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末日沒有觀眾，沒人能置身事外
疑點一，何醫生現在的表現，和夢裏的他反差太大。
色厲內荏的人，以往高俊彥也見過不少，但通常都不是和醫生這掛的。
何醫生更像是人狠話不多的那種類型。
想想看，他剛從副本世界裏出來，便毫無猶豫的拿出了私藏多年的手槍，直接威脅自己原本的上司聽命於自己。
這種幾乎病態的果斷，常人不及。
而後，他在意識到選擇‘職業’能帶來的降維壓制后，立刻吩咐孫護士看在白球邊上，做一個人形的監控器。
他不希望其他病人選擇職業，他希望自己保持實力壓制。
一旦事情發展超出控制，他就準備隨時殺人。
瞅瞅，這是正常人的腦迴路嗎？
況且，張醫生先前和自己說的話，高俊彥估計八成是何醫生告訴的他……也就是說，何醫生可能是這群人裏面，第一個考慮到內部風險的。
可以說，他是個目光深遠，反應迅猛，且心狠手辣到絕對不正常的人！
然而，他現在被威脅到瑟瑟發抖的樣子……實在是太正常了！
一個不正常的人，表現得太正常，這本身就很不正常！
疑點二，朱業強為什麼要把所有事情，講得這麼清楚？
和一群精神病？有必要嗎？
他簡直像是在兢兢業業的演一場戲。
槍在你手裏啊大哥！
你有魄力，有人手，甚至現在還應該有了各個倉庫的鑰匙，以往護工用來對付高危病人的電警棍、防暴叉之類的武器，也都掌握在你手中了。
隨便說幾句，再拉攏一批人，然後直接來暴力管制其他人不就行了？
但眼下，野豬強努力解釋的樣子，像極了劇本殺店裏正在營業帶本的主持人，一邊要融入角色，一邊又要讓所有人能聽明白劇情的內容。
哇，這樣一看，他好辛苦！
當然，也可能是他想要收攏人心，讓大家看到張醫生真實的嘴臉，以後安心的被自己管着？
有可能。
也許野豬強真的就是個外粗內細的人呢？他可能真的很有遠見卓識？
但退一萬步來說，他真要搞臭何醫生，藉此正當上位，那他不應該懷柔一點嗎？
為什麼又要表現得如此癲狂可怕？
只能解釋為……他發病了，正在躁狂着，所以才如此矛盾。
疑點三，也是最大的一個疑點。
如果沒有直覺預警，高俊彥可能也和其他人一樣，忽略了這一點。
因為朱業強和何醫生兩人的表演，實在是太精彩，太讓人信服了！
這個疑點就是徐年的這把槍！
槍是真槍，毋庸置疑。
高俊彥也相信，哪怕在場的各位，都已經升了級，身體素質有所增加，並且還疊加了所謂‘天賦’的增幅……
一把真槍，在當下也有足夠的統治力。
這把槍在誰手裏，誰大概率就能當老大。
但是，槍，真的在朱業強手裏嗎？
或者說，完整的槍，在他手裏嗎？
當高俊彥找到這個漏洞的時候，他幾乎是豁然一驚！
從來沒有！
他手裏拿着的一直都是一把空槍！
只有在剛才，他為了證明這是一把真槍的時候，才將槍塞在何醫生的手裏，由何醫生自己！親手從自己的口袋裏，拿齣子彈！上膛！射擊！
真正的持槍者，從頭到尾只有何醫生一人！
想到這裏，高俊彥從頭到腳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們就像兩個魔術表演者，只是用表演分散了觀眾的注意力，掩蓋了真正的重點！
如果是這樣……就合理了。
何醫生表現得像個懦弱的廢物，開槍都不敢看目標，而朱業強又像個玩弄獵物的變態殺手，自信到不可思議，子彈放在何醫生口袋裏，開槍也要讓何醫生開，彷彿篤定何醫生是個慫貨，就算給他槍，他也不敢對準自己。
這些精彩的表演，是為了吸引觀眾們的注意力，是遮掩視野的煙霧彈。
表演是可信的，但漏洞就是漏洞。
如果這場表演的設計者是何醫生……那麼高俊彥相信，他一定是實在沒辦法填補這個漏洞了，才會出此下策。
因為無論如何！
哪怕再怎麼信任！
他都不可能放心的把槍交到別人的手裏！
一個真正的掌權者，可以示弱，可以被打得滿臉是血，可以站在眾人之前顫抖、哭泣，可以是任何卑賤的樣子……
但他一定會把槍握在自己手裏！
哪怕只是一部分！
……
“好了。”
朱業強終於表演的差不多了，他有些疲倦地說道：
“前因後果，大家都清楚了。從現在開始，這裏我說了算，相信我，這麼多人，總得要一個管事的！”
“我來管着你們，總比這個慫貨來管着你們好！”
“對了，麻煩你們啊，麻煩你們一些腦子還清楚的人，把我剛才說的話，把這裏現在的情況，告訴一些早上賴床沒下來的。”
“以後，我，朱業強說了算。”
