搜魂”。
這個禁術如同它的名字一樣,簡單粗暴,用神識探入對方的神魂之中,搜尋所需的消息,因多少有些陰損,在仙門那邊是禁術,魔門倒是用得很普遍。
唯一的問題是,玄水尊者是合體期的修士,當世屈指可數的大能之一,又在神識修鍊方面是一代宗師,就算他被鉗制着,屬於虛弱狀態,搜他的魂,風險也無比巨大。
聽到玄水尊者的話,溪蘭燼弔兒郎當地笑:“那怎麼可能,我可捨不得。”
謝拾檀的視線撇下,落在眼下的小痣上。
難怪那段時日,溪蘭燼時常在看神魂修鍊方面的功法,想要鍛魂,被他看到了,便信口胡謅。
當年溪蘭燼對他絕口不提,是擔心他知道此事,會插手幫他,對玄水尊者進行搜魂有風險嗎?
捨不得。
謝拾檀的嘴唇動了動,無聲重複這三個字。
今日的問話,意料之中的沒有收穫,溪蘭燼揮揮手,又把玄水尊者裹回玄水裏包好,起身無聊道:“走啦。”
這地方陰森森黑漆漆的,獃著就壓抑,他似乎很習慣黑暗,對此說不上討厭,但也不喜歡。
解明沉跟在溪蘭燼身後,憂心忡忡的:“玄水到底是合體期修為,萬一他衝破體內禁制,從玄水牢逃出來,恐怕會出大亂子……少主,不如我來搜魂,得到消息,便趁早將他解決,以免夜長夢多。”
溪蘭燼驚詫地看他:“搜玄水的魂?你嫌命長啊。”
解明沉肅容:“屬下為少主而活,肝腦塗地,再死不辭!”
“屁話少說,這世上哪有誰為誰而活的,當自己是個什麼了。”溪蘭燼雙手攏在袖子裏,眼皮都沒掀一下,說話相當不中聽,“沒事少靠近玄水牢,你的神魂還不夠玄水一口吞的,別給我添亂。”
但只有這種話,才能讓解明沉放棄作死的念頭:“……屬下明白了。”
這個解魔君怎麼憨憨的,傳聞里解明沉不是個陰晴不定、心黑手狠的大魔頭嗎。
溪蘭燼掐了掐眉心,內心給現實里的解魔君道了三聲歉。
都怪夢魅瞎捏人造夢,崩了謝拾檀,又來崩解明沉。
幫不上溪蘭燼的忙,解明沉喪氣地先走一步,連瞪謝拾檀的心情都沒了。
看着解明沉走遠,溪蘭燼正琢磨着要不要到處溜達溜達,看看這個夢境有多大,身邊的人忽然道:“我知道玄水的密謀。”
溪蘭燼驀然扭頭:“你知道?你怎麼會知道?”
這場夢再繼續下去的話,謝拾檀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夢裏的結局能改變,或許有人會沉湎於此,妄圖擁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改寫曾帶有悔恨結局,他亦能插手,修改溪蘭燼夢境的走向。
但皆是虛妄。
夢境的延續不僅需要夢魅不斷耗費自身維持着術法,也會消耗夢境主的精力。
現在也差不多是時候讓溪蘭燼醒來了。
夢魅現在恐怕已經躲去了別的夢境中,不敢出來,要在十幾個人不同的夢境世界裏找到夢魅,頗為耗時。
他是外人者,直接捏碎夢境主的夢境,會驚擾溪蘭燼的神魂,於他有損。
不若直接用現實的信息干擾夢境,殺了夢境裏的關鍵人物,打破這個夢。
謝拾檀直視着溪蘭燼的眼:“玄水於凡塵四十九城池,埋下獻祭大陣,屠殺數十萬凡人,以魂為祭,怨氣作引,喚醒了萬魔淵下的魔祖。”
溪蘭燼聽得愣住。
過了好半晌,他喃喃道:“你說的是……喚醒了?”
那一切不還是玄水的密謀嗎,為什麼謝拾檀要說喚醒了?
等等,魔祖……
腦子裏忽然炸開了似的疼。
數不清的畫面在腦海里飛速滑過,如同五顏六色的絢爛煙花,多得晃了眼,一時目眩神迷。
溪蘭燼猛地晃了一下,差點直直倒地,捂着額頭低低痛嘶。
下一刻,他感覺自己被納入了一個浸着淡淡冷香的懷抱,那香氣像是有魔力,嗅着嗅着,疼痛就減緩了不少。
微涼的指尖落到他的太陽穴上,輕柔地按了按。
謝拾檀的嗓音清晰落入耳中:“疼就不要想。”
溪蘭燼怕疼怕得厲害,眼睛裏都蒙了層水霧,抬眸時眼角顯得鈍圓,茫然懵懂的可愛。
謝拾檀被這個眼神撞得心頭一軟,指尖憐惜地撫過他發紅的眼角:“我會解決。”
解決什麼?
溪蘭燼望進那雙淺淺斂着溫和之色的眼眸里,完全沒注意到由於現實信息的干擾,以及他心境一瞬的紊亂,方才還風平浪靜的夢境世界已經亂了。
天色陰沉沉的,像蒙了層黑紗,看不清晰四周,遠方的宮殿不知何時着了火,大火越來越盛大,卻難以撲滅,人影混亂紛雜,崩塌聲遠遠近近地響起,整個大地都在隆隆作響。
驚呼聲從身後的玄水牢那邊響起:“玄水牢破了!”
“快去稟報少主,玄水尊者逃出去了!”
衝出牢籠的玄水尊者獲得自由,爆發出癲狂的大笑:“溪蘭燼!溪蘭燼!我來了,納命來!”
溪蘭燼驀然回神。
排山倒海般的氣浪隨着玄水尊者的迫近掀來,他還有一半意識困在混沌不清的夢境中,所以身體依舊帶着夢境造就的傷痛,想要出手抵抗,卻捏不出多少靈力。
即使如此,他仍舊一側身,橫檔在了謝拾檀身前:“走!”
下一刻,他們所站立的位置就顛倒了一番,換成了謝拾檀擋在他身前。
溪蘭燼一向充當保護者的角色,陡然被顛倒了位置,有些反應不過來,垂下雙眸,這才注意到,謝拾檀不知何時拔出了劍。
他的劍名為照夜,是上古神兵煉化而成,劍身雪白,光色冷冽,照徹寒夜。
磅礴如山的劍氣一揮,迎面襲來的恐怖氣浪被分割開來,飛散向兩邊,連他的一根頭髮絲都沒沾到。
餘波轟在身後龐大華美的宮殿上,所有的一切頃刻之間灰飛煙滅。
謝拾檀為溪蘭燼劃下一道守護結界,飛身上前,與玄水尊者交上了手。
夢境雖是夢魅所造,但真正的主人是夢境主,夢境中的一切,都基於夢境主的認知。
在溪蘭燼的夢裏,玄水尊者是合體中期,謝拾檀是煉虛期頂峰,所以他們的修為便是如此,這是夢境世界的法則。
正如溪蘭燼記得自己受了傷,所以他傷勢未愈,受限於此,只能幹瞪着眼,看天空之上的纏鬥。
修為越高,小境界的差距都如天塹,大境界之間更是天壤懸隔,想要越級挑戰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謝拾檀能。
溪蘭燼一時之間感覺很恍惚。
為什麼這個冒牌貨會跟夢裏的玄水尊者打起來,夢魅沒有必要這麼做吧?
這不像是意圖吞食他神魂的怪物,反倒像是在……保護他。
正在此時,玄水尊者被當胸刺了一劍,似乎是惱怒了,厲喝一聲:“來!”