“如果有不服的……”
他指着一旁的屍體：“就是這個下場！”
“我把老樊放在這，沒別的意思，就是警告一下你們，我昨天把何醫生幹了一頓以後，他看不下去，想反抗我，我就把他脖子擰了，各位，千萬千萬引以為戒啊！”
“從今往後，順我者昌啊，逆我者嘛……”
朱業強舉了舉槍：“要麼這個。”
又指了指屍體，做了個擰自己脖子的姿勢：“要麼這個。”
然後有回頭，指着大門外：“要麼扔出去……自己掂量掂量，好吧。”
眾人噤若寒蟬。
精神病人里，大部分在不發病的情況下，都有正常的神志，完全能聽得明白朱業強所說的話。
就算是一些智力低下的，也至少懂得害怕，所以目前沒人明着跳出來反抗朱業強。
見沒人說話，朱業強倒好像有點不知道接下來該幹嘛了。
“接下來嘛……”
他撓了撓頭，猶豫了一下，然後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何醫生。
其他病人不會有什麼想法，但高俊彥已經帶着劇透的腦子在看戲，雖然知道很不合適，但他突然有種想笑的衝動。
朱業強……應該是忘詞了。
不對，時間那麼短，台詞肯定不能死記硬背，他主要是忘了何醫生安排好的流程……
何醫生，接下來你怎麼救場呢？
高俊彥有些促狹的想着。
其實，他沒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心態也很奇怪，很不正常。
他就好像開了上帝視角，眼下的困境與自己無關似的。
他只是個觀眾。
只管看個樂子。
何醫生滿臉是血，眼泡腫着，可憐兮兮的和朱業強茫然的眼神對視了一會兒。
突然，他渾身一抖，直接抱着頭跪了下來！
“強哥！強哥你別殺我！別殺我！你要我做什麼都行！”
然後彷彿突然想到什麼，他跪着爬到朱業強身前，抱住了他的一條大腿，卑微到近乎下賤的尋找着自己的價值：
“強哥強哥！你聽我說！我……我在這醫院做了很久，這裏所有的病人我都熟！”
“你接下來需要用人的！我……我我我……我很好用！我可以幫你先統計一下！統計所有病人的遊戲信息！”
“先統計他們有多少兌換點！我都可以記錄在冊，方便您統一管理！”
“然後……然後我們還能挑選出一些優秀的人，譬如……之前完成了任務的人！回頭和您一起組隊，進入遊戲，提高生存率！”
“還有還有……我還有很多規劃……我都可以幫您執行啊強哥！我還有用！”
所有人都被何醫生這不要臉的樣子驚呆了，抱着看戲心態的高俊彥也是目瞪口呆！
這尼瑪也行！
動機合理，台詞到位，救場救得他也太完美了吧！
何醫生不去學表演真的太可惜了！
朱業強愣了一下，隨即也強行進入狀態，笑着摸了摸何醫生的頭：“啊，這麼多想法啊，有學問的人就是聰明，呵呵，好，看來你的確還有點用……那……這麼多事，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
何醫生趕緊道：“我需要幾個助手。”
朱業強點頭：“你選。”
何醫生跪着轉過身，竭力睜大被打腫的眼睛，掃視着眼前的病人們……還有他的同事。
他立刻指着他們：“孫護士和張醫生……他們可以幫我。”
朱業強手裏把玩着手槍，目光睥睨地看向兩人：“你們願意嗎？”
孫護士和張醫生此刻完全被唬住了，忙不迭的點頭：“願意！”
“好。”朱業強問：“還有嗎？”
何醫生目光再次掃視過來，在徐年身上停頓片刻，然後略過，最後停在高俊彥身上。
“我想小高幫我。”他姿態卑微的請求，“就是他……高俊彥。”
唰的一下——
全場目光齊刷刷的投射過來，聚焦在此刻一臉懵逼的高俊彥身上。
朱業強見差不多了，擺擺手：“就這樣吧，如果人手不夠，你自己慢慢再挑，先去做你剛才說的那些事吧。”
說完，他就自己走開了。
朱業強的兩個狗腿子——徐海岩和桂慶，便也收起了電棍，臨走前還揮舞了幾下，很嘚瑟的逞了逞威風。
等朱業強一走，大廳里的眾人也各有反應，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孫護士和張醫生兩人，猶豫了一下，便走向狼狽不堪的何醫生。
何醫生也正好走過來。
但他就像沒看到這兩人一樣，徑直從他們之間穿了過來，走向正準備悄悄溜走的高俊彥。
“小高，你等一等。”
艹。
小高很不開心。
咬着牙轉過身，強行逼自己擠出一個笑臉：“何醫生……好久不見……最近氣色不錯啊……”