隨着這一聲令下,鎮在魔宮下的煉魂缽衝破了本就搖搖欲墜的封印,飛向了玄水尊者。
萬千煉化的陰魂從煉魂缽中飛出,霎時之間,天幕之上鬼影重重,哀鴻遍野,陰風如浪,波及之處,草木衰敗,碎石凝霜,數不清的陰魂一齊撲向了謝拾檀,將那道白色的身影埋沒進去。
溪蘭燼臉色一變,腳還未抬起來,天幕中陡然爆發出一陣炫目之際的金光!
重重疊疊的陰魂尖叫着如雪花消散,溪蘭燼忍不住捂了捂眼,再睜眼時,便見方才浮在半空中的雪白身影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頭優雅美麗的銀白色天狼。
巨大的天狼踏焰浮空,額心上有一道金色的紋印,與謝拾檀額上的一模一樣,金色的獸瞳冷冰冰的,望着震愕的玄水尊者。
周圍的陰魂瑟瑟發起抖,畏懼不敢前。
“哦?居然是天狼的血脈……”玄水尊者扣住煉魂缽,眼底閃爍着嗜血殘忍的光,“聽說天狼一族邪魔不侵,穢物避退。有點意思,那就扒了你的皮,給本尊做件袍子吧。”
話畢,他繼續催動煉魂缽中的陰魂。
這煉魂缽在他手上已有千年,累積的陰魂能有數十萬計,千隻萬隻陰魂害怕天狼,但數萬隻十萬隻呢?
一隻飛蛾撲火會死,萬隻飛蛾撲火則滅。
溪蘭燼看出玄水尊者的意思,瞳孔驟然一縮:“謝拾檀!”
天空之中再次陷入昏黑,數不清的陰魂被催動,慘叫着撲向空中的天狼。
如玄水尊者所料,千隻萬隻或許不會對謝拾檀造成影響,但當數量級超過一定的量級,縱然是不懼邪靈的天狼,也會被陰魂啃食受傷。
漂亮的銀白大狼身上有了血跡。
謝拾檀恍若未覺,直擊玄水尊者。
看到謝拾檀身上的血跡,溪蘭燼腦子裏嗡地一下,呼吸急促,腦子裏飛快地掠過無數個想法——
該怎麼辦?
他能做什麼?
這一切不是假的嗎,他明明在做夢。
對了,是了,這是……這是他的夢。
最後一個念頭飛快掠過心尖,剎那間福至心靈,溪蘭燼眨了眨眼,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
這是他的夢。
他是這個夢境的主人,所有的東西,都該由他來掌控才對。
腦子裏隱隱又開始發疼,伴隨着每一次呼吸而加劇。
溪蘭燼艱難地喘息着,眼底熬出發著狠的紅,盯着那片圍繞在謝拾檀身邊糾纏不休陰魂,厲喝道:“滾!”
剎那之間,所有的陰風慘雨,陰鬼啼哭,雲消雨散。
夢境的世界好似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廢墟中的大火不再翻騰,修士不再奔逃,濺落到半空中的滾石停滯不前,整個天地間死寂一片,彷彿是虛假的綠幕,只有溪蘭燼、謝拾檀和玄水尊者還能動。
溪蘭燼踏空而起,一步步走到玄水尊者面前,擋住了身後受傷的謝拾檀。
謝拾檀停下動作,注視着他的背影。
因為不間斷的頭疼,溪蘭燼的眼神顯得有些陰鬱,盯着面前的人,慢慢開口問:“你想殺了謝拾檀?”
發現自己動彈不得,玄水尊者的瞳眸一縮。
溪蘭燼修長白皙的手指輕柔地按在了他的腦袋上:“你們都是假的。”
分明方才徹底掙脫夢境,醒了過來,他的語氣卻渺渺淡淡的,好似還在做夢,彷彿在對玄水尊者說話,又像是在喃喃自語:“……就算是假的謝拾檀,也不准你殺。”
“咔嚓”地一聲,玄水尊者的腦袋被輕輕摘了下來。
夢境的世界開始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